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段时间,自己百户的一切都请王通代管。
反正双方从前属于同一个百户,下面当差的也都彼此熟悉,王通管起来也方便的很,这等极为不合规矩的事情,千户周林柄也应允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整个京师锦衣卫,大家本来等着都指挥使刘守有下个文申斥,或者直接撤了这两个不守规矩的百户,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被默许了。
大家想想前段时间传的那个事,明明是王通上门砸了庄子,到最后刘都堂不仅这口气没有争回来,反倒把庄子赔了进去。想想这件事,也就大概明白了众人为什么不做声。
锦衣卫的阶级,有小旗、总旗、百户、千户、佥事、同知、指挥使等等,管着二百户这个倒是前所未见。
有那好事的角色如今的王通起了个官衔,唤作“锦衣卫南城二百户”,听到的人无不错愕爆笑,也是锦衣卫内部的笑谈。
……
“人要喝水,牲畜也要喝水,辎重、粮草要是顺着水路走,也可以节省牲畜运力,所以大军行动尽量要沿着河流行进,不光咱们大明的兵马如此,鞑子每次入寇也都是如此,都要沿着河谷行进……”
“……扎营的时候,木栅之外要有外沟,内要有内沟,要留下大军集结出动的大路。要有埋藏火药的地窖,茅厕要远离水源……”
“……行军要稳,走半天,剩下半天时间要用来扎营和拔营……”
“……夜间必须要有亲信兵丁巡夜做执法队,凡有夜间喧哗者斩首,不然就要引发营啸……”
“……扎营要选平地,要在水源和上游布置护卫哨探,附近有高地的话要派人去驻守,牲畜饮水要放在下游,人饮水洗漱要在上游,饮水前先牵一头牛马喝,无事后人才可以取用,能烧开尽量喝开水……”
八月初十,御马监监督太监黄洋交卸了差事,被他的侄子接到皇城之外伺候养老,每日里上午就来到虎威武馆讲课。
所讲的东西都是些常识,少年们稍有了解,王通则是好多事第一次听说,比如说这鞑子行军也是依靠着河谷水路,他原来以为草原上这些骑马民族直接就是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没想到也这有这么多门道。
行军布阵并不是指挥着士兵在阵前厮杀,事先要做的准备太多太多。
从开始的基础训练,到俞大猷和这个黄洋讲课,王通大概判断,武馆中的少年如果真能下心思去学,并且在战场上历练成长,成为所谓的名将或许要靠机缘,但成为一名中规中矩的将领还是不成问题。
但下午俞大猷要讲课,上午王通要办差,未必有时间去听,索性请邹义安排了宫里的小宦官在隔壁记录,不能去听的时候,就拿了记录来看。
现场听现场提问并且老太监指着沙盘演示,比起看记录来的效果要好出许多,王通也知道,可也无奈的很。
万历皇帝依旧下午来听课,他对俞大猷讲的战役和战斗感兴趣,却对这些事例牵扯到的用兵规矩不关心,整日里就是和王通聊宫内宫外的大事小情。
……
到了中秋佳节,万历皇帝有祭祀要做,少年们放了两天的假,尽管没有外出却给他们做了几顿好饭食,又发了新的袍服。
八月十四那天,没什么差事的邹义在振兴楼喝得醉醺醺,在王通的堂屋中睡了一下午。
原因王通知道,御马监监督太监黄洋交卸差事之后,张诚推荐邹义接任,但李太后没有答应,反倒选了潞王的伴当林公公。
一百六十二
“无非咱家是张公公的义子,大家看来,张公公也是裕王府的旧人,和冯公公有如手足,宫内有冯公公掌着司礼监和两司房,宫外有张阁老掌着内阁和锦衣卫,要是再有人掌着御马监,那就不可制了,咱家真倒霉啊!”
司礼监是内廷之首,又是东厂的上级衙门,这两司房是文书房和礼仪房,文书房掌宫内宫外奏章上传下达,礼仪房掌内宫各个监司衙门宦官的升迁考核,原本司礼监太监若掌两司房,则必须转内官监差事,冯保破例兼掌,实际上已经是内廷独大,所有秉笔和随堂都被架空。
张居正操控内阁,又把锦衣卫都指挥使视为家奴,外廷六部九卿好像是他的属吏,宫外的最大的情报部门锦衣卫也先向他汇报,百官阴私全在他掌握之中。他在外朝的权势已经不比冯保在内廷的地位差太多了。
御马监下属的四卫营和勇士营是整个京师最强的武装力量,冯保已经是完全控制了内廷统管、裁决、情报各项大权,又有外廷首辅作为同盟,如果再控制了御马监的武装力量,那岂不是可以废立天子。
为了平衡和制衡,为了皇室的安全,自然不能御马监再交到“冯保一系”的人手中。
张诚对冯保的地位和权势一直心有嫉恨,王通多少有些知晓,不过这不是第一等的亲近人,怕是不会知道,而且有人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
对于邹义酒后的抱怨,王通只能先安抚两句,然后出门看了看是不是有人偷听,回来才苦笑着劝对方不要多喝。
和每天与他倾诉的万历小皇帝一样,邹义也对王通放心的很,所以有些憋在肚子里的话,都到这边来讲讲。
“邹大哥,小弟听说宫里的规矩,从下面做起,事事无错,总要熬二十年到三十年才有机会在司礼监做个随堂的,邹大哥还不到四十岁,有些事真不用着急。”
“冯公公也才五十出头,义父大人和御马监的张诚公公刚刚五十,现在各监各衙门的太监和少监都是青壮……”
振兴楼的酒都是好酒,劲头也足。在宫内当差因为需要时时警醒,喝酒的机会并不多,这邹义很快就是醉意上头,沉沉睡去。
眼看着天色黑下来,皇城的方向响起了第一遍的钟鼓,王通这才叫醒了睡在卧房的邹义,一直在外面喝茶等待的小宦官蔡楠急忙的进来,伺候洗漱穿衣。
王通顺手把外面的袍服递进来,邹义接过的时候问了一句:
“王兄弟,咱家中午喝酒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邹大哥喝了几杯酒就睡下了,又讲过什么话吗?”
王通愕然的凡问了句,邹义用手揉搓了下脸,冲着王通抱拳为礼,告辞离开。
……
中秋节这天,王通少不得要给自己父亲的灵位前供了月饼,然后又拿着香烛去了一次田伯家。田百户扶灵回乡,家中还有几个仆人在那里看家,王通洒扫祭奠一番,出来的时候已经圆月当空。
过了中秋之后,王通的生活更加的波澜不惊,在李文远的建议下。每天上午,如果大家都有时间的话,俞大猷会来给王通和李虎头讲讲技击枪棒之术。
这么学了半个月,老将俞大猷就毫不客气的评价说道:
“王通你如今能胜得过虎头,无非是身高力壮加上学的认真仔细,在枪棒技击上,你差李虎头太远。”
话不太顺耳,不过王通也知道是实情,从小家学渊源,勤修苦练,并且杀过人的李虎头这方面的天赋的确要胜过自己许多,差的太远也要学,毕竟是防身保命的技术。
九月初二之后,俞大猷教的也有些不耐烦,索性在少年中选了一批天份高的,在早上和晚上单独指点技击枪棒之术,并且打算在十月之后,在城外开辟一片空地,教众人马战的本领。
前御马监监督太监黄洋的课程讲的渐渐复杂,四大营和城外京营的将官都被请来讲课,行军布阵、临敌应变的道理,还有在军营中如何管理士兵,如何带兵等等。
京师周围的驻军,军将出身往往是勋贵之家,出身不错,但却也是老粗一个,说的往往颠三倒四,满口脏话,他们讲完课之后。还要黄洋和几个做过镇守的老宦官解释。
不过少年们最头疼的也是这个,这样的课上过几次之后,黄洋就会提问,随意选一个地方,虚构出敌我双方,然后让少年们安排进军布置,少年们的解答会根据合理与否评判,最后十名往往要被罚跑。
尽管李虎头兴致勃勃的参与,但万历皇帝和王通对这上面的确没有太多的天赋,王通是报着学习一项新知识总是有用的心态,而万历皇帝则暗暗评判每个来讲课的将官,作为升迁考核的观察。
大家都已经熟悉的很,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众人还是打成一片,热闹的很,但差别也渐渐的分出来。
王通和万历皇帝在一起私下聊天的时候越来越多,其他人则是每日讲武。
这样的生活,时间过的很快,万历五年的九月马上就要过去了。
……
万历五年九月二十六,湖广,荆州府江陵县。
江陵县是荆州府的首县,也算水陆交通的枢纽,一向是富庶,城内多有富商豪门。但不管如何豪富,最大的一家始终不是他们,甚至也不是荆州知府。
最大的一家就是当朝阁老张居正的宅第,张居正的父母兄弟都住在这边,张居正是这个天下最顶端的人物,莫说是江陵县令,就算荆州知府,湖广巡抚巡按那都要仰视,甚至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的张家乃是实实在在的湖广第一豪门,甚至在武昌的楚王都未必有张家这样煊赫的威风。
自从万历四年下半年开始,整个大明的名医就被各地的官员送到这里来。各种各样的珍稀药材更是流水一般的快马送到,原因只有一个,内阁首辅张居正的父亲张老太爷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不管来了多少名医,不管来了多少珍稀药材,传说楚王还请来了天下第一神医李时珍,可张老太爷的身体依旧是一天不如一天。
差不多每隔三天,就会有快马带着老太爷的病情走驿路奔赴京师,送到张阁老手中,万历五年三月之后,张家周围的人开始多起来,很多人明显不是江陵本地,也不像是湘赣和四川那边过来讨生活的穷苦人。
每隔几天,除了给首辅张大人那边送信的快马之外,也还有同样去往京师的快马急信,不过却不知道送到何人之手,而且并不只是去往一个地方。
九月二十六的夜晚,即便是湖广这等地方也有了些凉意,从天下各处来的名医都已经逐渐散去,倒是武昌府的一个寿材商人经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