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和李太后两人都是极为端方的女人,什么事都是按照规矩礼法进行,一点乱来都不允许,更别说天魔舞这等荒唐之极的胡作非为。
“姐姐,要不是张诚在皇上身边安排了眼线盯着,又有个小伴当磕头劝谏,昨夜还不知道要荒唐到什么地步,姐姐,皇上年纪还小,要是走了歪路,你我姐妹怎么对得起先帝,怎么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啊!”
说到这里,李太后又是说不下去,低头抹着眼泪啜泣起来,陈太后用手按住胸口,喘了几口气,开口说道:
“妹妹,这桩事要严查严管,孙海这样的乱来,也不必估计姐姐我,论罪严办就是,不惩戒了他,今后宫内宫外还不知道多少人要有样学样,皇上那边也要好好劝谏管教,当年那么懂事理的一个孩子……”
听到陈太后这么说,李太后起身给陈太后施了一礼,肃然说道:
“请姐姐放心,这桩事妹妹一定办的妥当。”
说完这个话,双方一时间沉默,陈太后却咳嗽个不停,李太后连忙招呼外面的宫女进来,自己也行礼告辞。
喝完药,陈太后的咳嗽才止住,看着李太后离开的方向淡淡的自言自语道:
“孙海一问罪,宫内全是妹妹你的人了,是不是?”
女官们垂手站在一边,就算听见也只做没有听到。
……
万历皇帝在御书房中焦躁异常,奏折奏本拿起来翻看几眼就是放下,边上的张诚站在那边也不出声。
皇帝越来越是焦躁,猛地双臂一扫,把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通报道:
“慈圣太后娘娘有请万岁爷,请万岁爷移驾慈宁宫!!”
三百七十四
“朕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了吗?今日连朝会都没有去。回母后那边,朕不过去了!”
万历皇帝在御书房中焦躁的回答道,张诚心中叹了口气,又是向后退了一小步,没过多少时候,外面就有人扬声说道:
“万岁爷,慈圣太后娘娘说了,万岁爷就算不舒服,也请去慈宁宫那边养病。”
万历皇帝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回头看看张诚,有些迟疑的问道:
“张伴伴?”
“万岁爷,既然是太后娘娘相召,还是过去吧。”
张诚轻声的回答说道,看到万历皇帝隐约带着点恐惧的神色,忍不住上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太后娘娘是陛下的娘亲,不会如何的。”
万历犹豫的起身,张诚走在他身前打开了御书房的门,门外有十几名宦官满脸恭谨的等待,其中一人正是慈宁宫的管事宦官,一见皇帝出门,齐齐跪下问安。那管事宦官起身撩起轿帘笑着说道:
“请万岁爷上轿吧,太后娘娘正等着万岁爷呢!”
万历皇帝此时表现的倒是颇为镇定矜持,举步上了软轿,慈宁宫的宦官和跟出来的张诚交换了下眼色,彼此点点头。
……
慈宁宫万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从轿子上走下来的时候,一切礼仪都是如常,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万历心中却非常不安。
左右看看,不管是陪着自己来的宦官,还是跟随的带刀舍人,尽管是熟悉面孔,但却没有一个放心的人,赵金亮在养伤,这是他唯一可以托付事情的贴心人,至于那伤的原因,不说也罢。
万历皇帝走过,宦官、宫女纷纷跪下问安,有人高声通传,有人推开了慈宁宫的大门,万历皇帝走了进去。
殿堂宽大华丽,万历皇帝走进,身后大门关上,向前一看,慈圣太后李氏正襟危坐在正中,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和御马监太监张鲸垂手侍立在两旁,此外就是慈宁宫中几个头面的女官。
万历对慈圣太后这个亲娘是从小就敬畏异常。看到这个场面心中已经胆怯了三分,再仔细一看,慈圣太后李氏身上穿着的居然是朝服。
宫中一切都有礼制,嫔妃贵人们的衣衫也有朝服、礼服、常服等等说法,这朝服都是在庄重场合传出,所讲的都是公事。
“万岁见太后,请行跪拜问安之礼!”
皇帝在那里有些发愣,却有悠长的声音在宫中发出,万历一愣,这声音却是冯保的,抬眼一看,冯保的脸色也是严肃异常。万历皇帝从小是张居正做他的老师,但启蒙和陪伴却都是冯保。
冯保在万历皇帝眼中,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长辈,万历对冯保的畏惧也就是仅仅逊于李太后而已,看到冯保这个样子,万历皇帝心里打了个突,什么天子风度仪态都是丢在了一旁,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叩见母后。”
若按照往日的规矩,皇帝一跪。李太后那边就说请起,不过走个形式,可今日万历皇帝跪下,李太后却没有说请起。
慈宁宫正殿中沉默了一会,慈圣太后李氏沉声说道:
“张鲸,孙海可曾逮治。”
“回太后娘娘的话,孙海昨夜已被下狱,待圣谕定罪后处治。”
听到孙海被抓,万历皇帝立刻急了,抬起头刚要说话,却正好和慈圣太后李氏森冷的目光对上,却不敢对视,急忙又是低下了头。
“先帝把这大明江山社稷托付给皇上,是让皇上尽心勤力,治理天下,可不是让皇上整日在西苑胡为,演那亡国之戏!”
万历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申辩道:
“母后,寡人已经是成人,每日朝会,处理政务并未耽搁一点,至于去西苑如何,难道儿子作为大明天子,还做不得吗?”
“每日间在朝会上瞌睡不奈,心不在焉,数次提早散朝,这已经是荒废政事,还说什么并未耽搁一点,先帝辛苦经营的江山。难道你要败坏掉他吗?”
李太后的声音很冷,跪在那里的万历皇帝却心中越来越怒,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自家是天子,为什么还要跪在这里听训,昨夜的疲惫,今日的焦躁,层层叠加了起来,脑子开始发热。
“母后,父皇临朝的时候,内阁不也说让父皇多生子嗣,繁兴皇室,政务不必操心吗,内阁有张先生在,内廷有冯大伴在,又有母后你掌舵抓总,寡人还要做什么,孙海体恤圣意,为寡人分忧,那有什么罪过,还请母后开恩,放了孙海……”
“荒唐,荒唐。居然还有这般荒唐无稽的言语,皇上若是这般,哀家将来怎么去面对先帝,怎么去面对大明的列祖列宗。”
没想到万历皇帝这般顶嘴,慈圣太后李氏立刻是暴怒起来,声音也尖利了许多,万历直着身子看着前面,但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颓然的低下头,双手扶地,慈圣太后李氏胸口起伏。看着跪在那里的万历,厉声说道:
“罢了,罢了,今日哀家就去太庙,告祖宗社稷,不能因为一人之不德害得江山天下不靖……”
这话说出,殿中冯保、张鲸,下面跪着的万历一起抬头,两位太监惊愕非常,万历皇帝则是脸色煞白,也不顾的什么胆怯害怕,结巴着问道:
“母后,母后,这……这……”
结结巴巴的居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太后去太庙告祖宗社稷,不能因一人不德害天下不靖,这话是在什么场合能说,这话只有在废立皇帝的时候才能说,李太后这句话,就是想要废掉万历皇帝了。
万历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难道皇位会不保,他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李太后的目光依旧是森寒无比,冷冷的看着万历皇帝,万历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开口已经全是哭腔,磕头哭求道:
“母后,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孩儿今后再也不敢了,母后,孩儿是大统所在,若是……若是……那岂不是要落到旁支远房上。”
“皇上不必操心。先帝的子嗣血脉也不光是皇上一人!”
李太后淡淡的说道,这句话说出,万历皇帝身体一下子僵在了那里,隆庆的儿子有两人,一个是万历朱翊钧,一个就是潞王朱翊镠,在万历皇帝没有子嗣的时候,按照法统血脉,潞王的确也有继承的权力。
母后不光是要废掉寡人,而且连继位的人都已经选好,万历皇帝脑中电闪雷鸣一般,但此情此景,什么话他也不敢说,说了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冯保是内廷领袖,二十四衙门的总领,而张鲸是御马监的掌印,控制着大内唯一的军队御马监禁军,这些人都是太后的体已亲信,真要做什么,自己没有一点的反抗之力,万历皇帝脑中急转,可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策略。
直到此刻,万历皇帝才发现,自己以为大婚之后,自己长大了,可自己还是个孩子,在太后面前,还是那个早晚请安,受着管教的孩子。
没有任何应对的策略,万历皇帝能做的就只有拼命磕头,哭着说“孩儿错了”。
躬身低头的冯保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万历皇帝,看到小皇帝的额头已经是磕的通红,自己从小看大的万历这般,他心中顿时不忍,又瞥了眼坐在那里的李太后,发现李太后也是有些心疼。
“太后娘娘,万岁已然知错,太后娘娘万金之体,万岁也是万金之体,不要气坏了身子,伤及国本,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张鲸和周围几个女官看到这个场面心下也是惴惴,见到冯保这般,也都是跟着跪了下来,一起磕头说道:
“请太后娘娘息怒!”
李太后在那里沉默着不出声,冯保等人连续说了几遍之后,李太后才冷然开口说道:
“皇上既然知道错了,就回去反省几天,想想自己为什么错了,想想自己今后该如何做,想通了过来和哀家说,时候不早,皇上回自己那边吧!!”
“孩儿多谢母后开恩,孩儿多谢母后开恩。”
万历皇帝一边哭着谢恩,一边被冯保亲手搀扶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出了宫门。
……
“怎么能让祖宗来看小的……”
屋中两名太医恭谨的退出去,赵金亮却挣扎着起身,张诚摆摆手上前按住了赵金亮,温和的说道:
“你是有功的人,身上又有伤,快躺在那里歇着吧!”
赵金亮本就是咬牙忍着痛起身,被这么一说又是躺了回去,张诚坐在火炕边上的椅子上,笑着慰问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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