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义低眉顺眼认错,张诚坐在那里沉默了会,脸上却无悲无喜的淡然说道:
“该说的,咱家都跟万岁爷说了,该告诉太后娘娘的,咱家也已经告诉了,现在不关咱们这边事,让冯公公去说吧!”
……
“孙海,你最近做事太过混帐了些,万岁爷不过是个少年身子,你这般引着他酒色放纵,坏了龙体,岂是你能担待的。”
冯保坐在那边,声色俱厉的对着御马监提督太监孙海说道,孙海倒是笑嘻嘻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吃瘪来。
他这样的表情惹得冯保怒气更甚,冯保已经是天下间最有权势者的身份,矜持威势,宫内宫外对他都是敬畏之极,孙海这般的嬉笑,实在是仅见。
而且这孙海在宫中也有后台,品级也是极高,这样做更是让冯保感觉自家权威被触碰,拍了下桌子腾地站起,怒声说道:
“你以为这般妄为就无人制你?礼仪房难道是个摆设不成!!?”
“冯公公,当初在裕王府的时候,咱家记得您脾气没这么大,当时还叫您声冯大哥来着,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啊?”
“……你!!你这样引着万岁爷……”
“让万岁爷高兴,本来就是咱们奴婢天生该做的,咱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冯公公,咱家多一句嘴,劝你一声,这宫内风水转的快,现在事情做得这样,日后如何,谁敢说呢?”
这冷言冷语让冯保更是怒气勃发,用手指着孙海,手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看到冯保这般模样,孙海也有些畏惧,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道:
“孙公公,万岁爷传您过去!”
本来紧张的孙海脸上露出了笑容,拱拱手,直接转身出门。
孙海走出屋子,气得浑身颤抖的冯保一下子静了下来,冷声对进来的一名小宦官说道:
“刚才这些,一定要告诉锦绣,就说是你私下听到的。”
那小宦官躬身答应。
如果熟悉内宫的人都知道,锦绣是慈圣太后李氏最亲信的女官……
……
天津卫海河边,海冰早就融化,河上的冰,也大半崩解。
春天来了……
三百五十七
按照天津卫的老人说。二月底的时候,河海都能开了,海河差不多三月份水就能涨起来,海船就能进天津卫,王通属下的每个人都在为这件事忙碌不停。
平安钱自从推行之后,天津卫上下就执行的很严格,城内城外的店铺商行为求个平安,也不会计较这点钱,左右都有人过来拿钱,还不如天津锦衣卫千户拿的这么规矩。
商人们起早贪黑,时时算计,还要盘剥伙计才能赚到些利润,一块小小的牌子挂在那里,坐地就要刮一笔走,谁也不会甘心。
更别说最开始的时候明里暗里的骂声,私下的串联,甚至是公开的抗缴,他们这心思还被有心人煽动了几次。
奈何锦衣卫千户王通年纪虽小,可却是个狠辣角色,你来我往了几回,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交钱了。不甘心也只能藏在肚里。
不过万历七年到了二月份,城内城外的门面商家对平安钱的怨气都是消散,因为对王通的感激完全压了过去。
天津卫城内城外的客栈完全爆满,家中有空余房间的民户把屋子都按照客栈的价钱租了出去,照样是供不应求。
每日里街道上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的人,在各间铺子闲逛,城外运河边和海河边更不必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天津卫周围香河县、静海县的商人们赶过来了,河间府各县的商人们赶过来了,永平府、顺天府的商人们赶过来了,更远的保定府、真定府、宣府镇的商人们赶过来了,北直隶各个府县的商人们都赶过来了,山东济南府、东昌府的商人们,河南卫辉、归德、开封府的商人也都赶了过来,更远的甚至有辽镇和山西的商人前来。
去年半年多的时间,天津卫开海,只要交纳二成税赋便为合法货物的消息,通过来来往往经过这个交通枢纽的商人们带到了各地。
不必走运量小,运费昂贵,还严查夹带的漕运,而是走运量大,运费便宜,可以携带货物种类更多的海运,更有拿不能说出来的外洋货物。
而且来的人不只是那些漕运上的南直隶商人,闽粤豪强,浙江富商。还有种种敢说不敢说身份的外洋商人,这些人手里有钱,运货来,必然要买货走,这又是什么样的商机。
做过生意的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北直隶天气还未完全变暖,各府县的水路走的不便,但用牛马大车带来的货物也不下少数。
从前训练营周围都是荒地,堆放麻石条和沙土的地方,现如今也都被人包下租去,因为城内城外的仓库和堆场全部被分了个空,各处都是堆满了货物。
不少商人们都是在这边看看风色,但各处商人聚集,互通有无,自然比平日多出了许多商机,还没等那些海上的商户来,大家已经做成了不少生意。
做成生意交割货物之后,都安排自家的下人抓紧赶回去备货再运来,这边生意太好做了,这等发财的良机万万不能错过。
大家本以为三月开海,按照往年听到的传闻。海河来海船差不多要四月份下旬,还要等一段时间,没曾想二月下旬,大批的南方商人们居然从陆路上赶了过来。
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王通还特意安排自家的三江商行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海船已经到了山东那边。
可天津这边三月初才能进海船,大家心急,都明白早来早作一笔生意,晚来就少作,很多南方商人又都是第一次来到天津卫贩运,心里总是不落底,也不知道谁出了主意,在各船上呆着的人都做小船下来,在山东某处靠岸,一路快马大车的急赶,先来到天津卫这边看看。
南方商人的大量涌入,让整个天津卫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很多人手中没有现货,货物都要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后才能到来。
但商机无限,南北商人们在茶馆,在客栈,在各种地方彼此交流勾连,先达成了若干的意向,很多人算算尽管还没见到现银,可这次已经没有白来,铁定是发财了。
运河边上的不少船行,本来要三月末才开门营业,但现在也都早早开门。在附近的商人们都抓紧给自家的货物预订船只,免得到时候走不了。
运河边上的店铺门面众多,已经可以说是拥挤,不少初次来天津卫城的豪商看到了天津卫如同金山银海一般,都有意在此开设店铺。
运河边不必说,城内的早就被本地商家和京师来人抢了个干净,所以海河边上的店铺就更让人疯狂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连接海上和运河的海河两岸,更是黄金宝地,更难得的是,岸边的店铺整饬异常,又有人铺设平整的道路,又有早就预备好的仓库和堆场,甚至连装卸的苦力都早就预备。
而且更让人感觉方便的是,这边的店铺和门面可以租,不必一次买下,众人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试水,很多事情还不敢确定,一次投入重注未免太过冒险,这出租的正和心意,可好的位置都被人租掉,剩下的也是僧多粥少,后面几排店铺的租金都被喊到了天价上去。这更不必说。
且不说那“期货”的生意,很多外地的商人见到人多,索性就地开卖零售,这又是增添了不少的人气。
现如今,就连周围府县的百姓都知道要买便宜好货一定要去天津卫城,那边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这还不算,这么热闹,这么多的商机,自然需要大量的人手,宣府、蓟镇、京师三处,加上北直隶其余几处。都有卫所军镇,军户屯田有限,大批富裕的军户余丁没什么着落,天津卫如此繁盛,自然吸引了大批的劳力前往。
人流、物流、金银汇聚天津卫,让这边突然有了爆炸一般的繁荣,天津卫本就是屯驻漕粮的所在,粮食倒是不缺,可这酒肉菜蔬,毕竟有限。
二月中还好,到了二月下半,猪羊鸡鸭的价钱飞涨,鱼虾海鲜的价钱也是飞涨,结果和天津卫繁荣不甚相干的保定府养猪的肉商,永平放牧牛羊的牧人也都纷纷来到,更别说那些提早出海打鱼的渔民了。
客人要住店吃饭,天津卫的大客栈和酒楼饭庄,甚至是街上买卖的摊贩都是客人盈门,天津卫城内也有不少货栈商行,这些都是储备现货的,“期货”买卖都做了,更不必说这现货。
带着银钱的各路商人们左右都是个买,这现货本就是北地特产,先买下放着也好,只要是生意人也都看明白了,这个势头持续下去,搞不好一个月后货物都买不到,要等北方的水路开始走船时候才行。
没出二月,整个天津卫的商行中存的货物都已经被买的差不多,那些北方商人派会家中备货的伙计下人,又把消息传扬开来,很多在家观望等待,甚至更远地方的人都在朝着这边赶来。
……
这样爆炸性的繁荣实在是让王通措手不及,他自以为做了足够的应对,但对这个繁荣的程度实在是没估计到。
这个时代是大明或者说整个华夏历史上商业最繁盛的时候,但一直在非官方的渠道中进行,王通开海。等于是给了这些民间的资本和商品一个沟通往来的渠道,给了他们一个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权利。
或者说,一个蓄满水坝的水库,被王通开了小小的一个口子,然后无数的财富从那个小口子中喷涌而出。
王通现在都很难安排练兵的时间,每日里手中的几千人轮流在城内城外值守巡逻,维持治安,甚至船头香那五百多人的治安队,鲍单文和杭大桥领着的缉私队都给用上,可还是人手不够。
自二月十六开始,已经抓获乞丐一百余名,小偷骗子二百余名,假冒僧道化缘的六十余名,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人都是抓了不少,一概是丢到海河边当苦力去。
这南北来的人开始的时候看着大批的军兵全副武装的在路上巡逻,各个都有些害怕,看到这维持治安的,不胡乱敲诈收钱的表现后都是对将来又多了几分信心。
这个人不够还好说,真正让王通感觉到苦恼的是,自己居然连收钱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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