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计勇倒是瘦削些,端起茶杯喝了口,志得意满的说道:
“听到于某外放天津这边,亲朋故旧过来投奔的不少,总要给他们安置个去处,酬答他们应承的心意,这运河边就是好处所啊!”
“于大人是信义之人,京师里传来的消息,各部和内廷各监的上差已经启程,那王通折腾出来的这些东西,咱们还要一一理顺,到时候还有的累呢!”
“这话莫要说,都是为陛下当差,给张阁老和冯公公办事,你我辛苦也是应该,只是今后要按规矩做,缙绅士人的银子不该收那就不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于计勇眉头一皱,对着许广笑道:
“许公公,不少下人都是本官出京才跟着。不懂规矩进退,倒是让公公笑话了。”
京官外放,往往许多人献身投靠,跟着该官出京作威作福,这也是个官场的习俗,许广还是满脸笑意,开口说道:
“于大人这话见外了不是,莫说大人您这边,就是咱家也带了不……”
话又被打断,不过这次却是有人直接撞开了书房的门,看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仆仰跌了进门。看着像是被门槛绊倒。
于计勇的面子上终于是挂不住,狠狠的一拍桌子,刚要喝骂,却看又跟着涌进来一帮人兵卒。
各个身上穿着飞鱼服,手拎刀斧,有几人身上还有血迹,看着虽然年轻,但身上那杀气腾腾的气质却是铺面而来,这于大人立刻觉得嗓子发干,浑身发软,边上的那位许公公手中的茶杯更是没拿住,直接摔倒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们……是什……什么人,居……居然敢擅闯本官的府邸!!”
这位于计勇几乎是在嗓子里挤出来了这句话,那几位士卒也不进逼,只是在那里抱拳躬身说道:
“于大人,这位想必就是许公公吧,小的奉王大人之命,请二位大人去南门外观刑。”
看到这几个小伙子施礼,话说的还算客气,于、许二人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不少,胆子也大了些,于计勇强自镇定,冷冷说道:
“观什么刑,回复王大人,本官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还请包涵。”
这话连色厉内荏都说不上了,无非让这几个兵卒给个面子是真,奈何这几个锦衣卫兵卒们脸色漠然的说道:
“事发仓促,实在是抱歉,不过还是请于大人和许公公移步吧,要是不方便,小的们可以搀扶。”
看着健壮兵丁就要逼上来,于计勇和许广身子颤了颤,那还敢说个不字,只是连声说道:
“让本官换了官服。换了官服。”
……
天津卫城南门处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家都能看到十几具尸首摆在那边,还有五花大绑塞着嘴的几十人跪在那里,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兵卒。
在靠着城门的地方,已经清出了一片空地,摆着几套桌椅,目前只有一个少年千户端坐在那里。
差不多刚到正午的时候,已经封锁的城门处有出来了一批人,为首两人穿着官服,可看他们的神色表情,看他们身后的那些严肃兵丁,怎么看都像是锦衣卫押送犯人出城。
不光是看热闹的人这么想,就连于计勇和许广也是这般想,这一路上的锦衣卫兵卒尽管冷漠严肃,可却没什么侵害的举动,他们的胆气也渐渐恢复。
心想王通你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好活了,居然还是这般跋扈,一定要说个明白。
到了城外,看到那十几具尸首,还有看到他们一过来就拼命挣扎的那些人,心中怒火更盛,两人下马,那于计勇冷哼一声,直接朝着那边走去,许广随后跟上。
来到桌子跟前,王通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弹,于计勇刚要叱责,王通却先开口说话了。
“于大人,听闻你在京师里家人六人,奴仆二十人,日子不穷,可最多是个小康之家,自从得了这个兵备道的差事,到这天津卫之后,已经有家人四十六人,奴仆一百五十人,这么多人跟着来,肯定要找些发财的路子是不是,千里做官只为财,本官也明白,不过有的钱能碰,有的钱不能碰,离京前,游七没教给你吗?”
所谓的听闻,这些数字未免太准确了些,于计勇的火气那里还有,脸色却渐渐白了,边上的许广冷笑了声,还没开口说话,王通抬起手指着他说道:
“本官设卡收税,是为了给宫里赚钱,许广你个混帐东西,贪财迷了心昏了头,这钱你都敢来沾手,回去问问冯公公,他老人家答应不。”
许广脸色立刻变了,身子也弯了些,王通冷声说道:
“这些杂碎假扮官差,私掠税银,敲诈客商,本官为正视听,先行斩首示众,特请二位大人观刑,坐下看吧!”
说完一挥手,身边的亲卫立刻大喊道:
“大人有令,斩……!!”
三百六十三
见面之后,简单几句话。还没给这于计勇和许广反应的机会,那边已经是喊出了“斩”字。
自家亲信甚至还有远房的亲戚在收税的人之中,对方辛辛苦苦帮衬投奔,这是来跟着自己发财的,可不是送命的。
于计勇和许广在这短时间内刚反应过来,急忙转身,身后已经是手起刀落,围观者的惊呼声不约而同的发出。
训练之下,动作整齐划一,几十颗人头差不多同时落地,满腔鲜血跟着喷涌而出,几十个人差不多围成了个半圆。
这一刻,好像是无数鲜血朝着于计勇和许广喷洒了过来,在这个情境下,就算是天大胆子的人也要被吓倒,何况这二人没那么大的胆量。
两个人几乎被同时吓得大叫,身子踉跄着向后退去,许广踩到自家袍服下摆,直接做到了地上,于计勇放声大叫,一直靠到后面的桌子才停下。
本来看到杀人。围观的诸位都觉得紧张异常,看到这二位如此狼狈,大家反倒是觉得有趣,又有人忍耐不住笑了出来。
王通也不理会,站起身跳到桌子上,开口大声说道:
“大家看到,敲诈勒索客商的下场就是这样,天津卫这个地方就是让大家安心发财安心做生意的,只要你依法纳税,依法行事,就什么也不要担心,这样无知的蠢才匪盗,来一个,天津杀一个,请大家放心。”
说完之后,王通在桌子上给众人做了个揖,看到这威风八面的官员居然这般有礼,不少围观的客商们在别处可从未见过这个,也都是心下感动,有人在下面叫好出来。
……
自家的人被杀了,又在这边颜面扫地,新任兵备道和监粮宦官的火气也是上来了,左右事情已经是如此,王通又不会杀他们两个,他们反倒是不怕了。
王通从桌子上跳下来,于计勇指着王通大骂道:
“无知武夫,你以为今日事就能这般善了吗?等几日后上差到来。咱们再见分晓!!”
边上的许广也是尖声的喝道:
“王通你个千刀万剐的杀才,到时候咱家一定和你没完!”
还在那里跳脚,王通在桌子那边用手一撑桌面,整个人翻了过来,还没等这两人反应,抬腿一脚踹在许广的肚子上,把人踹了个滚地葫芦,随即挥手一巴掌扇在了兵备道于计勇的脸上。
那于计勇踉跄着退了几步,还没捂脸,就被王通劈手抓住了胸口,又给扯了过来,王通脸色狰狞,开口说道:
“今日事本官是不准备这样善了,你等所作所为,本官马上就派快马送至京师,看看来动这税卡是张阁老的意思还是冯公公的意思,为什么他们要和陛下抢这个金花银。”
说完不屑的看了眼,扭头就走。
没曾想他这边一松手,那边于计勇居然软倒在那里,捂着肚子刚站起的许广还没破口大骂,听到王通说话。不知道为何脚下拌蒜,居然又是摔倒。
士兵们已经开始收拾尸首,驱散围观的人群,那些脑袋少不得要挂在城墙边示众一段日子,算计时间明后天那些上差就要来了,王通这边也要做些应对。
王通刚走到坐骑边上,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几名亲卫却都动作,但没有抽出兵器,回头一看,于计勇和许广快步跑过来。
这两个人还想做什么,他们还敢做什么,王通有些糊涂,没想到这两个人到了跟前,什么动作没有,先是做了个大揖拜下,抬起头的时候,刚才还气得青红不定的脸上全是惶恐笑意。
“王大人,王大人……今日的事情……全是误会,全是误会……”
吭哧了半天,新任兵备道于计勇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出来,王通一愣,随即转身看着他们说道:
“什么误会!?”
“刚才看了看首级,没有我们两个的家人,也是我们二人听到消息心急,这才跟大人有了误会。”
许广在边上接口说道,于计勇脸上硬挤出笑容,又是说道:
“许公公说的无错,说起来今日的事情还真要谢谢王大人才是。这些匪类冒充官府下人,败坏于某和许公公的名声,要不是大人雷厉风行,闹到京师去,还真不知道如何跟诸位大人交待。”
官场中人还真是知道取舍权衡,看见事情不好,脸飞快的变,真是好比翻书一般,王通仅仅是一愣之后,已经是明白过来。
“今日事王大人帮了这么大忙,于某和许公公一定要重谢的……”
“运河边,海河边,城内城外大批的银子跟河水一般流淌,二位大人一定馋的很,这次京师有来人查办,二位一定觉得机会来了吧!”
王通冷声反问,那两人的脸色顿时僵在那里,没想到王通话说的这么明白,王通却翻身上马,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道:
“天津卫地方,是某家打生打死经营出来的,你们两个人财迷心窍也敢来碰,脑子坏掉还是怎地。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某家从来到现在,张大人说过什么没有,冯公公说什么没有?太后娘娘和陛下说了什么?这些都想不明白就要伸手,今天掉的是他们脑袋,要是下次!!”
王通反问一句,冷笑两声,打马扬长而去,丝毫不顾下面脸色青红不定的两人,于计勇双拳攥紧,浑身颤抖。可脸色却还要保持正常,因为身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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