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楠一边盯着士兵们的忙碌,一边笑着点头附和道:
“这五百匹好马一定要伺候好了,咱们虎威营今后的军马可就出在他们身上了,大人且休息,咱家去看看下面的晚饭预备。”
“别家监军是人上人,咱们的监军却好像是大管家一样,蔡公公二十几岁年纪,却这般勤勉,实在是难得。”
谭将走了过来,看着蔡楠的背影笑着说道,王通也笑着点头接口道:
“别处是宫内派来的,蔡公公是自家人,哪能一样?”
谭将本就不是为说这个来的,转头看看车营内在那里忙碌的兵卒们,感慨说道:
“经过草原上这一战,虎威营的儿郎们才算真正成军,今后不惧厮杀,不惧沙场。可以说得上是好兵了!”
车营内几千兵卒,应该颇为喧闹纷乱,可此处却井井有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士兵们脸上没什么兴奋疲惫的表情,只是按部就班的劳作,夕阳的余辉洒落在他们身上,看到之后让人感觉一种凛然肃穆之气。
王通在那里四下环视,只觉得胸中自豪涌动,这样的一支军队是自己从无到有建立起来,而且还是一支胜利之师,威武之师,心中自豪,口中却笑着自谦说道:
“若是能像历韬他们一般,依旧笑谈自若,这才能算上好兵!”
“老爷心急了些,若是那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精锐,又何止是好兵而已……老爷,有桩事却要说下,昨日上午过来导引的京营骑兵大人可知道?”
过景山的时候,再向东就是京师,京畿重地,有这么一支兵马过境,自然有些手续规矩,和去时一样,京营也派出了导引的骑兵,又有专门的移防布置,这个王通自然知道。现在车营内在扎营,距离车营百余步就是京营马队的营地,蔡楠还安排人送了些酒肉过去。
看着王通点头,谭将脸色有些为难,可还是低声说道:
“老爷这次在草原上斩首二千余,要算上去那鞑虏营地的绞杀,五千首级也是有的,可老爷只给咱们虎威营自己留了二百,其余都是卖给了宣府各将,这个是不是……”
难道是嫌给虎威营留下的脑袋太少,大家功勋不够,这话是埋怨?可又和京营的骑兵过来导引有什么关系。
王通诧异的看了欲言又止的谭将一眼,这位四十出头的老将素来沉稳自若,怎么今天却这样的吞吞吐吐,谭将看他看过来,却偏头对着附近的人示意,王通顺着看过去,却正看到谭兵谭剑两个人在那里忙碌。
这二人一个是锦衣卫安排的暗桩,还有一个是东厂安排过来的,王通有些明白谭将的意思了,谭将又把声音压低了些,开口解释说道:
“我这两位兄弟,虽说身上有别的差事。为人都还实在,老爷在草原上也是见过,可差事在身,消息总会去往京师,昨日京营过来导引的骑兵中和他们二人都有交谈,那几骑今日就再未看到,怕是回京去了,宫内和朝中知道,总归……”
王通笑着摆摆手,低声问道:
“谭将,本朝最重首功。见到鞑虏贼人的首级,验证确实后,就有相应的功劳是不是,那你估算下,咱们这二千二百的首级报上去,我这边能升到什么地步?”
“……首级和骨牌都是配齐的,验证无误,老爷封伯应该是个保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衔头也该有的,要在地方上做军将,一镇总兵也不是不能……”
伯爵、锦衣卫指挥同知、总兵大将,这三个官衔,已经是武人所能追求的最顶点或者是接近最顶点了。
“……老爷这边不必说,虎威营上下各个都要高升的……”
尽管谭将性格颇为淡泊,可说到这里也有些激动,毕竟武将搏命厮杀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王通却看向别处,沉声说道:
“我在朝中各位大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谭将你也应该知道,要是能容我,又何必赶我出京师,要是能容我,又何必费尽周折,让咱们虎威营北上出塞历练,内外如此,若我实打实的把斩首功劳报上去,不赏不升坏了规矩,寒了将士的心思,可赏赐擢升,又哪有我的位置,既然不想赏我升我,又要防着我心中有怨气,又有那怕我升上去抢了位置的,到时候众矢之的,怕是风光一时,然后就要倒霉一世。”
说到这里。谭将摇摇头,跟着叹了口气,王通继续说道:
“卖给宣府那些边将,交好他们,为今后做买卖求个方便,再者这些首级放在我们这里是个麻烦祸害,不如换些钱财,几十万两银子入手,也算值得了。”
说了几句,王通跳上了边上的大车,谭将跟了上去,王通笑着说道:
“这些事情莫说是现在,怕是咱们在宣府的时候就有人向着京师送信了,这也好,那些边将肯买,说明咱们军功是真的,咱们不图这军功,反倒给宣府分润,众人恐怕都要夸我识得大体。”
“唉,老爷想的周到,只是有大功却不能要,实在是委屈了。”
谭将感慨一句,王通在车上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
“不委屈,圣上今年不过十八,我也不过十八,都还年轻的很,等得起,不急,不急……”
……
“下官军务在身,不能入城,还要劳烦张公公出城,实在是惶恐,王通在这里磕头赔罪了。”
虎威营请晨拔营走了两个时辰又是停下,把那辆改装成厢房的马车拉了出来,用作招待的地方,停下之后,也就是一刻不到,一辆黑色马车就来到了这边。
让张诚来见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扶着那张诚进了厢车坐下,王通第一件事就是赔礼,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则是满脸笑容,起身搀扶了下,柔声说道:
“都是自家人,起来起来,何必这么多礼,王通,你在北边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宫里全都知道了,大家伙可都纳闷,那么多边兵边将做不到的,你几千人怎么就能做到。”
“公公费心了,战报呈文已经拟了大概,回津后润色一下,立刻快马送到京师,一定先交到万岁爷那边御览。”
“快些才好,万岁爷可急着看呢,倒是御马监的楚兆仁做下了这等事,咱家倒要看看他如何交待的过去。”
听到张诚的话,王通迟疑了下躬身说道:
“张公公,楚公公那边若是真想对下官做什么,也不必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法子,楚公公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不会这点分寸拿捏不住。”
张诚看了看王通,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点头赞许的说道:
“你看的倒是明白……”
四百四十三
张诚夸奖了一句之后。却又摇头笑了笑,开口悠然说道:
“万岁爷接到了锦衣卫的呈报,当时就拍了桌子,要咱家派人去拿楚兆仁那!”
这话张诚能说,王通连接都不敢接的,却对着皇城的方向拜下,口中称颂说道: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定当忠心报国,纵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老楚也是裕王府的老人,宫内当差这么多年,又去南边当差,真要想做什么又怎么会这般露骨,落下痕迹,咱家估摸着,他弄出这禁军操练的把式,无非是想一石二鸟,一边给自家捞些名声,一边整你,但要在北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没那个能耐,也知道这个轻重。”
张诚笑着说道。王通也是笑,却不接话,张诚用手指点点王通说道:
“咱家来,就是怕你想不明白这桩,你要是咬牙追查,万岁爷那边肯定不会罢休,又不知道生出多少是非来,想通了最好,你求着咱家过来,是琢磨着那二百个首级的事情吧,不必操心,回了天津卫,御马监、兵部那边验功的官员立刻就去,你在宣府舍了这么多,其余的功勋那还能亏了你。”
“多谢张公公的看顾,下官多嘴问一句,不知道宫中对草原上那大股鞑虏的侵袭是怎么想?”
“虽说太祖爷成祖爷的时候在塞外设立卫所堡垒镇守,可百多年前就被鞑子占去了,塞外一里也是敌国,你们去了三十里五十里的,龙骧左卫那边虽说安然回来,没准也是被人盯上落了痕迹,等你们过去,鞑子就动手了,也有这么碰上的可能,一切说不准。”
张诚话里虽然模糊,可说的却顺畅。想来这已经是宫中的定论,王通向前凑了凑,开口问道:
“张公公,下官冒昧问一句,御马监各营万岁爷可调的动?”
张诚诧异的看了看王通,这问题的确冒昧失礼,不过这车厢中也没有别人,他沉吟了下苦笑着说道:
“你这脑子里不知道装些什么,御马监的禁军各营没太后娘娘谁能动,冯保或许能碰碰,万岁爷却是别想。”
“再问张公公,城内城外的京营京卫,万岁爷可调的动?”
“调这些兵马,要兵部下勘合文书和关防,要走内阁的,张阁老不点头,也是动不了。”
张诚越来越诧异,脸色也有些沉,王通问这些话,未免有些太不合规矩,实在是失礼之极。王通好像丝毫没注意到的样子,又是开口问道:
“宣府、蓟镇、北直隶各处的兵马,天下各处的兵马,万岁爷下中旨可调的动?”
“……怕是不动的,恐怕会先派人来京师……王通,你问这些作甚……”
声音已经严厉起来,王通脸上露出个笑容,低声问道:
“张公公,下官这虎威营万岁爷调的动调不动?”
张诚沉默的看了王通半响,若有所思的说道:
“要说现在万岁爷真能使唤动什么人,也就是你天津卫这边,你哪个锦衣卫千户,做的各项买卖,还有这虎威营,都是忠心的很,也是万岁爷一手扶持起来的。”
王通拱手抱拳深深一躬,肃然低声说道:
“张公公,万岁爷如今的羽翼,宫中有您老人家,宫外有下官的一帮人,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不是太后娘娘信用,就是冯公公、张阁老的提拔。”
说的当然是实话,张诚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内廷第二号的人物,做事用人都是束手束脚,就是因为宫内宫外主事的是冯保和张居正,一切用人的权力都被他们抓在手中。甚至连万历皇帝伸不进去。
但这等事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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