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外面小宦官拉长的腔调通报。方才还热闹万分的内阁一下子肃静起来,大家都是整理下衣冠,起身站起按照次序排列准备迎接。
万历皇帝兴冲冲的走了进来,走完了平时的那套礼仪程序,司礼监其余几名随堂太监也是走了进来,在皇帝的右侧有几张桌子,司礼监几位太监都是在那边站着,桌子上陈列着文房四宝,内阁的票拟,如果能当场办理的,则可以现在就批红核准。
张居正简单说了两句,接下来就是吏部尚书张瀚的陈奏,现在天下正在清丈田亩,不知道多少官员牵扯在其中。
一亩田地被隐蔽掉,国家少了这一亩地的赋税,这赋税就落入了个人的腰包,一亩地或许没有太多钱,可成千上万那就是极为巨大的利益,而且这田地可以传世世代代,每年都有利益。
多少官员和地方上的豪族勾结,吞没原本属于国家的田地,这次清丈田地就有许多人查了出来。
隐蔽田亩这是大罪,连带失察等等责任,也不知道要罢官抄家多少人,而主持清丈田亩,不少人也都立有功勋,要提拔奖励。
人事任命,乃是朝中大佬的命根子,这几日在朝会上。每天都是在说官员的任免处置,四品以下内阁和吏部决定,四品以上内阁和吏部会推,然后交由皇帝决定,可这牵扯的人数未免太多了些,每天又有新的名单呈报,所以每天都是说这个。
谁该提拔,谁该贬斥,名单都已经拟好,太后、冯保、张居正三个人都已经点过头,报备到万历皇帝这边也就是走个过场。
在前面几天中,吏部尚书张瀚念到中途,万历小皇帝很是不雅的打起了哈欠……
今日却不同,凝神听着张瀚陈述的各位大佬们都注意到万历皇帝今天的兴致很高,而且听的很仔细。
事物反常,又是天子的表现,大佬们也禁不住有些惴惴,万历皇帝逼王国光致仕的事情大家还记得清楚,难道今天又有什么是非?
“张爱卿所说的,内阁既然觉得没有问题,司礼监就批红吧!”
等到张瀚说完,万历皇帝点头说道,张瀚连忙谢恩。把手中的折子递给了一旁的小宦官,小宦官又给了书案后的张诚。
张诚这边看了看冯保,看见冯保点头,拿起朱笔在奏本上批了“照准”两个字,万历皇帝让张瀚落座,开口说道:
“昨日御马监和东厂报上来了城外剿贼的战报,寺中的这些奸贼被一网打尽,御马监和东厂的军将兵丁值得夸赞啊!”
听着万历皇帝的评价,下面的大佬们都有些不以为然,御马监和太监统领的内廷衙门,东厂也是司礼监的差事。他们做得好,得了夸奖,势力膨胀,对大家有什么好处,无非多点恶狗盯门罢了。
所以众人附和的也很勉强,张居正笑着说道:
“陛下圣德巍巍,下面的将士自然忠心用命,能有这等战功也是应有之义,就请司礼监按照规矩褒奖吧!”
这句话说的中规中矩,众人都是连声附和,万历皇帝其了话头,继续说道:
“看那文报上,说此次协助办差的锦衣卫总旗王通,敏锐果敢,先是发现贼首顺着密道逃亡,然后奋勇追击,格杀贼首,御马监和东厂都以为王通在此役当居首功,诸位卿家以为如何呢?”
原来这才是正题,张居正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冯保,而其他的大佬们则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能在内阁这个屋子有一席之地的人物,当然知道王通是何许人也。
张居正和众人心里都明白,王通是天子近臣,又被如此的宠信,今后飞黄腾达肯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可王通有个问题,他不是读书人,而且是锦衣卫中出身,这样的武人,几乎天生是文臣们的对立面。
现在这王通已经能推动皇帝逼走吏部尚书,如果将来成长起来,回到什么地步,那实在让人不敢想像。
锦衣卫是外朝的机构,对他的各方面,内阁有很大的发言权,皇帝提起。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就是张居正了,张居正开口淡然说道:
“王通今年十四岁,年纪还小,过分的褒奖难免会让他不知所以,而且不过是个剿贼杀贼的功劳,拔高的太过,边镇杀鞑、东南剿倭的将士的功勋又怎么去褒奖赏赐呢,臣以为,由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口头夸奖几句,再赏些钱财,也就足够了。”
万历皇帝本来兴奋的等着接话,却没有想到被内阁首辅张居正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边上的都御史吕光明上前一步,跪地扬声说道:
“陛下,臣有本陈奏!”
场面尴尬,万历皇帝正想找个台阶下来,听到这个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爱卿请讲!”
“几日前,都察院的御史听闻一桩奇事,说城外某庄抓获一名疑犯,正准备送官之时,却被蒙面恶徒突入,抢夺疑犯而走,期间抢掠财物,殴伤庄客,破坏甚重,又有人看见这伙蒙面恶徒不久后换装入城,却正是锦衣卫的打扮,且有人认出,这些锦衣卫兵卒为首的正是王通……”
话音未落,这屋中诸人都有些躁动,张居正点头接口说道:
“陛下,王通依仗天子宠溺,行为有些失却分寸,不过既然立有功劳,功过相抵也就揭过了。”
“张大人这是老成之言……”
“少年富贵,总有些不稳重的地方,刘守有那边约束约束才好……”
内阁大学士和尚书们都附和了几句,万历皇帝坐在座位上,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又看到下面神色恭谨却一步不让的大臣们,小声的说道:
“立有功劳,总不能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奏本就否了,还是要赏赐提拔的吧!”
“圣明天纵莫过于陛下,王通如今是个总旗,臣以为提拔成百户甚为妥当。”
张居正沉声的回答。
一百四十一
端午刚过没几天,虎威武馆的少年们还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教习们组织这些少年去城外的野地里去拔艾蒿,美味馆那些厨子们抖擞精神给他们做了顿节日的美食,端午那一天,尽管不允许他们去他处,可还是允许他们在南街上溜达了几圈。
自从进入这武馆,就是每日不停的训练,端午这一天整天都是休息,美食管饱,又有短暂的外出,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
结果今日都是五月十一,少年们每日训练的间隙,还是在谈那天的玩乐。
不过让教习们很意外的是,武馆的这些少年并没有因为那次的外出和休息而懈怠,训练的劲头明显提高了不少。
几名教习和王通与邹义商量,一个月能否安排这些少年在京师里转转走走,放松心情,对训练效果来说,没准是更好的事。
王通对此无可无不可,现在武馆的事情宫里管的也越来越多,原本准备在阴雨天供少年们室内练习的大厅现在正在改建。
除了室内练武的空间。还有类似于私塾的讲课的地方,还有专门一个大厅,中间摆放着一个很大的沙盘,这沙盘做的颇为径直,还有木制的城池以及人偶摆放在上面。
宫内在外面当差多年的老监军,以及在福建做个闲职的名将俞大猷,要来这个武馆给少年们讲课,这是王通知道的消息。
听到这个之后,王通也很有些感慨,自己设立这个虎威武馆本来的目的是给万历皇帝一个锻炼身体的地方,然后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个初级的军事培训班,看这个架势,似乎有发展成军校的可能。
和皇帝一起训练,一起学习的少年们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前途,真是让人期待。
但在五月十一的下午,感慨要先放到一边,因为万历皇帝又是阴着脸过来的,王通也是要小心翼翼些。
武馆内的关系在陈思宝他们委曲求全并且找对门路后,变得又是团结和气,陈思宝的家里也是武人出身,在北边在东南都打过的,和这些少年们共同语言很多,每到课间和中间休息,大家就在一起讲述父辈的经过,唾沫横飞,兴高采烈。
唐四海家里是世代皇商,也见多识广。给众人讲大明各处的风景,讲京师的玩乐风光,少年们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陈思宝等人也知道看“黄义军”的眼色,万事不能抢了这个心机重的小胖子风头,要不然就会给自己招惹来麻烦。
今天万历皇帝一到课间就扯着王通去了一边,陈思宝这帮人又是放心大胆的吹起来,李虎头犹豫了下,还是呆在了陈思宝这帮人这边,这几个新来的所讲故事,太吸引人了。
……
“王通,估计明天锦衣亲军的上面就给你下文了,提拔你做个百户!”
万历皇帝闷闷的说道,听到这个,王通靠近些低声说道:
“现在不方便,臣先谢陛下大恩,等私下时再行叩拜!”
尽管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可事到临头了王通心中还是有些许的激动,锦衣亲军之中,百户以下的职位都可以由千户自行决定,可这百户却必须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决定,并且要到兵部备案。
也就是说。这锦衣亲军的百户乃是大明正式的武官,套用现代的话说,这就是有正式编制的公务人员了。
看到王通的感谢,万历皇帝却变得更加郁闷,摆摆手说道:
“本来朕想提拔你做个指挥同知的,没想到阁老不同意,都御史吕光明更是把你去救马三标的事情拿出来,害得朕不能如愿。”
王通等人蒙面去救援马三标,自然没有瞒万历皇帝,私下里甚至还从头到尾的讲述了一遍经过,让万历听的颇为激动。
“指挥同知”那可是从三品的武官,而且是有实权有油水的实权高阶武将,尽管知道这职位和自己无缘,王通还是恍惚了下。
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了,王通低声笑道:
“陛下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不过骤然的提拔,或许阁老和各位大人觉得不合规矩,陛下也不要生气了。”
万历皇帝又把手中的玉环对着太阳看了看,懊恼的说道:
“这七八天,每天京师各省都有大批的官员被撤下,也有大批的被提拔,全是大伴和张先生在那里安排,朕想要提拔你,却不能如愿,真是气人……”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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