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各个船携带的金银钱财出海,也要抽税,无论金银铜钱,十成抽一。”
“大人,这些钱财都是小的们自家的私财,不是做生意……”
人的情绪调整的很快,看到王通在这里好话好商量,而且看起来不像是要硬抢的模样,这些商人们的胆子也大了。
“不管你们从外洋运进什么来,贩卖完毕都是暴利,换回了金银,买了北地便宜的货物,必然剩下大笔金银。没卸货的,货物没有售卖,自然没有大笔的金银,不过,自此开始,下次你们贩运货物进来,如果缴纳了税赋,出去的时候凭借着单据。就只用缴纳货值的税银了。”
“大人,小的们总要自家带些银钱应急,这些要是也抽,实在是亏太大了!”
“每船可以有三百两银子的免税额度。”
听到自己提出的问题王通都和和气气的回答,众人的胆子又大了些,立刻有人叫屈说道:
“大人,小的们要是多带了些金银,岂不是冤枉。”
“无缘无故多带金银,到底是何居心,遇到此种,本官绝不抽税,但一定要抓进大牢里问个究竟!”
王通的声音猛地提高,脸色也阴沉下来,这就是给三分颜色立刻要开染料铺,不知道轻重好歹。
看到王通这个样子,下面的一干人等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处境,悻悻然的住了口,左右看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王通方才那番话中蕴含的信息不少,每个人在从惊慌中平静下来之后,都开始琢磨王通所说的这些话到底代表着什么。
四处的忙碌沸反盈天,喧闹异常,倒更是衬出此处的安静,这次安静的时间很长,王通也不着急,众人的这个反应倒是说明此时大家在消化他的话。
马三标去了已经有大半个时辰, 已经有一名骑兵从那个方向赶了回来,到了跟前下马禀报说道:
“大人,马统领已经到达兵器作坊。让小人回报大人,已将那边团团围住,不曾走脱了一个。”
王通点点头,肃声说道:
“回去告诉马三标,牢牢守住,无论天津城内城外什么人,什么官要进去,都给我拦住,换匹马,快些回去!”
那骑兵行了个军礼,急忙上马又是离去,王通心中又是笃定了一分,没想到天津海河设炮台设卡准备收取关税,居然还有这等发现,天津卫距离京师不过是三天不到路程,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勾当。
“大老爷,您老刚才的意思就是说,进出天津卫城,今后都是十成抽二?”
不知道为什么,问话的这个人声音有些颤抖,王通笑着点点头,不过随即补充了一句,大声说道:
“寻常货物自然是如此。但违禁的货物,或者暴利的货物不在此列。”
“大老爷,丝绸可算?”
王通摇摇头,下面的声音此起彼伏,“瓷器可算”“竹器可算”……,王通一一否定,所问的都是些寻常货物,的确不是他说的那种。
好不容易这些问话平息下来,现场又是安静,随即跟着骚动起来,后面的船工水手不过是窃窃私语。可前面那些船老大和商人却面露兴奋之色,彼此对视,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有人出声喊道:
“若是在这边缴纳二成就能进去售卖,小的们货物就算是完税的,没人说我们是走私和赃物了吧!”
王通朗声回答说道:
“自然如此,本官这么劳师动众的来修筑炮台,设立关卡,自然是替天子征收,要是本官自己想要,直接洗了你们不是更好!”
这话说的粗鲁,不过下面的人哄笑之后,却都信服,长江以南的货物要到山东售卖,需要经过四个税关,要是到京师则需要经过七个,一文钱的货物,到了京师需要交纳的税赋就是四文,价格翻上去不说,还要和那些用漕船夹带货物,不用缴纳税赋的南货竞争。
海上走货,运费比漕运要便宜了七成以上,而且要快捷许多。
但走海上风险实在是太大,十艘船出海,能有六艘安然无恙的回去已经不错,海上的海盗倭寇更是大害。
江南尽管有天下第一等的良田,可人口更加繁盛,地少人多,许多人都是进城做工,工商业是这个世界最发达的地方,生产出大量的货物,可这些货物江南本地并不能完全消化,必须要卖到外地去。
天下间最繁华富庶的所在不过几处,南方自然是江南和湖广,北地则是京师周边,山西晋商和西安府的确是富庶,可距离水路太远。而且不是规模有限就是极为分散。
南货北销,销售到京师和北直隶几府的份额差不多占到了所有数量的六成到七成,而要卖京师和周边,则必须要到天津来,天津这个节点就是去往京师和北直隶各个府县最方便的所在。
天子守边城,京师在大明最北的边境,交通颇为不便,而三府交汇,水路陆路汇合节点的天津就成了河北境地中最好的商业城市,货物运到天津,通过水路运往京师和保定府、永平府、蓟镇,在河间府就地分销,更可以通过海路和陆路去往辽镇和朝鲜,也可以通过陆路过塞口去往草原,去往山西,去往河南靠北的几府、陕西都有可能。
要卖到北地,天津几乎是必来的地方,可困难也是众多,第一天津并不是商埠,天津城本来就是军港,连渔船都是不准进出,商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扣上个走私的罪名,那就是罚没所有的货物,扣上个通倭的罪名,那恐怕就是要被杀头了。
虽然海河这边私下里开了港口,可装卸费高昂,港口抽头也是太重,偶尔也有官吏来掳掠勒索。
杂七杂八的费用,形形色色的风险加起来,在海上经过重重艰难险阻,来到这天津,可所得的利益却仅仅比走运河来高出一成或者两成,如果和风险比起来,利益几近于无。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通过漕船夹带的关系,不是每个人都有贩卖货物去南洋、东洋的本领。
如果不来天津的话,如果这么不这么做,资金得不到运转,只能是闷在家里赔钱,与其赔钱,不如来这边小赚,甚至不如来这边不赔不赚但是能够资金货物运转。
但要是按照王通这么说,公事公办收取货值的二成,一来避免了触犯禁律的麻烦,二来货值二成,虽然算是重税,可南货北运,运费低廉,货物价钱却只是比漕运运来的稍微便宜些,若只交这两成,那还能最起码七成的利润,最多甚至翻到一倍两倍以上。
十两银子的货物最起码能赚到七两,甚至是赚十两,赚二十两,这是何等大利!!
二百八十九
这些海商本以为自家被天津锦衣卫突然圈在这边。等待着的是倾家荡产,甚至是性命不保。
却没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千户给他们了一条金光大道,南货北运是暴利,北货南下也是如此,漕运夹带都有那样的丰厚利润,何况是运费更低廉,运量更加巨大的海运。
每个人在惊愕,恐惧,惊喜之后,都变得无比焦躁,王通本来也不管下面的情绪变化,只是在那里等待。
但这种急躁的情绪却是始料未及,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们怎么急躁?”
被王通这么一问,最前面的几个船老大尴尬的笑了笑,一个人上前说道:
“大老爷这般恩德,小人们只想快些乘船回去,再拉几船货来这边卖。”
边上的一个人大着胆子吆喝说道;
“大老爷,快去小的们船上查验吧,小的们愿意缴税,愿意缴纳罚银!”
就算是按照王通定的抽税比例,那个罚金。现在每艘船也有大笔的利润剩下,而且脑筋清楚的都想明白了,这个规矩一开,等于天津就成了一个商埠,肯定要有大批的货物涌进来,到时候南货的价钱肯定大幅度降低,那时候赚的钱也就少了。
越早跑几次,赚到的利润也就越高,大家都恨不得此时缴纳了银子,抓紧回去再装几船货回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千户大人作假,缴纳了税银和罚银之后,也能够带着船和货物离开,全身而退。
听到这句话,王通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摆摆手说道:
“现在就开始查验算账,奉劝各位,不要想动什么暗地里的手脚,那样与你与我都是麻烦,对你更是祸事!”
说完,身后几个人站出来,大声的说道:
“各位上前排队 ,一艘船一艘船的来。”
古自宾和张纯德的货栈中,掌柜伙计都来了,这些人不光精通算术,而且对市面上的价格熟悉。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京师带来的几位锦衣卫,这几位不参与清查,只是跟随监视着,避免出现什么贪墨和舞弊。
那三艘率先逃跑的海船上有两艘船的水手船工也被给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那就是跟着查验货物的队伍一起清查,他们常年在海上跑船,熟悉船舱的结构,熟悉船员水手的生活习惯,如果有什么私藏夹带,或许能瞒过王通手下的人,却未必能瞒过他们。
何况王通还说了一句:
“要是能查出来私藏的东西,不光是将功折罪,十成财物中给你们一成作为奖励。”
财帛动人心,大家出来冒死跑船不就是为了赚钱,一听有这样的好事,本来垂头丧气的那些水手各个精神抖擞。
跟在王通身后的几个侍卫互相竖起大拇指,小声说道:
“咱们大人当真了得,这以毒攻毒的计策实在是妙计!!”
……
海河岸边已经不那么喧闹杂乱了,河边的炮台渐渐的有了模样,用麻石和泥土垒砌的台,还有用木桩连起的栅栏围起的一个土垒。
火炮放在那台子上。炮兵和护卫炮台的士兵则是驻扎在那土垒之中,河面上的船只不断的从上游拉下来各种材料。
现在士兵们所作的工作就是在栅栏外围挖掘壕沟,并且在一些有经验的工匠指导下,在河边修筑简单的停靠地。
海河私港已经做了几十年,可对于基础设施几乎没有做过,还不如今日间王通领着锦衣卫兵马来做的多。
检查船只的队伍已经上船,王通庇护下的两名生意人都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古自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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