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船闸上打斗的税吏和亲兵,还是船上岸上看热闹的众人都是安静了下来,齐齐向着后面看去。
楚太监楼船上的望台就是围着船楼的栏杆阳台,楚兆仁连忙走了几步,趴在栏杆上向后看去,隐约能看见船队尾端的河面上狼藉一片,河上飘着些箱笼杂物,有人正朝着这边招手大喊,可距离远,也听不清什么。
好像从下游吹过一阵风一样,被风吹过之后,刚才还蠢蠢欲动,借机闯税卡的船只都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聚在船头船尾看热闹的客商船工,也都是缩了回去。
“楚公公,咱们的货船被……被……被炮轰了!!”
一个浑身是水的随从在岸上对楼船大喊说道,气喘吁吁,话都说不连贯,浑身上下都是发抖。
楚兆仁站在船楼望台上。揉揉耳朵,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愣了愣,开口大骂道:
“失心疯了,到底出什么事情!!”
光天化日,太平时节,河面上的官船还能被炮轰了,那随从哭丧着脸总算镇静了少许,在那里嘶声说道:
“公公,刚才那些锦衣卫的兵卒用马车拉了门炮过来,喝令小的们下船,然后一炮打了上去,小的爬上岸连忙跑了过来报信。”
听到这话,楚兆仁抓在栏杆上的手都攥的发白,死死的转头盯着河面,下面那随从哭声说道:
“那船上装着都是瓷器,怕是能剩下三成,咱们的人都还没事……”
后面的话,那楚太监根本没有听进去,只觉得火气从心肺间涌出,一股股的直冲脑门,咱家是太后娘娘点的将,你个镇守天津卫的小小千户,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岸上密集的马蹄声响起,看着锦衣卫打扮的上百骑来到了岸边,为首一人看着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却穿着千户的服号,王通来了。
……
船闸上大占上风的牛千威等人听到了那动静也停了手,他们毕竟是在南京操练久了的,知道这闷雷一样的动静是什么。
不过每个人也都有些不信,这光天化日的,居然就敢把大炮拽出来施放,这还有没有规矩,南京城内,各支兵马互有统属,各家的亲兵家将都是飞扬跋扈,城内互斗也是常事,可大家都有个底线,动刀动枪都是坏了规矩,怎么,来到这天津卫居然直接动了大炮。
岸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好像有什么恐怖之极的怪物前来,方才兴高采烈的起哄叫好,也就这短短的功夫,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百余骑锦衣卫到了船闸这边,各个翻身下马,王通四下看了眼,开口说道:
“无关人等。都去忙正事,不要看热闹。”
他淡淡一句话,身边的亲兵大声的吆喝了出去,靠近码头边的店铺各处,有些探头探脑的也不敢继续看了,都是缩了回去,船闸上的那些税吏差役也都急忙向着两边散开,下了船闸。
王通看了眼在船闸上的牛千威等人,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
“这是天津卫的关口,无关人等冲关咆哮,殴打差役,这是什么罪过,滚下去!”
牛千威等人在南京那边也是横行惯了,锦衣卫的番子在他们面前也要缩头的,那边可是放了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那时候都不在乎,何况这天津卫千户的人。
王通什么身份关系,楚太监是知道的,可这些亲兵护卫自然不必告诉细说,听到这少年千户居高临下的说话,各个大怒。
牛千威身后一人伸出手指着王通大骂道:
“那里来的贼厮鸟,在那里喷……”
话说了一半,却看到那少年千户身后一人动作飞快的张弓搭箭,一箭射了过来,这箭支当真神准,一箭射到了那人的手腕处。
那人猝不及防,痛叫一声捂住了手,箭支却跌在了地上。仔细看却发现箭支上没有箭头,即便如此,双方距离不足几十步,箭杆射出来的力量也是很大,那人手腕上青紫一片,捂住疼的大喊。
“给脸不要,三匹马上,把这些人赶到水里去!”
王通又是发令,他身后几人翻身上马,手持长棍直接冲上了船闸,船闸本来就是拆了船楼船舱的平底漕船,上面铺上木板,这船闸实际上就是座浮桥的形状,马术好些的人就可以在上面奔驰。
三名骑兵,两名在前,一名在后,驱动马匹齐齐冲上了船闸,前面两人拿着平头的竹竿放平,后面那人斜举着一根,就这么冲上去。
船闸再怎么宽大,他也是漕船并联而成的,船上空间毕竟有限,看着前面两匹马并排冲了过来。人人手上拿着长短木棒不说,方才乱斗队形也松散,看着马匹冲来,躲无可躲,也只能是向着水中跳去。
又那想要硬顶,或者来不及跑的,被那马上骑士的竹竿戳中扫中,人力马力叠加,那里能抵挡的了,比那主动跳下去的还要不堪,直接是打飞到水中。
三匹马转瞬间就从岸这边到了岸那边。船闸上的人已经是被扫了个干净,河中扑腾的人一片,当真是乱成一团。
南边来的军兵大都是会水的,这时节运河水也不冷,倒也没什么大干碍,那亲兵头领牛千威动作倒是利落,刚才骑兵冲上来的时候,他已经翻身下去,手抓着船舷挂着,马匹一过,他翻身跳上了船。
闹成这般模样,牛千威脸色一片铁青,转头看船楼上的楚太监,自然看到主家的脸色也不好,这表现好坏,可是直接关系到了京师之后能有个什么位置,楚太监可是许了他个副营官的衔头,这样狼狈,还不知道如何?
一咬牙一发狠,牛千威已经是抽出了腰间的刀,寒光闪闪的利刃举起,胆气凭空壮了几分,跟着他爬上来的亲兵们也都是拔出了兵器。
方才打闹没有见血,没有动刀剑枪矛,还算是群殴,可现在却拔出刀子来了,如果要闹起来,可就是大事了。
楚太监做南京镇守太监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此时他却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今日间面子丢的实在是太大,若是不找回些场面,在京师中如何做人。
看着船闸上那些兵卒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样子,王通满脸的不屑,早有军将发令,随从来的士兵们拿着大盾长矛在王通面前排列成队。王通皱眉喝道:
“都散开,船闸上就这么几个货色,还用这般如临大敌吗?”
王通的护兵们听到命令顿了下,才向着两边散开,听到吱嘎嘎木轮碾压地面的声响,四匹马拉着一门固定在大车上的火炮来到了这边。
一名身材矮壮的百户小跑到王通跟前,禀报说道:
“大人,一切都预备完毕,请大人下令。”
“木恩,船闸上的人若还不滚下来,就用炮轰他娘的!!”
王通提高了声音说道,新升炮兵百户的木恩大声领命,回头立刻吆喝着手下开始忙碌起来,卸下马匹,清理炮膛,调转炮口准备发射。
本来看到那些精锐的大兵拿着大盾和长矛在王通面前列队,牛千威已经是变了脸色,这哪里是番子,分明是战兵,等到这大炮过来,站在船闸上这些楚太监的亲兵护卫各个都呆了,怎么把大炮都给弄上来,这还讲不讲规矩。
眼看着那黑黝黝的大炮被推上来,那边湿干两次擦了炮膛,装药装弹然后夯实,有人在火门处倒上引药就要开炮,那牛千威嘶声大喊道:
“这位大人,都是大明的官兵,不要开炮,不要开炮,何苦如此!!”
这次王通没有说话,木恩拿着点火的火把大声骂道:
“我家大人说让你们滚下去,不滚下去就开炮,还不下去!!”
说话拿着火把就朝着火门引药那边凑,尽管是虚晃一枪,可每一下都让船闸上的牛千威等人心胆俱裂,再也说不出什么豪气言语,彼此看了看,也不管在船楼望台上怒目而视的楚太监,灰溜溜的跑下了船闸。
反正他们船队最前面就挨在船闸上,匆忙跑下,跑到自家船上而已。
“王通小儿,你可知道咱家是谁!!”
看热闹的人不是跑了,就是远远的躲着偷看,兵卒们都有军纪在身,河面上安静无比,楚太监的尖声怒喝,每个人都听的清楚。
王通抬头看了眼,楚太监正好看过来,冷冷对视,王通理会也不理会,只是开口命令说道:
“调转炮口,对准那楼船!!”
木恩听到这个命令之后,立刻指挥着士兵合力推着那架炮的大车向楼船的方向过去,木恩尽管就在他身旁,可王通的声音也是高昂,楚太监同样听的清楚。
楚兆仁在望台上呆愣了半响,又是大声的厉喝:
“咱家是太后娘娘和万岁爷钦点的御马监提督太监,你敢怎地!!?”
“架炮!”
王通冷冷命令。
四百零一
王通现在用的炮车。可不是当年他在影视剧中看到的那种炮架,而是用牛马大车改出来的,谈不上什么制动,也只能平射。
放在这样大车上的火炮,每发射一炮,都要后退出老远,炮兵必须仔细检查大车上的炮架,有损坏就要快些加固修缮,而且因为平射,射程限制也是很大,有准头的距离也就是一百步左右。
但在岸边开炮,打到河上的船只那是轻而易举的,特别是楼船这么大的目标。
看着大炮在士兵们的合力推动下向着那楼船方向的岸边靠近,河上岸上的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楚太监在望楼上看着那尊大炮缓缓推到了楼船侧边的岸上,他刚才为了看船闸上的打斗,特意吩咐船家把船靠近,大炮倒也没有推太远。
楚兆仁完全懵了,自己明明已经报出了名号,为什么对方还这么不理不睬,这王通不过是个被赶出京师的近臣,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
火炮推过来。有人在地上打下木橛子固定大车,然后洗刷炮膛擦干,然后装药装弹,火炮开炮后必然要后退,后面的地方也要清理出来,士兵们向后走了几十步检查了一遍,无关人等都是驱散。
岸边停靠着其他船只,他们挡在火炮的前面,这些船只无辜,自然要被驱散,王通的炮兵有条不紊的再做着这些,靠在岸边的船只都是鸡飞狗跳,连忙离开这个方向。
“王通你这杀才,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皇宫大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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