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银子放在你那边,等赔了这些,你自己愿走愿留随意,再说了,有本官看顾,谁还敢找你的麻烦,这来路去路都通畅了,别人家能赚的银子,我们就赚不得。”
王通说的豪气,可那古自宾脸上依旧有为难的神色,王通稍一琢磨已经明白过来,笑着说道:
“古东家莫非以为本官被从京师里撵出来,就比不得那些权贵了,老古你开铁匠作坊打造兵器赚钱的胆子哪里去了!”
说一句,古自宾颤一下,说到最后,这古自宾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又是跪下,磕头大声说道:
“大人都这般说了,小的那还有二话,大人补的银子小的一分不要,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跟着大人到底!”
王通笑了笑,上前一步把这个富商扯了起来,笑着说道:
“将来你是要发财的,谈什么倾家荡产,先别说这个,快去把你那铺子买回来吧,运河两边,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银子不够,先从我这边拿!!”
古自宾诚惶诚恐的答应了一声,不管这激动做真做假,王通和古自宾心中都是明白,两人最起码现在是站在同一边的了。
等古自宾出了门,王通照例骑马去往新兵训练营,出城之后,看着运河和岸边的熙熙攘攘,上游下游的船只行进,原本只是感慨这个时代也有如此的商业繁荣,此时却想着,天津内外,还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
自从三月十三内阁首辅张居正归家葬父之后,万历皇帝就自在了很多,白日里走个形式,散朝之后看看王通那边送来的文报,都读读治安司的文卷,轻松自在。
但四月初六之后,这轻松日子停止了,御马监监督太监林书禄查出御马监直辖四卫营龙骧左卫监军邹义贪墨,用虚报马匹马具草料等手段,共支取采买银两共两万六千两。
林书禄在禀报中说,御马监所辖兵马乃是朝廷最后屏藩,可邹义却败坏军制法纪,贪墨军费,乃是大罪。
奏本被递到了两宫皇太后和万历皇帝的手上,这等罪过按例是杀头的……
二百四十四
宦官入宫之后,无依无靠。已经成了皇家的奴隶,他们不能娶妻生子,除了弄权之外,最让他们热衷的就是钱财。
不管是在皇宫之中,还是被派到京外做各种外差,捞取钱财就是第一要务,这也是为天下人诟病攻讦的事情。
与宦官们的贪墨相比,满天下的文官贪财则是被认为常理,某某人在某位置上做了几年,然后赚了一辈子的富贵,这是被当作值得羡慕的事迹来讲述,某某人若是清廉,大家一般说他在养望准备高升,都是当作异类来看待。
大明历代天子,或者说自从宦官出现之后的历代天子权贵,对于宦官的贪财总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毕竟是他们的家奴,能去捞取钱财总比心怀不轨要好,何况很多时候宦官在外的搜刮都是为了皇室。
有些钱可以捞,有些钱则不能捞,这也是一个原则。
御马监的四卫营和勇士营被朝野称之为禁军。而负责皇宫护卫的上十二卫则被叫做京卫,也有朝臣说,御马监禁军乃是最后屏藩,护卫天下根本。
这是皇室可以不通过内阁、兵部直接调动指挥的武装力量,最诛心的说法是,如果城外的京营,城内的京卫变乱,御马监的四卫营和勇士营作为最后的镇压和护卫力量存在,一向是重中之重。
御马监兵马的兵源不是从百姓或者军户中抽取,而是在北地逃归的汉人青年中选拔,这些被蒙古人掳掠到草原上,然后自己逃回的青壮,无依无靠,又有一股怨恨勇悍之气,是最精良的候选。
尽管有明一代克扣军饷是常例,但御马监本身就有收取皇庄租子,皇店收入的职权,用这笔钱财养兵,极少克扣,装备上更是优先供应。
装备精良、粮饷充足,又有经验丰富的将校训练统领,御马监的四大营和勇士营,成为了大明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之一。
这也可以说是皇家依靠的嫡系武力,历代总有言官清流谏言,说是大内有兵马不吉,或许是祸乱之源,请求划归兵部统属。或者进行裁撤,对这般言论,皇帝或许因为其敢于直言而奖励,却从来不听从这裁撤或者改编的建议。
这样重要的力量,也成了内廷的一块禁地,处处可以捞钱,但在御马监下面几个营头的军饷、军备花费上却不能动手,若是坏了这块的规矩,从上到下,人人不会轻饶,更没有人会护着。
御马监监督太监林书禄查出邹义贪墨这些银子之后,却也不先禀报给太后和皇帝以及冯保,反倒是先把消息给了张诚。
……
“义父大人,当日监督太监那个位置出缺,儿子心急了些,手头一时又周转不出钱用,所以才……”
邹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张诚脸色铁青,听了几句,把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在身旁茶几上,茶碗直接碎裂。茶水从茶几上四下流淌。
“你办差这么多年,怎地鬼迷了心窍,这里的银子也敢伸手,林书禄那边送来案卷,这等于在咱家的脸上扇耳光啊!”
张诚声音都有些发颤,显然已经怒极,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邹义,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邹义脸上的神色近乎绝望,抬头看了眼张诚的表情,更是跪伏在地上碰碰的磕下头去,额头先是青紫,很快就渗出血来,带着哭音说道:
“儿子也是昏了头,当时御马监够资格的都在拿着银子送上去,王通那边调不开,儿子也是无法,听说张公公那边送上八千两就能让他在万岁爷那边提一声……”
“畜生,咱家当日没有给你去争吗,你自己在外面这般折腾,还认咱家是你干爹,说出去,咱家的脸都让你丢了个干净。”
“干爹,儿子本想着您老和贵人们讲,张鲸张公公和您交好,又是御马监的本管,他再说说……”
张诚随手抓起一块墨,猛地丢了过去,邹义不敢躲避,被狠狠的砸中额头。好在这墨块不重,额头上立刻是青紫一片。
“滚出去!滚出去!!咱家做不得你这个干爹!!”
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狂怒之极,邹义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哭丧着脸膝行抱住张诚的大腿说道:
“干爹,求您救救儿子,儿子这次一共给张公公送了八千两,冯公公那边送了一万两,本想着等治安司和皇庄的银子下来就填补上去,可没想到那林书禄居然悄悄的查帐!”
张诚狠狠的蹬了几下腿,把邹义甩开,狠狠的一甩袖子,就要出门,邹义几乎是膝行到跟前又是抱住张诚的腿,大声说道:
“义父大人!!御马监谁不是这般做,几万两银子的挪动在二三月银子收上来,帐目也就平了,为什么那林书禄要这个时候查,为什么要给义父您这边送来,这个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他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查!!”
邹义近乎是声嘶力竭,平素里的沉静模样完全看不见,张诚动作停下。扬声对外面喊道:
“你们听见什么了吗?”
外面一安静,接着就是几人的回答:
“奴婢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散了,这几日回自家宅院呆着养病,等事了拿三份月例的银子!”
“奴婢们谢张公公,这就回去养病。”
外面一阵脚步响,人都是迅速散去,邹义松开手又是跪在了地上,张诚转过身,皱着眉头厌恶向着椅子走去,看着邹义挡在身前,厌恶的踢了一脚。边走边低声说道:
“你的职分是保不住了,内廷十二监没有一处会要你,混帐东西,辛辛苦苦栽培你这么久,却在这种腌臜事情上被人抓住了把柄。”
……
四月之后的内廷并不只有这一件事,原本以为只有龙骧左卫的邹义被揪出来,没想到四大营和勇士营以及负责兵器衣甲和火器的各个职司的宦官,都在清查之列,御马监中层管事的都是十二监大太监的义子和学生。
虽说御马监的银子不能碰,但常在河边走,手中有些职权的怎么会不捞,而且都知道这边是禁地,很多年没有出事情,这御马监弄了个灯下黑,反倒没有人管,没有人查,这林书禄突然发难,一下子掀出了大批的案子。
宫内各个势力,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张鲸不必说,其他相关人等也都是灰头土脸,就连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都免不了。
文卷递到了内廷各家的手中,并不是要模糊过去,而是先打个招呼,大家都知道这等事根本不能瞒,凡想要隐瞒的,若今后被掀出来,那更是天大的罪过。
打过招呼之后,文卷就被送到了两宫皇太后的手中,慈圣太后李氏看到了这个,当即大怒。
御马监所辖兵马有一丝一毫的损害削弱,皇家的安全和威严也会跟着震荡不稳,没想到这些奴婢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
李太后再接到这个问卷的半个时辰后,就派出人把十二监、四司、八局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主事人都给交到了太后的居所。
那日的密谈,没有任何的记录传出,李太后除了留下几个贴身的女官之外,其余的人也都被打发了出去。
第二天就有了处置。所有牵扯的宦官全部去职,打板子动刑,除了司礼监、内官监两处太监的门生义子之外,其余各个衙门有关系的全都安排到各个藩王府中当差。
这也算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毕竟这牵扯太广,就连冯保也脱不了干系,裕王府的一干旧人都牵扯其中。
负责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张鲸到最后落了个在家养病,监督太监林书禄查出了此事,却也把宫内各个衙门的人得罪了个干净,尽管李太后对他愈发的信任,认为这等孤臣是最为忠心耿耿的,可却也不能提拔。
但御马监的大小事务现在都要归这个林书禄掌管了,先前的雷霆手段已经让众人战战兢兢,生怕还有什么后招。
而且目前张鲸养病不出,第二位的监督太监林书禄职位自然最高,不管怎么算,都要和他请示,那些监军和一应职司的宦官也都有太后、皇帝、冯保和林书禄几个人决定安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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