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通这么一问,董创喜愣了下,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不自然,王通好像没有觉察,继续问道:
“董大人这次又是给张阁老送海狗去了吗?”
董创喜点点头,还没等说话,却又摇摇头,左右为难了一会,索性撇开这个话题,开口笑着说道:
“其时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要求王大人帮忙?”
“可是要借银子,这个好说,董大人要多少说个数目便是,等下让帐房那边送来。”
“却不是银子的事情……”
董创喜刚否认,王通却笑着打断道:
“董大人难不成在说笑话,除了这银子,董大人不好跟阁老张口,这大明天下的其他事,难不成还有阁老办不成,王某能办的,莫要开玩笑,莫要开玩笑。”
这话听在耳中极为的刺耳,董创喜干笑了几声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下去:
“是董某在山东那边得罪了一伙贼人,这伙强人杀人放火,兄弟我的产业颇受其害,家中妻小亲眷也是提心吊胆,兄弟我几次追剿都是无功而返,听闻天津卫王大人这边兵马精强,想请王大人派人……”
听到董创喜这话,王通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说道:
“这可真是笑话了,山东贼人,自有山东兵马剿除,王某不过是分驻天津卫千户而已,怎么能伸手到山东去。”
这吃惊是七分做作却也有三分真实,董创喜说到这话。却和谭兵去山东后回报的那件事对起来了“董家在城外的两个庄子被贼人打破”。可这贼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些,王通在锦衣卫当差已经有几年,各处消息知道不少,什么绿林强豪,什么山大王,在官府面前什么都不算,再嚣张的贼人真要惹到官军出动征剿,那也只有烟消云散。
山东地方算是太平,这十几年来也没听说有什么乱子,而且又是在济南府这种富庶地方,怎么能让强人横行到这个地步。
据说官府的人遇到绿林盗匪,如果不是倒霉遇到那种过路做贼的江洋大盗、亡命之徒,而是在本地有立寨烧香的,只要报上名号,对方就不会动手,哪怕你只是个衙门中的跟班差役,可这山东倒好,居然直接对着锦衣卫千户下手了。
“不瞒王大人说,山东布政使司和都司衙门那边都跟兄弟有些嫌隙,王大人也知道,地方上的文武对咱们锦衣亲军总有些不对付,敌视的很,他们说不过是蟊贼小案,锦衣卫千户这边自己侦办就是,王大人,一定要帮兄弟这个忙啊!”
他这边说的模糊,还有很多不尽不实的地方没有提到,可称呼上已经自称“兄弟”了,王通那里肯接话,只是在那里摆手说道:
“不合规矩,不合规矩,越界办案,王某自家的事情还这么麻烦,这桩事实在是帮不上忙?”
“王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在下愿意出重金酬谢!!”
“你以为本官缺银子吗?”
称呼已经换成了“在下”,王通还是寸步不让,这件事没弄清楚前,还真不能贸然答应,越说越让人生疑,最少也要派人打听清楚才行,要是帮了这忙,他董创喜仅仅帮着找个船匠船工,可远远不够,那天津卫这边实在是太过得不偿失。
董创喜在那里神色变幻,犹豫了下却拿出了一封信,开口说道:
“王大人,这是阁老府游七爷的私信,就是托王大人办这桩事,游七爷的面子,王大人总要给吧!”
王通走到董创喜的跟前,把信一把抽走,董创喜还以为有用,脸上立刻放松,却没想到王通把信直接丢在了地上,冷笑着说道:
“他算个什么!?”
四百六十八
“这……这可是游七爷的信……”
看着王通不屑一顾的把信丢在地上。董创喜目瞪口呆了半响,才颤抖着声音对王通说道。他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可是游七,是张阁老门下最得信用的心腹之人,京师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恭敬客气的人物,各部郎官、科道官、地方上的三司大员,那个不是如此。
得罪了游七,可就是得罪了张阁老,当年冯保冯公公的亲侄冯友宁和游七冲突,张阁老一封私信,冯友宁可是挨了一顿鞭子的,这些年游七上下其手,不知道多少人得了官位肥缺,也有不少人被游七弄的降职贬官。
这等翻云覆雨的人物,他写来的私信就被王通这么丢在地上,董创喜感觉脑子完全的乱成一团。
“游七那个衙门的?本官不知道!”
王通把信丢在地上之后,又是回到座位上坐下,冷笑着反问了一句,董创喜在那里愣怔了半天,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前爬了几步。带着哭腔恳求道:
“王大人,王大人,救命啊,救我全家老小一家性命啊!!”
“不知道董大人家人现在何处?”
“都在济南城中……”
“救命救命,还要本官救你一家老小,你先去京师阁老府上,又来天津卫本官府上,你在外耽搁这么长时间,哪里像是家中有人要救命,天色不早,请潘大人早回吧!”
眼下距离午饭时分还有一个时辰,实在看不出什么天色还早,王通也不理会,开口对外面的人说道:
“把那几个番人兵卒叫过来,我在偏厅见他们!”
外面的人答应了声,王通刚开门,那董创喜却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王通的腿,哭喊说道:
“小的这次出济南城都是偷跑出来,家里人闭门不出,装着小的还在家中的模样,那边已经放出话来,要在八月中秋取小的全家性命,求王大人仗义出手,帮帮小的忙,救救小的全家性命,大人要什么。小的就算粉身碎骨也会给大人办到!”
亲卫们已经出现在门口,王通摆摆手,亲卫们躬身退下又是把门带上,董创喜感觉王通停住了脚步,只是松开手不住的磕头。
有了最后那句话,王通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过他也的确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这般威胁锦衣卫千户,如此的嚣张,的确让他有了兴趣。
“董大人怎么自称小的,快起来,快起来,这不是折了王通的福禄吗?”
王通伸手把人搀扶了起来,这次董创喜却彻底变成了求人的态度,起来后先说道:
“王大人是禁军营官,照例等于参将之职,是小的上官,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王通笑着点点头,却也不和他争论,只是坐下来说道:
“前些日子。海州一个商人说在青州府附近的海面上遭了风,然后靠岸修好了船,这才继续来的天津卫,王某却是没想到山东那边居然有修船造船的匠人作坊,眼下天津卫靠海发财,对这造船修船需求不小,还要劳烦董大人帮忙寻找。”
尽管方才都跪下哭求,可王通说出这个要求,董创喜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为难神色,这神色王通也是看见,立刻笑着说道:
“董大人若为难,王某也不强求!”
求人救命,对方提出要求来却不能满足,那也不必继续求了,能看到董创喜神色变幻,最后还是咬牙说道:
“那里有什么为难,这桩事董某一定给大人办到。”
“那就多多劳烦了,还要请董大人讲讲,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人,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和董大人结下了仇怨?”
……
想让对方出头帮忙,来龙去脉也要讲个清楚,让王通没想到的是,董创喜脸上的为难神色居然比刚才说要找船的时候更甚,不过还是讲了。
“前年兄弟我在街上闲逛,走到某处的时候,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一下,捂着头抬头看,却看到一个女子……”
事情并不复杂,分驻山东锦衣卫千户董创喜街上闲逛。机缘巧合,被某家的晾衣杆打到,看到了这家的美貌妇人。
既然说妇人,那肯定是有夫家的,不过董创喜也是个风流人物,又是锦衣卫千户,在山东也算是个大人物,多管齐下,却把这妇人勾搭了上手。
那妇人的夫家自然受不了这个耻辱,至于山东锦衣卫有没有做什么别的,那就不可知了,左右是那妇人拿了休书,不足两个月就嫁到了董家。
董创喜家中有几个美貌姬妾,正房却身子弱,这新娶的妇人运气也有,手段也有,加入董宅之后没几个月,董创喜的正房病死了,一来二去的,这妇人倒成了续弦扶了正。
原本做个小妾无声无息的,现下成了锦衣卫千户的正房,济南城中,甚至济南府和周围都知道了这桩事。
本来这妇人的夫家不过是打碎了牙吞肚子里。这事闹将起来了,一下子成了城内的笑话,谁路过门前都要指点着议论几句。
家中有这等美貌妇人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这夫家在城中开了几个蒸锅铺子,在城外又有大车店的,也算是一方的人物,事情没宣扬开的时候还能忍住,闹起来这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这夫家姓吴,吴家把城内城外的铺子都给变卖,全家迁出了济南城,事情却没这么了结。董家做生药生意,山东各府都有药店开设,也经常有银钱进出流动,可从登州、莱州、青州三府送到济南府的银钱连续遭劫。
居然有人敢动锦衣卫千户的钱财,地方官府立刻严查,可动手的人却是响马,来去如风,根本找不到什么踪迹。
后来还是这董创喜动了锦衣卫去查才得到了消息,动手抢劫的人却是那吴家的男人,吴家在进城做生意之前,本是章丘的土豪,据说在私盐上颇有些手脚,这等人都是坐地分赃的土匪,也是动刀枪的角色。
抢人钱财,比夺人妻女还要深仇大恨,何况董创喜这也不算强夺,好歹是在衙门里拿了休书,然后明媒正娶进门的,可这吴家直接就是抢劫,那可就是犯了律法,当即是报了案,下了海捕文书,开始死斗。
吴家本就是土豪,又有私盐、车马生意,和各处豪绅大户都有牵扯,各处都有人接济帮忙,通风报信,何况锦衣卫千户本身有监视地方上文武官员的职责,省里和地方上都是懒得用心,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官府不管,这吴家的气焰更是嚣张,董家各处生药铺子的钱都交不上来,只好留存在那边,被人揩油贪墨这个就不必说了,钱财上的损失不说,在东昌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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