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大好的地方,至于海河岸边兴建商铺。维修道路,吸引各处商人汇集,造成这兴旺局面,更是点金奇术。”
“多谢胡公公夸奖。”
王通抱拳逊谢了一句,胡志忠点头笑着说道:
“不是夸,是的确如此,更难得的是你没有私心,前几日查账的时候也有咱家派来的人在内,说你帐目清楚,一切明白,这说明你处处为了宫里,为了万岁爷。”
……
听到胡志忠说出这番话来,王通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自从说要派出查办的队伍,王通就和京师那边多次书信往来沟通。
宫内既然要派人,做决定的也就是两位太后、皇上加上冯保和张诚,真正会去说的也就是慈圣太后李氏、冯保、张诚三人而已。
王通名声如何差,但他毕竟在天津卫为宫内源源不断的输送银子,李太后和冯保也不会像是宫外那样施加压力要求查办的结果偏向于什么方向,而只是要求详查,看看天津卫到底是一个什么局面。
如果王通真是横征暴敛,刮地三尺那么收钱,闹的天怒人怨的话。办了他平息民愤和士林非议也是应该,如果真有生财点金之术,也不好冤枉了有功之臣,要不然谁今后还会给宫内尽心办事。
冯保和张诚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都知道对方有这样那样的偏向,慈圣太后李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点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选领衔。
胡志忠是嘉靖四十年的举人,家中遭受大变,心灰意冷自残入宫,按说这等人不经过内书堂,不做写字。不是内廷正途的进不了司礼监,可胡志忠持身极正,沉默刻苦,做事也是一丝不苟,加上在宫外也当过差事,经验也是不缺,加上认真仔细的习惯,也算是宫内的能员。
从嘉靖年一直到如今,掌印太监也换了几位,但都对这胡志忠看重的很,因为他没什么派系,却是做实事的人,一直到了今天这位置。
确定人选是他之后,张诚给王通的信上询问,天津卫一地,到底有无错漏,有无贪墨,若有当及早处理规避,对此王通的回复则是天津卫坦坦荡荡,不怕清查。
这查办的队伍,五名内外官员,身后都有主使支派,破一人,还有四人,王通用的是各个击破的法子,弄来把柄要挟,只是这胡志忠当真让人为难,内外查访居然没有什么把柄在手,倒是知道了个绰号。宫内人都叫他“铁汉”。
不过当年邹义在宫中交接广阔,对谁都不得罪,对谁都热心帮忙,胡志忠在隆庆年曾经大病一场,他秉公办事宫内得罪人不少,还是邹义找了太医院的人诊治,也算有个人情。
这样才把话递了过去,胡志忠回答的倒是硬邦邦“若天津无错,咱家不会说有错;若天津有错。咱家不会说无错”,不过对王通这边来说,能秉公办事,已经是大好。
来到天津卫之后,郭平广、邱延海等人寻衅挑事,没毛病也要找出几分过错,这胡志忠却每天的闲逛,陪同他的人晚上回报,说都是问各处的规矩如何,问商家百姓对一切的感觉如何,有两日还换了便装。
要说那四位的查办清查不过是个笑话,这胡志忠的做法就和现代的调查颇为相似了,让王通心中也颇为的忐忑,紧张到今日,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那放松模样也被胡志忠看在眼中,既然话说的明白,大家也放开了些,胡志忠摇头笑着说道:
“大人也莫要高兴太过,咱家这边认可了,百官和士大夫们未必会认可,功名免税,谁家不是在做些生意,你这边设卡收税,少了他们的银钱,这就是犯了他们的忌讳,大家还有的折腾,咱家估摸着回京师之后,天津卫之事也就是个不了了之,税关以及新军,恐怕还要这么糊涂下去。”
这其中毕竟有邹义和张诚的人情在,既然王通在一开始问好的时候提出来,那胡志忠也要说明白些表示亲近,大家过得去。
“能糊涂就好,不瞒胡公公说,好不容易做到了这般局面,无论如何也要维持下去。”
王通说的认真,胡志忠盯着他看了一会,摇摇头笑着说道:
“自嘉靖三十年,宫内宫外就被银钱财赋所苦,到现在才有一两分起色,来你这天津卫一看,还真是耳目开,天地宽的感受,在朝在野,都有贤能,莫非到了大兴的时候吗?”
……
京师四月初二,此时气候最宜人,可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张四维的心情却不那么好,尽管在天津卫的查办队伍还没有回来,但消息已经通过信使快马递回了京师。
看到那消息后,张四维当即把手中的茶碗丢了出去,自家的下属,临刑前那样的叮嘱,居然报上来了处处夸奖的查办呈文,说天津卫一切大好,堪为各处仿效,说王通清正廉明,是一等一的功臣……
要是出这样的结果,全是官场的套话,何必派人前往查办,做官的关门都能写出这样的呈文。
张四维大怒之后,立刻安排人出门,苏州会馆那边通过种种渠道收到了消息,言官清流们又要动起来,可沸沸扬扬了不到两个时辰却又突然偃旗息鼓。
有人给张四维递了一封私信,上面写了几个字“钱春平在张瀚家中作为我尽知,你不说,我不说。”
三百七十一
能把私信送到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的府上。能点出这等隐秘的勾当,能做出这样举动的人,想必也不是等闲人物。
收到这封信之后,张四维立刻叫来了张泉,张泉领着人去门房那边问了送信人的相貌衣着,立刻追了出去,但是没有找到送信的人。
张四维居住的地方尽是高官显贵,平时街道上冷清的很,时间间隔有短,以张泉的本领找个送信的不难,可却一无所获,这让人想的更多。
张四维禁不住悚然自惊,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落在别人眼中,那还如何自处,唯一能让他稍微安心点的就是那句“你不说,我不说”,似乎对方也是有顾忌,不愿意彻底的撕破脸。
想要扳倒一个内阁大学士,也需要做好自己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准备,张四维稍加琢磨。就判断出来,这段时间自己活动的未免太多,对京师各桩事插手太过,所以才引起了有心人的忌讳,这才小小警告。
最近做了什么,张四维自然知道,再看看从天津卫回来的消息,以张四维的城府也感觉到有些不安。
目前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停下来,并且做好相应的应对,钱春平左右已经死了,一切都在那边断掉,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没必要继续逼下去,让自己沾染到一身不是。
京师言官清流若无大佬们的支持策动,那就是无风之水,根本掀不起什么来,何况又有明确停手的示意,迅速的就平静了下去。
……
“少爷,老爷派小的来问,手中的南货都已经压价出去了,赔了三千两银子上下,其他家还有赔的更多。”
李三才的府邸在东城中部,他家中豪富,又是喜欢交接朋友,这宅邸颇为宽大富丽,在他的书房中,一名管家打扮的人在那里恭敬询问。
通州豪商利用运河端点的便利。往往囤积中转南货谋利,商人运货北上,到了通州卸货,南人北来,运河卸货,想要卖到京师和各个州府,还需要车马转运,人生地不熟的运作,也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身处异乡又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处,又害怕风险,都盼着把手中的货物尽快卖出去。
通州豪商以及各大商号派到通州的店铺,则是就近收购,往往价钱还要比时价便宜几分。
京师那边自然回去贩卖,通州豪商们却往往放在手中观望,等到那漕运不通的时候再行贩卖,赚到的差价更多,利润也就更大。
往日间从十二月到四月下半,漕运不通畅,南货一时间过不来,正是通州这边积存货物赚钱的好时机。
奈何如今天津卫那边海船已经云集,即便现在运河通州到天津卫这一段水浅。可海上来的南货价格低了不少,就算不走水路,雇佣牛马大车运到京师都比在通州便宜许多。
百姓图个便宜,商人则是为了赚钱,价格相差如此,如何选择自然不必说,这一来,通州商人们囤积的货物价格自然大跌。
价格大跌,各家都是赔钱,李三才家乃是通州豪商之首,他家囤积的货物也是不少,但李三才一边在京师内上疏攻讦,一边却早早告诉家中抛货。
“哦,其他家赔到什么地步?”
“惨啊,王家的老爷昨夜上吊,全家人把浮财分了,一哄而散,杨家老爷三日前要放火烧自家宅子,被家里人看到,好歹救下来,其他家卖家产卖地的,太多了。”
“回去跟老爷说,趁这个多买些宅院田地,做生意最近风色不好,且不要做了,派人到京师来开几个铺面经营就是。”
管家在那里恭谨的答应了声,虽说通州那边做主的是老太爷,也就是李三才的父亲,可家中大事全是李三才确定。这家业也是一点点的膨胀起来。
李三才并不知道策动此次言潮的人是张四维,但他知道这个背后的推手肯定非比寻常,几派平素不和的言官清流一同发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
正因为如此,李三才才敢做出那般慷慨赴死的姿态,也正因为如此,策动的人示意停下,李三才立刻不敢继续。
但经过这件事之后,李三才也得了莫大的便宜,大明门之前,内阁诸臣,六部九卿之前,慷慨陈词,满腔忠义,这份胆色,这份直率,已经博得了京师士林的喝彩崇敬,按照这个趋势,名声传到大江南北也就是早晚的事情,李三才隐约间已经有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声。
他不过是个户部的郎官,可自从这件事之后,各部尚书、侍郎,都察院、通政司各个衙门。京师勋贵豪门,甚至还有山东、山西、北直隶河南各处的地方官员,都纷纷交好示好,据说皇宫大内之中,也有贵人提过他的名字。
而且南直隶一代,苏州、常州、松江府几处的士子对他更加仰仗,隐约有奉他为领袖的意思。
未能斗倒王通,家中又赔了银子,但在京师收获了这么大的名声,得到了这么多的政治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