生死厮杀里走过来的人才明白,这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真正含义……
不过晚饭就不能和少年们一起吃了,家里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回到自己那个宅院,却发现邹义的跟班小蔡正在那里等候着。
“王大人,名单上的人都抓了。邹公公让小的给大人带句话,没事的话,宫门就要关闭,小的先回去了!”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小蔡急忙的赶了回去。
天地三阳会的会首是王铎,被王通自己亲手刺死,半路上的拷问也知道,天地三阳会的主力大都是在混元寺内,设局诈财,买卖人口的反倒是些江湖人在做,这些人的名单和行迹也有人招供出来了一份。
按说天地三阳会土崩瓦解,自己应该轻松才是,可王通却知道,肯定还有自己没有挖到的东西,这次龙骧左卫、东厂和锦衣卫三家出城剿贼,大获全胜,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必然弄的天下皆知。
到时候背后的东西没有碰到,可自己却被暴露出来了,这可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细嚼慢咽的吃饭。一边琢磨着,外面却有人吆喝通传,顺天府的推官吕万才来求见。
和王通的忧心忡忡不同,吕万才一走进这屋子来,就满面春风的抱拳贺喜:
“王兄弟,这次诛杀王铎,取了贼首的性命,王兄弟你可是首功啊,恐怕这升迁就在眼前了!”
“吕大哥这话旁人说倒罢了,你怎么也说,恐怕灭了王铎,背后是谁更是谨慎,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加麻烦!”
吕万才笑着坐下,听王通说完,开口说道:
“今日顺天府的差役和捕快们都已经撒了出去,按照贼人的招供去抓捕缉拿那些匪类,等收了网抓了人,王兄弟应当轻松下来才是,何必这么多虑呢?”
王通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巴开口说道:
“不管这天地三阳会还有什么残余,混元寺一灭也就元气大伤,的确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若还有这掀起风浪的本事,这样的怪物恐怕早就扯旗造反,而不会在京师中搞什么设局骗财,买卖人口的小玩意。”
吕万才打开了折扇轻摇,听着王通的分析,王通又继续说道:
“三阳会背后的人这次被逼到丢出三阳会来自保,说明咱们已经查到了他的关键。他要壮士断腕,接下来他肯定会蛰伏的更深,行动更加的小心谨慎,咱们也不必太担心才是。”
吕万才笑着点点头,王通手轻拍了下桌子,叹了口气说道:
“不担心归不担心,可斩草不除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乱子,心里总是不舒服!”
“王兄弟多虑了,依我看那人已经是在舔着伤口等死了,再闹又能有什么乱子,或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听了吕万才的话,王通摇摇头拿起了筷子又开始吃起来,他和吕万才关系亲近,也不用在乎虚礼客套。
吃了几口,王通才发现吕万才脸上的喜色浓厚,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三阳会被铲除才有的,王通也是今日疲惫到了极点,才没有注意到,少不得要开口笑着问道:
“吕大哥今天看着高兴啊,可有什么喜事?”
吕万才就等着这一句话,他手中的折扇一合,笑着说道:
“好叫王兄弟知道。今日吏部下的文,升俺做了通判,还兼着那推官的差事!”
顺天府有五个通判,都是六品,吕万才推官则是从六品,这一下升了一级,而且原来推官实权差事还兼着,这可真是大大的喜事。
王通笑着抱拳站起,恭贺道:
“吕大哥这可真是见外了,这等大喜的事情应该早些说才是,今晚小弟在振兴楼摆酒给你庆贺!!”
吕万才本来想要谦让。可这喜意怎么也掩盖不住,晃了晃扇子说道:
“王兄弟这话才是见外,这是宫里有旨意传出来要查这三阳会的贼人,你我当日抓人办案的事情都成了高瞻远瞩,这等功劳总要有个酬答,府尹黄森和府丞陈致中先前都和咱们唱了反调,又觉得你吕大哥有宫里公公们的后援,只能拿出个官职来堵嘴了。”
话说到这里,吕万才神色一整,庄重的站起来,对着王通深深一揖,开口肃声说道:
“王兄弟,我吕万才是个举人出身,能做到这从六品的推官已经是祖宗保佑,今日里更进一步,府尹见我都要客气,也不必说那财源广进,这些从前吕某想都不敢去想,能有今日的富贵荣华,全都靠的是王兄弟你啊,王兄弟,今后若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开口,吕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朗声说完,又是以下官见上官的态度,推开椅子就要跪下去,王通连忙站起扶住,笑着说道:
“吕大哥,你我自家人,这么拜下去可就太别扭了,岂不是折杀我!”
王通的力气可不小,发力搀扶住,吕万才还真就跪不下去,吕万才看着粗豪黑壮,可还是个读书人,力气不足。
吕万才眼眶有些发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涩。粗声说道:
“王兄弟,你说咱们是自家人,老吕心里记着你这句话,今后水里火里决绝没有二话!!”
这等官场上打滚多年的老官吏说的是不是实话另说,但此时的表态却是实实在在的,跟着王通能有荣华富贵,这就足够可以让人死心塌地的跟从了,吕万才此时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而且吕万才奉王通为首。
吕万才三十多岁的人,平日里也是昂首阔步的人物,王通也素来被人当成成年人来看,方才这般激动,也是失态,双方都有些尴尬,屋中也安静了下来。
王通索性是闷头把已经冷掉的饭菜吃完,吕万才则是拿着杯凉茶喝着,轻摇折扇,王通吃完,揉着手说道:
“吕大哥你刚才说差役捕快们去四处捉拿三阳会的余孽?”
本就是个反问,吕万才点点头,王通开口说道:
“设局骗财,买卖人口,又和这等谋逆的邪教勾连,凡是被查到的都是重罪,京师内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产业会被牵扯,吕大哥,咱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就把平安牌子全城推开来,买了这牌子今后交钱的,就只办首恶,不办从犯,要是不想买牌子的,那就一起问罪,吕大哥管着刑名诉讼,这不难吧?”
吕万才琢磨了一会,沉声说道:
“难倒是不难,无非是给上面下面的撒出去些银子,但这事未免太过扎眼……”
“既然咱们身旁还有隐患,那想要安全无忧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强,咱们越强,对方就越不敢碰我们,何况这些整合起来,京师市井有个风吹草动也瞒不过咱们,无论对我锦衣亲军的差事,或是顺天府的刑名,都大有好处啊!”
……
此时,京师某处僻静小屋中。
“所有人都不能妄动,安心等待,哪怕等一年两年,等风平浪静了之后再行计较,否则那一切岂不是白费!!”
声音冷静,可其中却有一丝颤抖。
一百四十
以冯保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做皇帝的贴身陪伴,不过冯保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还是要在上朝的前后迎送。
当然,冯保本人自矜严肃,又对万历皇帝的行为多有劝谏,万历皇帝看到他就感觉到很约束,并不愿意他来,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早早来到了万历的寝宫,冯保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几名宫女正在伺候皇帝更衣,张诚恭谨的站在一边。
即便没有冯保和张诚这种敏锐的观察力,大家也能看出万历皇帝现在的兴致很高,冯保请安问好之后站在了张诚的前面。
他低着头扫了一眼万历皇帝的打扮,却发现了处不对的地方,当即皱着眉头问道:
“万岁爷常挂着的那蟠龙玉佩呢,怎么用这样粗陋的玉环。”
冯保一问,伺候万历皇帝更衣的两个宫女身子一抖,都扭头看着万历,小皇帝笑着出声给他们解了围:
“是朕自己要挂上的,冯大伴你看,这可是王通去剿灭贼人给朕带来的礼物,说是在贼首身上缴获的。”
说话间还献宝一样把那玉环解下来给冯保看。冯保回头看了张诚一眼,张诚苦笑着摇摇头,冯保温声说道:
“陛下,天子仪仗服饰都有一定规制,这来自贼人的玉环粗陋不说,没准还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陛下还是换下来吧!”
“朕乃是天子,有什么不洁之物敢靠近朕……大伴,朕明天就不带了,好不好。”
万历小皇帝气势昂扬的刚说出第一句话,就看到冯保的脸色严肃起来,连忙换了语气,冯保听到他说这个,也无奈的摇摇头又是躬身等待。
站在他旁边的张诚扫了一眼,随即又是低下头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
内阁之中,首辅张居正是当然的中心,但在一个月之前,最起码吏部尚书王国光和礼部尚书万士和以及兵部尚书谭纶等几朝的老臣还是颇为独立,但王国光致仕、谭纶病死,解下来吏部尚书变成了张瀚,兵部尚书变成了张四维,整个朝堂的大佬,差不多都是张居正的门生故吏。
区区一个礼部尚书万士和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为了自保也只能是缩在一角,什么话也不多说,自在养神。
今日内阁的气氛颇为的热烈。几位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的都御史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每个人都在说一件事,今年肯定不会有亏空了,国库最起码能有二百万的盈余,嘉靖中后期年年亏空,到隆庆末年才慢慢的扭转,到今日居然有这么大的盈余,这是为什么,全是首辅张大人劳苦功高,推动清丈天下田亩,找出了很多隐蔽的田地,给朝廷增加了税赋的基数,若等到税赋改制,那国库更加充盈。
对于同僚们的称赞和讨好,张居正仅仅是微笑点头而已,现在天下的一切都按照张居正预想的进行,而且天下皆称贤明,这让人不得意都难。
不过张居正的笑容之下,也有些担忧,昨日又收到了湖广发来的急信,张家的老太爷病情又严重了。
“皇上驾到!!!~~~”
随着外面小宦官拉长的腔调通报。方才还热闹万分的内阁一下子肃静起来,大家都是整理下衣冠,起身站起按照次序排列准备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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