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胡公公正在办差,闲杂无关人等退避!!”
胡太监的随从尖声说了一句,估计是看着这两位客人不像是平民百姓,所以没有说的难听。
宫里的公公办差,听到这话,估计除却那些朝中大佬,就算普通官员也要躲开了,何况富贵大佬又怎么会光临这等小店。
不过那两人却没有离开,走在那中年人愣了下,回头问道:“胡公公,哪个监司衙门的?”
刘新勇本来也想吆喝,觉得不对又把话吞了回去,当先那人穿着暗红色富贵纹员外袍,带着块儒生方巾,这人看着四五十岁年纪,国字脸,慈眉善目的模样,他后面跟着的那人则是家丁打扮,青衣小帽。
看着像是主仆出游,可那员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严气度,让人心生畏惧,这等人物王通从前曾经见过,曾在某大人物视察学校的时候远远看过,当时很是感叹,说上位者自有不同。
可今日不过打量片刻,却感觉当日所见远不及门口这长者,相差不以道里计,天上地下的差别。
至于那家仆,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凶煞,行动谨慎,分明是大将模样,可偏偏穿一身合身无比的下人衣服,当真别扭之极。
三十一
听到那长者询问,这下人向前一步,看着椅子上那胡太监,脸上也有疑惑神色。
得意非常的胡太监终于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在椅子上转身看过去……
虎躯巨震,王通多次在书上看过这个词,不过却很难想象,今日却见到了实例,胡太监在椅子上转过身的时候,浑身上下极为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就在别人以为他要从椅子被弹起来的时候,胡太监浑身上下却完全僵直在那里,动也不动,保持着扭腰歪脖回头的姿势。
他一转过脸,那魁梧家仆看的清楚,马上凑过去低声说道:“直殿监的管事太监胡晓良,管午门和三大殿之外,皇城南的各处殿舍房屋……”
听到这个介绍,长者轻微点头,神色没有丝毫在意,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器物一样,无所谓如何。
“扑通”一声,胡太监终于动了,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地上,浑身好像筛糠一样的颤抖个不停,边上三个宦官随从和刘新勇完全傻了,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趴在地上的胡太监嗓子似乎被什么塞住了,拼命挤出声音却使不出力气,最后挣扎着说个个字,却又含糊不清。
进门的那长者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摆摆手,淡然说道:“不要出声,滚出去。”
听到这个的胡太监总算停了颤抖,如逢大赦,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连随从和刘新勇都不顾,低头弯腰,急忙的向外小跑出去。
至于刘新勇等四人也反应了过来,慌忙向外跑去,头不敢抬起,到门口的时候都是避开那主仆二人。
不光是这些找茬的惊慌失措,王通都呆立在那里,能把有品级的太监吓成这样子的角色,那肯定是大人物啊!
“这样凝神,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声音阴柔,王通这才注意到对方没有胡须,这个人应该是名阉人,到底什么地位的太监才能把一个十二监有职位的宦官吓到那般模样,王通心里琢磨,却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倒是怠慢了二位客官,见笑见笑,快请坐,你们几个过来收拾下。”
伙计们看着王通的眼神已然不同,咱们东家了不得啊,居然认识这么多大人物,连宫内的公公都被吓得这么屁滚尿流。
无非掉了个木盆,很快收拾干净,那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长者笑了笑,沉声说道:“年纪虽小,还算沉着。”
虽不知道对方这大人物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却总要王通自己上来招呼,王通走几步上前说道:“今日本店有煎咸鲅鱼、红烧肉、溜肉段,素菜有脂渣炖白菜、炒萝卜丝,汤是羊骨汤,另有小菜奉送。”
说话间,听的门外有一声脆响,接着就是连串的啪啪声响起,脆的很。
这声音听着倒熟悉,怕是那胡太监伸手抽人的耳光,王通心中大叫痛快,不过脸上倒还沉得住气。
那长者施施然坐下,身后站着那家仆,长者笑着对王通说道:“听说你这脂渣炖白菜味道不错,就来这道菜吧!”
王通连忙应声,招呼伙计上菜,这时候王通心中也有些明白了,这一切的起因十有八九就要着落在那小胖子和员外身上,还真是遇见贵人了。
想想那员外询问自己为什么不走武举正途,王通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坐在那边的长者所做的事情却很奇怪,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在桌子上擦了几下,然后拿起来看了眼。
店里的桌椅收拾的干净,王通要求的严格,但毕竟是饭馆,油污之类免不了,王通看对方的举动,禁不住有些心疼,手帕上沾着些油渍,可惜这上好的手帕了。
“做事也算仔细!”
长者淡然的评价了一句,又开口问道:“这店里上下三十七个人,校尉张世强和隔壁孀居的马氏给你帮忙,但大事小情还要你一个人操心,可忙得过来?”
王通不明白对方的用意,这宦官长者虽未明言自家身份,但必然不会简单,王通也客气的很,躬身回话说道:“定下奖惩规矩,用心检查督促,倒也不忙。”
这回答让长者颇为意外,稍错愕之后,脸露满意神色的点点头,又开口问道:“店里的账簿是谁在记,你都是怎么查?”
“是在下在记录,钱物进出都有明细,还算严密细致。”
这次那长者真的惊讶了,迟疑下开口说道:“拿账本来看看!”
在别人店中开口要对方的账本来看,这真真荒谬可笑,可那长者说的从容,久在人上的威势尽显,对方也算暗里帮了自己一把,王通没什么犹豫,就去柜台拿来了账本。
长者翻开账本,看到一行行都是炭笔写就,忍不住摇头笑笑,不过仔细看了几眼,脸上却有惊讶神色,抬头招呼王通:“这账真是你记得?”
王通点头,那长者又是和气说道:“拿你的炭笔来,写些字给咱家看。”
语气平和,但好像就是命令,不容置疑,“咱家”的自称更让王通确定了对方身份的高高在上,被人呼来喝去的尽管心中不快,可还是去拿了根炭笔和纸。
长者说的字和几句话,王通都写了出来,炭笔自然谈不上什么书法,不过会写这一点却没有疑问了,毕竟王通自己手中也有几本书,经常比对学习,在这个时代用简体字显然不可能。
做完这些奇怪的事情之后,长者再不出声,反倒品尝起送来的脂渣白菜,拿着调羹舀了勺汤放入口中,仅仅是品品味道,然后说道:“有点门道,还不错。”
脂渣炖白菜对吃过见过的人来说,最多也就是鲜甜爽口,却不算太过出奇,外面安静异常,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进店,就和那小胖子二人来的时候一样,不过王通却有另外的奇怪感觉,眼下这场景和当年应聘的时候特别相像,这长者就是考官,自己就是应聘者。
此情此景实在让人糊涂,至于那应聘的感觉,更是让人摸不到头脑,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三十二
那长者喝了几口就起身站起,笑着说道:“王通,你是锦衣亲军的子弟出身,做人懂得进退又有坚持,居然还知道文字读写,制度谋划,定非池中之物,待你飞黄腾达,且记得小心谨慎四字。”
“长者教诲,在下记得了。”
不知道对方说这句话何意,可王通还是客气的答应,那长者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拍拍额头笑道:“居然忘了给钱,冯虎你带钱了吗?”
那魁梧家仆刚伸手在怀里摸索,长者摆摆手,转身对王通说道:“来这边一次,就写幅东西偿付吧,去拿笔墨来!”
自从这长者进了美味馆,王通一直就被对方指使着干这干那,完全被控制,这完全是气势使然。
所谓上位者久坐威福,自有气度,就是说这种了,王通现代时候是平民,这时代是小卒,在这等大人物面前还真觉得有些局促压抑,刚才那长者出门,哪里想到这收对方饭钱的事情。
这人要写东西,王通反应的倒是迅速,尽管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有这大人物墨宝留在店中,那可就是镇店的东西,再有什么牛鬼蛇神的来寻衅找茬,看到这幅字,想必就要退避三舍。
笔墨纸砚,美味馆和王通自己家里是没有,南街店铺大都不开门,那南货铺子的赵掌柜是京师土著,也就他家铺子还开着,经营些南来的精细年货。
隔着不远,小跑过去进了店门,王通进店之后却一个人都没看到,柜台后面空空如也,真真奇怪之极。
少不得吆喝两声,不多时那赵掌柜跑了出来,说明来意,赵掌柜连忙回去拿,可王通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赵掌柜平时都是精明模样,可刚才进进出出一付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状态,完全没了平日的样子。
年关难过,对方的私事也不好询问,王通接过笔墨纸砚之后道谢离开,店里还有人在等着。
“笔墨纸都不勘用,不过勉强写了!”
长者直接摊纸在饭桌上,磨好墨之后一挥而就,然后掏出一方章盖了上去。还没有等王通道谢,摆摆手出门去了。
仓促间没有粗笔长幅,只用细笔写了个两尺的窄幅,自然写的是“美味馆”三个字,不过落款王通站在边上没有看清,送出门,回来就仔细凑近了看过去。
“太监双林冯保。”边上的红印字迹不是楷体,一下子认不出,三个字“冯保印”。
冯保是谁?王通愣了下,随即就想到了,这个瞬间,王通觉得自己也和那胡太监一样,浑身剧烈颤动,身躯巨震。
冯保是谁,是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兼御马监掌印太监,先帝隆庆驾崩时候的顾命大臣,当今首辅张居正张大人盟友,就连当今万历天子都要客气的称呼他“冯大伴”,乃是如今大明帝国最有权力者之一。
这样的人物,一举一动都是天下关心,一句话都是天下国策,这样的人物,来小小的美味馆做什么!
难道会顺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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