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欣赏,而且这人要和皇帝一起成长,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想要久盛不衰,富贵长远,那最起码要和这个人搞好关系,最起码的,也要把这人的底细了解清楚。
所以才有那几日贵客盈门的闹哄哄景象,不过在万历朝来说,内外两位大佬心态却又和从前的类似情形不同。
冯保从小看着万历皇帝长大,现如今万历皇帝看到冯保过来,都要端正身姿严肃态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张居正则是皇帝的老师,经常讲课教导,万历有错处,往往还要被张居正以祖宗和太后的名义处罚。
这二人对万历的态度,臣子对皇帝的恭敬是有的,但长辈看小辈心态恐怕更是浓重些,他们对王通并不怎么着紧,来看的目的反倒是要看看王通适合不适合做这个伴,小皇帝能不能从中获得什么益处才是最重要的。
同样的道理,如果小皇帝失去了兴趣,那王通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同样无所谓,不过是个锦衣卫的校尉,军兵士卒而已。
再说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脾气性格不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变的快,谁也不能计较什么不是。到时候给那小子升个百户,也算仁至义尽,这可是寻常人八辈子也碰不到的大运气。
邹义说话缓慢但清晰,所说繁杂但条理分明,许多事情没有明言可王通已经是猜到,莫名的背后居然渗出了冷汗。
今日间皇帝那种“微服私访”的举动被拆穿,感觉到无趣的情绪,还真有可能让这个天大的运气从自己的手里飞走。
邹义说的口渴,王通连忙给倒了杯水,手里还拿着壶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大佬们都觉得无所谓,那张诚的用意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王通迟疑了下,决定还是趁这个机会问问,难得这位邹义愿意讲,眼下身在高处,看的越明白,摔死的可能就小些。
他放下水壶,搓搓手,迟疑的问道:“邹大哥,多谢你说的这般明白,天意难测,陛下的心意臣子也不能妄加揣测,不过……”
王通欲言又止,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尚膳监食档”,邹义放下茶杯,满脸都是赞赏的神色,双手轻轻一拍,笑道:“王兄弟慧眼,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四十三
“少年入宫,内书房读书,幸运的进十二监做个写字的差事,做的好,会为人,一步步累计年资升上去……若是上辈子积德,被司礼监的老祖宗看中,发往东宫伴读,这就算一步登天熬出头了。”
邹义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已然变化,刚来送册子的时候,彬彬有礼,可却是一种矜持的客气,而此时却很是放松,悠然自得,好像在给朋友们讲古一般。
“你想想,陪着圣上一起长大,那君臣主仆的情谊定然深重,太子登基,自然要用自己贴心的人,这东宫伴读十有八九就要做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统管内廷,王兄弟,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该咱们张公公当这司礼监掌印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内廷宦官第一人,代天子批红核准,权重如山,大多数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地位高于内阁首辅,说是天下间仅次于天子的第二人也并不夸张。
不过,王通尽管对时事朝局懵懂,可也知道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乃是冯保,而且提督东厂……
“张公公做不得司礼监掌印,按年资地位,做个提督东厂总该够格,可这个也被冯公公兼领,你要是张公公,心里苦不苦?”
邹义问的轻松,王通苦笑着点点头,却不敢接话,但却隐隐猜到了张诚下午的神色,和晚上帮忙的原因,邹义继续说道:“冯公公在嘉靖朝就在司礼监当差,如今三朝,太后信任,皇上敬畏,内阁张太师也是嘉靖朝的大佬,先帝的心腹之人,当今天子的老师,一言九鼎,皇上也要敬畏三分的,朝中有这么两位天子都要怕的大佬,那还有咱们张公公什么事情?”
皇城上的钟鼓声音传到屋中,王通身上颤了下,高处果然不胜寒,跌落很容易摔死,似乎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
“不过啊,冯公公和张阁老年纪都大了,皇上还小,时候还长,谁跟着皇上亲近的时候多,谁将来的好处就越大……张公公每日里陪着皇上,可他毕竟是一个人,比不得资格老的两个,天下事难预料,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碰见王兄弟你,太后也赏识。”
说到这里,邹义停住,微笑看着王通,王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吐出口气,觉得屋中寒冷异常。
可看看眼前的火盆中炭火正旺,此时不是天冷而是心寒,王通此时只想要一件事:“这辈子想要活的精彩,这世上又怎么有白送上来的荣华富贵,搏一搏又有何妨。”
心中定性,王通很是镇定的说道:“邹大哥请继续讲,小弟正听着呢!”
“王兄弟这等心性气度,真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人,张公公在宫内伺候皇上,王兄弟有这个大好机会,在宫外和皇上多多亲近,内外合力,把皇上伺候好了,王兄弟,可愿意吗?”
邹义含笑询问,王通稍一停顿,就笑着抱拳说道:“为何不愿意,邹大哥,代小弟跟张公公拜谢,公公的好意小人铭记在心,永生不忘,定有报答。”
说了这般大事,王通尽管也有惊讶和忐忑,但整体的表现依旧是从容淡定,应允的也是气定神闲。
邹义点头笑着站起,伸手掸掸棉袍,轻松的说道:“王兄弟的心意张公公明白了,时间还长,咱们慢慢来就是,时间不早,哥哥我也要去歇息了。”
伸手把桌子上那食档塞回口袋,却又掏出一本蓝皮无字封面的厚册子,放在桌上说道:“张公公找亲信体已的人抄录了一份,这份王兄弟就自己留着,做个参考。”
王通深吸了口气,若是方才自己犹疑拒绝,这份抄录的副本恐怕根本不会从口袋中拿出来,邹义向着厢房走去,走了几步却回头说道:“既然你我兄弟相称,有句话总要忠告一二,这饮食烹饪终究是小道,难道王兄弟将来的前程是去尚膳间做个总管不成。”
王通笑笑,没有接话,坐在那里翻动册子,这天晚上他可不能早睡,厨房的忙碌准备要时刻关注。
……
算算时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五,还有五天就要过年,街头的喜庆气氛已经非常浓厚,店里的伙计在忙碌的时候都有些神不守舍,不过马上被马寡妇和张世强厉声的呵斥。
累归累,大家心里高兴,东家说三十下午开始放假,初七再回来,再说每个人最少的也赚了五百文,还有二十斤肉,这年全家人都要跟着高兴高兴。
有品级的宦官比昨日少了许多,似乎又回到正常的客流了,宦官和禁卫军校的脸上都有疲惫的神色,还有人询问能不能打包带走回宫内吃,或者是给还在宫内准备年节的同伴捎去。
王通这边在开业的时候还真准备了一批用薄木板制造的饭盒,这次正好用上,不过饭盒第二日要还回来重复用。
邹义在美味馆来了第一位客人之后,他就换上了一套低品宦官的袍服,回去皇城复命。有昨晚那次对谈,王通心中笃定了许多。
和往日的惯例一样,他还是坐在角落里,上午事情相对清闲些,正好用来做些私事。
王通的对面站着一名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差不多比张世强要高半头出去,手脚粗大,颇为壮硕。
这汉子身上穿着身羊皮袄,里面套褐色短襟,这打扮京师的百姓熟悉的很,一般都是在城外给大户人家放马畜牧的牧人。
“马大哥,快坐,快坐,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啥!”
王通觉得颇为别扭,连声的招呼说道,面前这人是马寡妇的儿子马三标,据说昨天就已经来了,不过店中事情太多,没来得及上前招呼。
听王通这么说话,马三标咧嘴嘿嘿笑着,直接就要坐下,屁股还没挨着长凳,身后就传来马寡妇的厉声喝骂:“三标,不要在东家面前没大没小!!”
马三标脾气暴躁,却是个孝子,听到这话苦着脸又站在那里,王通记得自己几年前还被这个马三标背过逗过,今日里对方这样的恭敬,还真让人不习惯。
少不得清清嗓子,没话找话的询问道:“马大哥,听马婶说你在城外被雇你的人打了,可还要紧?”
“不妨事,被抽了三四鞭子,倒是抽我的那混帐半个月起不来床了。”
四十四
马三标说的大大咧咧,言谈间却自有一股凶残之气,王通摇摇头,马婶这哪是怕自己儿子吃亏,分明是马三标惹了祸进城躲避来了,想想自己记事的时候起,这马三标似乎就是个脾气暴躁的混人。
马寡妇如此的帮忙,也有当年王力出头帮忙化解马三标的案子有关,王通有些头疼的继续问道:“打残了?可还有什么纠缠,闹到官府了吗?”
“哪有,也就是断了根骨头,工钱我都不要了,还能有什么纠缠,不过是个外庄上的管家,喝多了酒就在马夫里面撒泼耍威风,打断了根骨头算是便宜他了。”
这等冲突马三标也不是太理亏,现在王通也是个总旗,也庇护的住,不过如今这店里要害人物进进出出太多,马三标这样的凶恶角色太过扎眼,王通稍微琢磨了下,就笑着说道:“马大哥在外面跑惯了的,在店里帮忙这等细致活做起来也焦躁,现在采买进料的量可是不小,店里准备买个马车,就交给马大哥收拾怎么样?”
“那最好,那最好,比憋闷在这边强。”
那边正好张世强要出去,王通直接对马三标说道:“张大哥要去采买,马大哥你一起跟去帮忙吧!”
马三标喜滋滋的答应了一声,这就跟出去了,临到出门的时候,王通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开口叫住:“马大哥,会骑马吗?”
“怎么不会,不是俺夸口,就连庄子上那些鞑子,都没俺骑的好!”
王通笑着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午饭之后,王通在美味馆之中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等到万历小皇帝和张诚过来,店里的人就会到两边的宅院去帮忙。
从前皇帝还算“微服私访”的时候,大家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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