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可现在这个结果实际上等于没有责罚,这件事算是善了,万历皇帝为何还有这个问题,转念一想,王通也能猜到一二。
一向严格要求的老师突然间放松了要求,调皮的学生在刚开始都会感觉到窃喜,但有些头脑的学生在稍后就能想到老师为什么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别的心思,是不是放弃了自己。
万历皇帝年纪小,可他毕竟是这个帝国的主人,张居正不仅是他的老师,还是这个帝国的管家,张居正对万历皇帝自己都以为是胡闹的行为没有谏言,没有申斥,这样的表态和举动的确让人想不通。
沉默了会,王通觉得这次课间休息格外的长,可总归要说点什么,不能这么继续沉默下去。王通沉声说道:
“陛下,这个武馆的诸位校尉,迟早会知道陛下的身份,他们会是陛下最可靠的臣子和鹰犬,石马巷陛下为陈思宝出头,大家都会牢记在心中,知道陛下会护佑大家,会给大家撑腰。这样大家才会忠心用事,为陛下忠心效死。”
听到王通这样说,万历皇帝的情绪渐渐高起来,王通知道自己说对了小皇帝的心思。又继续斟酌着语言说道:
“陛下的这些举动,或许太后娘娘和冯公公、张阁老都是看在眼中,他们都是心思通透、聪慧无比,自然也看得明白。”
万历皇帝凝神细听,脸色稍微缓解了些,却不见什么笑意,王通绞尽脑汁准备再说几句开解的话,这时候,教习们召集的梆子声响了,两个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起身向着集合地走去,王通长出了一口气。
……
南街上的吉祥茶馆已经被王通买了下来,茶馆天黑时分就关门打烊,但里面灯火通明,王通已经把自己议事的地方选在这里。
顺天府通判吕万才现在是每晚必到,石马巷的那场群架,顺天府内人人皆知,安平侯府的管家方大在福寿楼门前大骂吕万才,第二天却没有任何动静的事情也是尽人皆知,大家愈发觉得吕推官莫测高深,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大树。
吕万才自然心知肚明这都是王通的本事,也越发坚定了他抱住这条大腿的心思。
而且王通这个小团体之中,对京师最熟悉的就是他,和京师中三教九流,天上地下的人物交流办差,必须要通过他才能办的方便。
王通早慧,很多事看的明白透彻,又有好主意,但似乎对常识欠缺了些,其余几位孙大海、张世强、李文远在底层久了,眼界不高,而那新来的谭将,据说在兵部尚书府里当差,有些草根市井的事情也不太懂,吕万才正好填补了每个人的空当,他现在也以智谋自居。
七月十一的晚上,吕万才进入茶馆刚要笑着打招呼。却看到坐在上首的王通满面愁容,可最近事事顺利,各个院子场子的银子正在一笔笔的交上来,城外的那个庄子正在招募庄客,家丁们也都开始训练,到底有什么事情。
吕万才刚要发问,那边王通却拍了拍脸,开口问道:
“去各处布置眼线的事情办的如何了,这几天我听大海讲,除了南城外,其余各处都没什么消息送上来,咱们自家的人手不足这个没办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太多忠心的人来,吕大哥,你那边要多想想办法!”
王通发愁的应该不是这个,吕万才心里明白,不过口中还是回答说道:
“不瞒王兄弟说,除了南城的各处地方,这银子也是交的很不情愿,咱们派去收钱的人自然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吕某觉得,真是每家安排个眼线也没必要,大买卖一个人打听不出什么,小买卖也不会有了不得的事情,不如就让王四和李贵他们两个的手下人多盯着些,顺天府的差役常在街面上行走,和那些买卖家也都是熟,事情好办。”
王通点点头,手在桌子上拍了几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大人手轻拍桌子,十有八九是在琢磨什么发愁的事。
几个人对视了眼,都很迷惑,最近也没有听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王通到底怎么了,屋中正安静的时候,却听到外面马蹄声响,众人齐齐的看向王通,莫非这就是大人今晚发愁的事情。
可王通的神色也很迷惑,马蹄声在茶馆的门前停下,有人翻身下马,门口的守卫马上扬声通报道:
“百户田荣豪田大人求见!”
现在互不统属,田荣豪来做什么,王通说了个请字,田百户急匆匆的走进来,也没见礼,涩声说道:
“王大人,家父病重,想要见你一面。”
说起来,很多天早上没有去帮着田伯洒扫了……
一百六十一
田荣豪和王通之间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讲,南街距离田百户的宅院也不远,骑马片刻即到。
田百户的宅院大门半开,下马了两个人就急匆匆的向着屋内跑去,还没进正宅,王通就纳闷的问道:
“怎么连点药味都闻不到!”
有病人的话,熬制汤药,味道会十分浓烈,这也是这个时代病人家宅的特色,可这都快要正屋了,却什么味道都没有。
田荣豪上了台阶,打开屋门,闷声说道:
“郎中说没几天好活,不要吃药了,病人有什么爱吃的就吃点吧!”
王通左右看了看,的确没有异常,这才跟着走进了正屋,田荣豪进了屋,扬声吆喝了句:
“领着娘去别的屋避避,有外客来了。”
隐约能听见里屋女眷们的哭声和小声的劝解,王通心里抽了下,看来是真的了。
走进田伯的卧房。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床榻上的老人,和两个月前看到的那位壮健老汉完全不同,田伯的两颊深陷,脸上看不见什么血色,完全是虚弱至极的模样,这样子就让人心中难受,王通快走两步到了床前,开口说道:
“田伯,你……”
就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田伯转了转身子用无神的眼睛看着王通,笑着说道:
“王通你来了,大豪,再点个蜡烛过来,这屋子怎么这么暗。”
田百户家境富裕,自然不会点不起蜡烛,实际上这屋中颇为明亮,只是老人视力因为生病差的厉害而已。
那边田百户有些受不了,说话声已经带着哭音,连忙说出去拿灯火,田伯听着脚步声离开,就在那里笑着说道:
“你这个小子,人不大心思却多,是不是觉得你也百户,和老汉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般职位,又割了块地盘出去,和老汉再见面有些尴尬,所以就不来了。”
王通干笑了一声。还真是让田伯说准了,不过王通还是关切的说道:
“田伯你还是好好养病,我这边也是事忙,所以没有过来。”
“倒是比从前会说话不少,老汉的病老汉自己明白,郎中也说了实话,老汉这辈子不亏,大户人家当差比小户人家过日子都要舒服,临老了还给儿子挣了个前程,还奢求什么,足够了足够了。”
田荣豪端着一个烛台进来,屋中又是亮了不少,可田伯却似乎没感觉到什么,在那里大声的说道:
“大豪,过来,过来!”
田伯侧过头又和王通说道:
“老汉睡了三天,今天才醒过来,怕是再睡就醒不了了,叫王通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完艰难的抬起手,指着田荣豪说道:
“老汉这个儿子。明明是个家生子的出身,却总觉得自己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平日子总端着个架子,好像自己是指挥使一样。”
话说的难听,不过却是实情,以王通打交道的经验来看,田百户的确刻意的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田荣豪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只是在那里满脸悲戚。
“有老汉在,旁人看在张阁老的面子上,自然不会和他如何,老汉要是不在,张阁老那边的情分就淡了,到时候谁还理会他,平日端着架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份小小的家业败光了不说,连老汉的孙子孙女都要跟着遭罪。”
田伯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一句比一句的声音要小,力气快要耗尽,但话没有停下,轻声的问王通:
“王通,你愿意帮老汉吗?”
“田伯请讲。”
当时当街暴打赵国栋如果不是田伯说情,王通又怎么会有今天,他始终觉得自己欠田伯的人情,却一直没有什么报答的方法,而自己升任百户之后,不仅把田百户管辖的地盘割去了一块,而且还划走了手下,不仅没有报答。还对这田百户的利益造成了损害,这让王通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田家。
“老汉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儿子,遇见王通你,是我们田家祖宗积德,老汉求你今后照顾大豪,护佑他平安,大豪,过来给王通磕头!”
听到这话之后,王通和田荣豪都是一愣,田百户的年纪比王通打上一倍还要多,资历上更是超过,现在居然要跪下磕头,脸上顿时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田伯看不清楚,却似乎知道自己儿子的反应,用手在床边拍了下,用尽力气的喝道:
“大豪,你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吗!快跪下磕头,跪下!!”
那田百户动作僵硬的给王通跪下,又在田伯虚弱的催促下给王通磕了三个头,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田伯脸上露出丝笑容,虚弱而又欣慰的说道:
“现在你们都是百户。也不方便让他拜入你的门下,等你高升上去了,再让和你认个干亲,王通,你能答应老汉照顾吗?”
王通深吸了口气,尽管感觉到压力,可还是沉声回答道:
“田伯你放心就是,今后田兄就由我来护佑,只王通在一天,田兄就不会有事。”
话说的并不高声,却蕴含着自信。站在一边的田百户都诧异的看了王通一眼。
……
七月十三这天,田荣豪亲自上门告诉了王通田伯去世的消息,王通上门拜祭,点香的时候没有控制自己的眼泪。
田百户在其他锦衣卫同僚的惊讶眼神中,以下属对上司的态度,恭敬的送王通出了门,并且和王通说,自己要把遗体送回湖广老家安葬并守孝,他已经和千户周林柄做了报备,回家这段时间,自己百户的一切都请王通代管。
反正双方从前属于同一个百户,下面当差的也都彼此熟悉,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