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敢情这两位还真是仔细查看过了,看到是自杀之后也就懒得理会,这才有了这番波折,王通此时有点尴尬,这威风是不是白耍,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稍微平静下,王通却想到了一件事,赵家夫妇在除夕和初一双双自杀,到底是什么样的压迫,才能把人逼迫到这条死路上,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为什么自杀的,二位兄弟可看出什么究竟了吗?”
这个问话不过是打个圆场而已,王通不抱着什么希望了,没想到这句话问出来,王四和李贵的神色却变幻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但这个神色的细微变化却被王通看在眼中,顿时注意了起来,不由得又追问了句:“怎么,看两位兄弟的神色,是知道什么线索吗?”
他这一追问,却让王四和李贵以为王通知道了什么,美味馆中这场面本来就压抑,这么一慌张更是露出了马脚。
两名捕快对视一眼,又看看吕万才,然后又看看邹义,看邹公公干什么,这下子连邹义都注意到了。
顺天府推官吕万才正摸了一把冷汗,心想着美味馆的东家小小年纪,居然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冯公公有关系,冯公公那是何等人物,小手指一动就能碾死顺天府上下的大佬,怎么就莫名其妙怠慢了呢!
回去一定要禀明府尹和府丞大人,这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一定要约束差役捕快们谨慎,鬼知道不小心就得罪了什么人。
“二位,不必担心什么,查案的事情王某来做,你们不用担什么干系。”
这话才把吕万才从发呆中惊动过来,正看到两名捕快东顾西盼,挤眉弄眼的模样,不由得心头火气,撩起袍子下摆快步跑过去,对着两个人一人一脚,大声骂道:“混账东西,王大人问话你们就说,还在那里遮遮掩掩,真要千刀万剐的处置落到身上才开口不成!”
王四和李贵这次没有回头看吕万才,反倒是莫名其妙的去看了眼坐在一边的邹义,这才迟迟疑疑的说道:“回各位大人的话,小的们在赵家的卧房里面看到了混元三阳佛,京师供奉这像的人家不少……”
话说的吞吞吐吐,说到这混元三阳佛的时候,又是转头瞧了瞧坐在那里的宦官邹义。
“混元三阳佛是什么?”
王通有点糊涂,却也顺着这目光看了过去,宦官邹义和身边的两个小跟班脸色也都不太对劲,邹义有些烦躁的伸手摆摆,开口训斥道:“看咱家作甚,拜这佛的是有,可还有不少拜长春子丘真人呢,咱家什么也不信,莫要看咱家,有话说就是了!”
有了邹义这句话,王四和李贵才开口说对有些糊涂的王通说道:“大人,这混元三阳佛是天地三阳会供奉的神仙,这些年京师、北直隶不少人都信了这三阳老佛……”
看到邹义的反应,王通也不再询问的那么急,免得说了社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宫内的内官,可这天地三阳会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个邪教,王通顺着话头问道:“信了这三阳佛,又怎么?”
“回大人的话,信了这三阳老佛,有的人富贵了,有的人破家了,有的人在城内置办了宅院铺子,城外置办了庄田磨坊,有的人卖妻卖女,也有的家破人亡。”
“这富贵的多,还是破家的多?”
“这个……,小的们街面上办差,这些东西都是随便听听,跟着来和大人随便说说,置于这实情实在是不知道啊!”
说话间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看到王四和李贵这么为难的模样,王通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却把目光转向吕万才。
捕快们都是粗俗汉子已经说的这般遮遮掩掩,那吕万才仕途多年,更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看见王通目光转过来,低头躬身说道:“依在下所知,顺天府这几年接到这三阳会的状子不少,不过罪状罪案的事情,都是诸位通判大人审理,治中、府丞、府尹大人决断,具体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推官吕万才的模样为难之极,王通刚要继续追问,邹义却插嘴说道:“不知道就罢了,等知道了什么再过来告诉王大人就是,吕推官今日你来到这店里,大家相识,今后王大人要做什么要查什么案子,你们可要多多帮忙啊!”
吕万才连忙满口应承,笑着说道:“那自然,那自然……”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下,试探着对王通问道:“王大人,若是方便能不能让在下见见那苦主的遗孤,总能问出点什么!”
“明天早上过来便是。”
王通打赢了,吕万才松了口气,终于有机会擦擦了额头的汗,又客套几句,带着王四和李贵恭恭敬敬的告辞离开
等到顺天府的这帮人一出门,邹义也对自己的两名随从摆摆手,将他们打发了出去,脸上的神色变得有几分严肃,沉声说道:“王兄弟,咱家先和你说说三阳会是什么,你再告诉咱家还要不要管下去?”
王通深吸了口气,冲着他点点头,邹义坐到王通这张桌子上来,开始讲述。
宫内的宦官也有信奉的神佛,大半都是信奉道教,而且都是信奉全真教的长春子丘处机,原因无法,丘处机为了清心修道而自宫,和宦官们有共同之处,所以东城的长春观从宣德年就香火鼎盛。
不过近几年来,天地三阳会开始兴盛起来,这教派不知道何处传来,也不知道谁人主持,但宫内宫外信奉的人当真不少。
“咱家也不讳言,割了那话,再怎么荣华富贵,也是个残缺不全的身子,这三阳教讲究的是修行之后,阳气暴增,常人修炼壮健身体,百病不侵,宫里当差的可以残阳复生,重振雄风。”
怎么可能,荒谬之极,王通心中才说出来,邹义就冷笑着说了相同的话:“荒谬之极,割都割了去,怎么可能长出来,可宫里十二监中不少有品级的也暗地里拜这个混元三阳佛,宫外又笼络了不少达官贵人,壮阳嘛,有钱的人谁不喜欢……”
六十四
宦官身有残疾,这等事应该讳言才对,没想到邹义倒是神色坦然,侃侃而谈,王通却听的有点焦躁,不过邹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宫内宫外,信这个的富贵之人当真不少,那赵家夫妇在这初一自缢身亡,不是他杀,可未尝没有其他情状,但王兄弟你要管,说不得就要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你要继续查下去吗?”
话终于说的明白,明眼人看着赵家夫妇的死亡都有疑点,自杀固然无罪,可逼人自杀也是大罪。
而且推官吕万才和那两个捕快说的尽管含糊,可却有一层意思,因为信奉这三阳会而家破人亡的并不是例外,赵家夫妇的死亡十有八九和这个天地三阳会相关,要查下去,那就必然和这三阳会对碰。
信奉者三阳会的富贵权势之人不少,王通要是查,做好惹麻烦的准备没有?
上一世,平民生活,这一世,要荣华富贵,上一世,逢迎委屈,这一世要活的无悔,王通一直是秉承这个信念。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含糊过去,对不起那变成孤儿的赵金亮,也对不起自己的本心。
无父无母,本就是孤苦之事,何况赵金亮这种父母暴毙,那更是不幸十分,到底什么人能如此狠心毒辣。
王通心中翻来覆去的斗争半响,还是沉着的点点头,开口说道:“这事我要管。”
看到王通这般回答,邹义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那为兄就不说什么了,王兄弟,你背靠皇上这棵大树,做事当然有底气,只不过皇上也未必事事有用啊!”
说完之后,邹义变得有些意兴索然,没说几句就告辞了,邹义走之后,王通坐在店中发了一会呆,看对方这摸样,王通自己也有点动摇。
没坐多久,李虎头掀开棉布帘子跑了进来,兴冲冲的说道:“王大哥……不对……王大人,马奶奶让我告诉你,赵金亮醒来能清楚说话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通立刻把所有心思抛下,急匆匆的跟着李虎头朝马家跑去。
……
赵金亮小小身体缩在火炕的角落里,双眼哭的通红,还在不停的啜泣,可神智却清醒了不少。
马寡妇坐在一旁,边安慰边询问当时的发生了什么。
“……要过年了,我想吃肉吃糖糕,可每天都吃粥……每次光头的伯伯来我家,爹的脾气就不好,娘就要哭……今天早上,娘答应给我买糖糕的,可醒来之后不见了爹……娘在外面叫了声,回来就把我抓起来摔下去……醒来的时候,就看见……”
细声细气,说一句哭一声,但大概的意思都已经说明白了,事情凄惨不堪,王通注意到两件事,一是这光头的伯伯,二是这事情发展的大概居然和那两个捕快说的差不多。
“小亮,光头的伯伯什么样子,能不能跟我说说?”
王通凑近了些柔声问道,赵金亮低着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比我爹高很多,经常穿着黑衣服……”
这描述的样子可真是眼熟,王通笑着伸手摸摸赵金亮的脑门,放轻声音说道:“小亮不要怕,在这里没有人碰你,想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和你马奶奶说。”
那高个的光头到底是谁,王通边想边走出门去,李文远就在堂屋坐着,马三标如今是他徒弟,自然要客客气气的奉茶伺候。
见王通出来,李文远站起来感慨说道:“这孩子心志还真是坚强,要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怕早就吓得疯傻……”
这也是闲谈,王通刚要接话,却猛地愣怔在那里,穿着黑衣高个光头伯伯,在这南街上就有一个形象极为符合的,赌场聚义坊的老板何金银。
赌坊青楼那都是那背景都不干净,王通出于一种思维的定式,对这样的基本上是敬而远之。
能给赌场的赌徒送饭,王通也就不要求其他,美味馆的生意暴涨之后,聚义坊那边更是懒得理会。
没想到,赵家的惨案居然和他有关,王通一发呆,李文远、李虎头和马三标等人都在看着他,马三标忍不住问道:“大人,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刚才赵金亮说的那个黑衣光头,倒是和聚义坊的何金银颇为相似。”
王通刚说完,边上的李虎头就挥舞着小拳头狠狠的说道:“要是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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