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啊。婶子年纪大了,过了这些天的好日子也就知足了,婶子不知道你要出什么事,不过婶子也不怕,就留在这里还能给你送个饭什么的。”
马婆子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张世强躬身拜下,行了个大礼,涩声说道:
“小的欠大人太多,大人有事,小的怎么能拿钱就走,就让小的留下,到时候伺候大人,通风报信。”
王通摆摆手,他心中感动,但没有表露在脸上,苦笑着说道:
“事情还未定,不要说的我好像已经被捉拿下狱一般,先这般做吧,也是万全,没准我还有机会出去找你们一起走。”
真要是论罪下狱,王通可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能跑当然要跑,他这么一说,马婆子和张世强都不再坚持什么,心中却想到,大人这样的安排,难道是为了潜逃做准备不成。
两个人刚准备出门收拾,张世强却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
“老爷,李小旗那边不用给什么银钱吗?”
王通摆摆手,开口说道:
“若到了分钱那地步,记得不要和李文远那边扯上任何的关系,他们家自有他们的富贵在,这些银子反倒是耽误了他们。”
那李虎头在虎威武馆和“黄义军”玩的那般要好,今后不一定有何种荣华富贵在等着他们家,没必要去连累了。
张世强点点头就要出门,这次是王通想起了个事情喊住了他:
“收秦馆的银子,等下拨出来你去给秦馆的宋姑娘送过去,告诉她好自为之吧!”
毕竟这宋婵婵过来通报了消息,自己也该承他的情。
王通和各家的银钱细软都是装上了大车,谭将和马三标领着大车出了城,路过南街的时候,便装值守的东厂番子也没有理会。
临近午饭的时候,马三标把短火铳给王通带了回来,王通特意请人打了一个木箱,这木箱里面分成大小的间隔,装着火药的鹿皮袋子,装着铅弹的牛皮袋子,和通条之类的分门别类,也有放置火铳格子。
王通把铜管火媒点着。然后吹灭明火,盖上盖子,关键时候就要靠它来点燃火绳了,装填完弹药之后,看看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心中滋味真是莫名。
拎着箱子去走出宅院,王通去武馆那边溜达了溜达,现在少年们应该在课堂上听人讲课,外面看着冷清的很。
有些奇怪的是,小宦官蔡楠居然也在,以王通总结出来的规律,这般时节,小蔡那是唯恐避之不及,今日居然还笑着上前来打招呼,真真是奇怪。
很快就是午饭,午饭之后,又要去武馆了。
……
武馆周围不少的民居都已经搬空了,里面或者是改成仓库,或者是驻扎着东厂和禁兵,也有几间被改成了武馆这些人员休息的地方。
每到中午,美味馆的御厨也要去振兴楼一次,盯着那边的大厨烧几个清淡可口的好菜,然后用带着棉套子的食盒送过来。能享受这个待遇的,无非是御马监前任监督太监黄洋和在兵部挂了个闲职的俞大猷。
这两位也算军旅多年,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什么脾气了,双方尽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可毕竟是大明的武职衙门,熟悉的人颇多。
中午晚上的闲暇时分,吃点可口的饭菜,聊聊当年的故人故事,也是颇为惬意的时光,王通在外面假装平静。心中波涛汹涌的时候,俞大猷和黄洋这边的气氛依旧是安静祥和。
俞大猷有个喝浓茶的习惯,他那个粗瓷的大杯子之中,黑漆漆的好像墨水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茶。
夹了块酥肉,咀嚼几下,喝一大口送下去,俞大猷随手摸了下嘴,笑着说道:
“武馆的事情,黄公公知道了吧!”
那黄洋在内宫养尊处优多年,吃饭就比这俞大猷讲究许多,细瓷青花小酒盅里面倒着琥珀色的黄酒,慢慢抿着。
听到俞大猷这话,黄洋把筷子放下,微笑着说道:
“俞将军消息倒也灵通,中午咱家的一个义子过来告诉的消息,不知道俞将军怎么知道的?”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领兵领饷的,和兵部这些人交道多,人也就熟悉了,总有几个信得过的,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某家就想,莫非是这劳什子的丁忧夺情牵扯到了王通,他一个小小百户,又能干什么!”
黄洋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还能做什么,和万岁爷太亲近了就是罪过……”
话说到这里却停住了,俞大猷又喝了一大口浓茶,重重放在桌上,粗声骂道:
“好好的武学,这就办不下去了,又是克扣又是抢功,想要练出些好苗子来,又弄出这桩事,这些官儿还真以为天下太平了。”
黄洋没有接口。夹了一块鱼放入嘴里,闭上眼睛咀嚼,似乎在品这菜肴的滋味,低声说道:
“俞大人觉得武馆的少年中能有几个成才的?”
俞大猷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手端着茶杯沉吟了下说道:
“历韬少年老成,家学渊源,心机也有,很是不错,那孙鑫明里憨实,内里沉稳,不容易出错,这两人要是有机缘,做到个分守参将还是能的,总兵就要看福份了,襄诚伯家那个儿子在各处大城做个练兵守城的提督。”
黄洋笑着接口说道:
“咱家的看法和俞将军差不多去,这提督京营的差事搞不好就着落在这陈思宝的身上了,他们家没准还能拼个侯爷的爵位呢!”
京营提督职位照例由勋贵担任,但实权往往操持在同样担任提督的宦官和文臣身上,可在勋贵全面没落的如今,能有这个职位也算光大门楣,若做得好,封赏格外优厚。
这个倒是共识,双方说了几句,俞大猷却说道:
“那李虎头公公觉得如何,即便每日里不和皇上玩的那么亲近,那小孩子也和旁人不太一样,且不说技击时候很少落下风,看他几次沙盘操演,也是狠辣果决,但年纪太小,还真说不出他将来如何?”
黄洋听到这个话也笑了起来,摇头说道:
“这孩子年纪小,却锋芒毕露,又和陛下相熟,真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样的前途,你我怕是看不到喽!”
说完这句,黄洋叹了口气,摇头道:
“咱家每日给这些孩子们讲课,看他们听的聚精会神模样,就觉得心里高兴,老了老了,觉得也没白活,给咱们大明教出来些有用之才,可好事难全啊!”
黄太监的突然感慨,俞大猷却不大在乎的模样,笑着说道:
“咱们大明当家的是读书人,某家这些年起起落落的,公公还看不明白吗,对了,公公觉得那王通如何,这孩子年纪不大,可看着就和个三四十岁的一般,无论武技还是谋略都是中游,不怎么出彩,却让人看不透……”
一百八十三
下午在武馆中,万历皇帝没有来。陈思宝一行人也没有来,王通把装着短火铳的小木箱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每到课间和中间的时候,就去把铜管中的火媒点燃换芯,今天下午黄洋和俞大猷的课程也和往日不太一样,讲兵法,讲推演,将各项注意归程之外,经常感慨着说句对大家的期望。
这倒颇为符合两位老人的心态,只是少年们听的不太耐烦,看来果然有针对自己的事情发生了。
京师的勋贵消息灵通,那襄诚伯家肯定不愿意让自家孩子掺乎进来,老太监和老将的讲述自然也可以从离别的角度去想。
王通想到此处,如何也冷静不下来,到底没有犯任何错误,为什么突然就要这么对自己,难道自己努力的荣华富贵和精彩人生马上就要成空了吗?
下午王通没有讲奇闻轶事,也没有陈思宝他们讲京师的风光名物,少年们聚在一起兴奋的议论家里捎来的口信和特产,已经快要年关,武馆的少年们倒没有什么思乡的心情,反倒是为能在外面过年雀跃不已。
历韬和孙鑫以及十几个老成些的少年整日里则是议论。在这个武学中走出去之后,自己能有个什么样的官职出身。
如果不是教习们三令五申不得结拜,这武馆中大家恐怕都是义兄义弟,王通则少不得做个大哥。
等到晚饭时分,也没有什么动静,和往常一样,王通沉默的拎着木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本以为冷清无人的宅院却还亮着灯,走进一看,却发现马三标正在屋中等候,李文远居然也在,本以为回家的李虎头在院子里拿着一杆比他高许多的长矛正在练习。
看到他们,王通有些发愣,李虎头兴奋的放下长矛说道:
“王大哥,我师兄在振兴楼叫了好几个菜,就等你回来吃呢,快点快点,这大枪练的太累胳膊了。”
“老爷回来了,我娘非要过来,我和张大哥好歹劝住,我娘又把我给打发过来,要不是庄子那边要有人盯着,张大哥和谭管家他们也要过来呢!”
李文远也走出来,先是瞪了李虎头一眼,李虎头立刻时老鼠见猫一般,又拿起大枪练了起来,李文远脸上没什么表情。沉声抱拳说道:
“大人,我等跟随大人共享富贵,自然也要同历患难,大人这般对待,未免太让下面的人寒心。”
边上马三标扯着嗓门说道:
“俺师傅说得对,吃肉喝酒的时候喊快活,遇到难事也不能就叫苦,大人你先里面暖暖,我去振兴楼那边催催饭菜。”
王通点点头,李文远摇头看着马三标的背影感慨道:
“三标叫我师傅,虎头叫我爹,属下还要称呼您为大人,虎头却叫您大哥,真真是乱了辈分,虎头,刺的时候力气不能用尽!”
说完就下去指点李虎头的练习,王通低着头走进了屋中,屋中烧了炉子,炭火盆上还架着个壶在烧水,灯火很明亮,王通突然觉得自己眼眶一阵湿润。用手捂住不敢松开,停了会才放下手来。
患难之中见真情,或许就是这说这种了,刚在屋中坐下,打开木箱开始整理火铳,没多久,听到外面门响动,听着马三标的大嗓门响起:
“师傅,虎头,快进屋吃饭吧,等一下就凉了!”
李虎头跟着欢呼一声,快步冲了进来,马三标一手拎着一个大食盒,走进屋子放下,却没有急忙打开布菜,而是翻出来了一个信封走了过来。
“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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