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站着的双喜满脸惶急,在那里带着哭腔说道:
“大爷,叫太医来瞧瞧吧,这病自己顶是顶不过去的。”
林书禄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摸了颗丸药捏开蜡封吃了下去,平静了半天才虚弱的说道:
“太医一看,这差事也不用做了,当年落下的病根,年初的时动了次大心气这才犯了……你不必为这个操心,出宫一次,让人再去山西……”
“大爷,年初那桩事?”
“他余家不想为二儿子报仇!?鞑子折损了五千多丁口,难道不想报仇!?这次咱们什么也不做,就是传消息过去。”
四百九十五
“这番人的东西的确有趣。咱们日冕没了太阳就用不得,这小小摆件倒是能知道时辰,哦,还要插在这眼里经常拧几圈。”
万历皇帝盯着桌子上一个一尺左右高的盒子,兴味盎然,边上站着的赵金亮尽管低眉顺眼,可还是禁不住好奇,抬头看几眼。
“都说番人粗陋,这等机关玩意倒也颇见巧思,能计算到八分之一个时辰,也是了得了!”
“万岁爷,王通送这个进宫,虽说是一片忠心,可毕竟不是正道,要被太后娘娘那边知道,又要说个玩物丧志,搞不好王通也要跟着被叱责。”
“好了好了,小亮,你把东西送到郑淑嫔那边,说朕晚上教她怎么玩。”
赵金亮连忙应了,书案颇高。他还有些够不着,张诚上前把那座钟放在了赵金亮怀中,赵金亮有些吃力的搬了出去,到了外面自有人上来帮忙。
这个时代欧洲已经有座钟出现,不过最多也就是能计量到刻,而且不怎么精确,可这种纯人工的装置已经比滴漏和日冕要强很多。
欧洲商人们经常用这个来讨好其他地方的贵人,阿巴贡见王通的时候也带了这个,王通却不觉得如何稀罕,当成贡品一并送到了宫中。
这等新鲜物品,倒是很受万历皇帝的喜爱,在那里钻研了半天,高兴的很,不过贴身伺候的张诚少不得要说一句。
看着赵金亮出门,万历皇帝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奏折随意的看了几眼,又是烦躁的丢下,无聊的说道:
“都是张先生能做主的事情,何必还要朕看,每日浪费这些功夫还不如去多陪陪母后,去那边……”
说了半截却停了,谁都知道皇帝说的是郑淑嫔那边,张诚却低头不出声,万历皇帝好似想起来什么,又是说道:
“御马监那边还真当寡人糊涂,折腾王通那边一次不够,还要弄第二次,这桩事。张伴伴你今天就去传寡人的旨意,不要做这等劳民伤财的无谓之事……”
话还没说完,张诚干咳了声,却在边上翻出一本奏折来,双手送过去说道:
“万岁爷先看张阁老的奏本。”
万历皇帝也知道事情怕还有别的隐情,也不说了,接过奏折看起来,张诚在边上解释说道:
“年初的时候,虏酋俺答手下一名大将带着几千骑出逃,现如今在密云卫向东几百里的一处河套盘踞,和蓟镇北边的鞑虏科尔沁部勾结,朵颜那边归附大明的几个部落都被挤压欺凌的厉害,这等乱众,早晚对大明边关是个祸害,蓟镇总兵戚继光准备出兵征讨。”
看着奏折,听张诚这边解释,万历皇帝手中奏折摆了摆,皱眉说道:
“和俺答那边是有和议的,这么贸然开衅,朝中那些人又要呱噪个不停。”
张诚向前走了步,笑着说道:
“万岁爷。据戚大人那边得来的消息,俺答手下那大将已经叛出去了,算不得是俺答手下的人,这和议管不到,戚大人的意思是,俺答如今在吐蕃那一边长驻,消息或许一时没法来回,等知道了消息,搞不好还要招那叛将回去。”
话说到这里,万历皇帝自然明白,笑着说道:
“先趁这个机会将这一支打残了,无论如何也是弱了那俺答。”
“万岁爷圣明。”
张诚那边才奉承了一句,万历皇帝又皱着眉头说道:
“兵部这次做的这么大,李如松新去宣府他们也要用了,两个镇这么多兵,怎么还要王通去,难不成看着朕的这点家当都不顺眼吗?”
张诚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说到这个上面了,少不得解释说道:
“万岁爷,这桩事虽说是兵部主意,可那些人如何知道行军打仗,还不是蓟镇戚大人那边的计策,张阁老点头做起来而已,左右都是戚大人的计策,折子后面说的明白,王通的虎威营去年在草原上打了胜仗,多少熟悉,也能帮上忙的。”
看着万历皇帝脸上依旧带着些阴沉,张诚转头看了看门外。上前低声说道:
“戚继光虽然和冯公公、张阁老亲厚,可为国的一片忠心,先帝和太后那边都是说过的,再说了,万岁爷不舍得王通,也是怕他这边有什么损伤,可书中不是说,刀利要磨,兵精要战,万岁爷若想让王通今后有大用,多去外面历练作战,不管是对万岁爷,还是对王通,都是好的。”
万历皇帝神色变幻,末了把手中的奏折丢掉书案上,叹了口气说道:
“难为了王通,辛苦给宫内赚银子,还要在这年节的时候去北边打仗,大明这么多事,怎么压在他身上的这么多。”
……
王通对如何构架一个做事的团体颇有心得,眼下这个局面,就算他撒手不管也能正常运转一段时间。
不过王通却不会让自己闲下来,在这个时代。他有太多太多可以享受的富贵至乐,现在的身家说是富可敌国也不夸大,说权势,有天子作为靠山,手中又有几个实权的差事,只要自己不犯大错,谁又能动的了他。不去忙碌,去享受,不光是对自己好,恐怕宫内宫外,内廷外朝许多人乐得见他如此。
但不能闲。不能去享受,王通生怕自己一放松下来就沉溺其中,而且眼下这局势,看着富贵太平,可隐患太多,实在是放松不下。
他这般想,旁人却不是这样看,如今王通属下各处除了虎威营之外,其他各处都对此颇有怨言。
王通不闲,每日到处盯着,其他人自然也就不能闲下来,整日忙碌,虽然收入不错,可太累了些,难免会说些闲话,他们以为自己的抱怨王通不会知道,却没想到,张世强安插在四处的细作都是一五一十的呈报。
左右是某某人说过什么话,简单写上,列一张单子报给王通,一般都是晚上送过来,王通却都是白日里看,说这种东西不值得晚上看费眼睛,看完了之后也都是直接放在火盆中烧掉。
“当初请他们来的时候,一个个欢天喜地,那时有个活计就已经满足,如今赚了一年两年的钱,身份也有了,家底也有了,一个个的就受不得苦,要享福了,想得倒是好,新人不补充进来,那有什么享福的机会。”
王通也只有这个评价,尽管什么商校、通译学堂都在培训人手,可两处巡检,各处办差的人依旧是不足。
也是天津卫的繁华扩展的太快。各处招进来的新人往往不会按部就班的给老人做徒弟,缓缓适应,而是采用提拔老人中有能的,直接带着一批新人去管事的方式,虽说也有不少错处,可还算能撑得住场面。
但人力这么紧张,能保证该有人处有人管已经不错,轮换替补那是不要想了,也难怪下面叫苦叫累。
王通这边也是无奈,商校和通译学堂的出来的人,不光是王通一家想要,天津卫的商行货栈,各家买卖也都想要,给出的工钱一点不低,这人来了就能用,知晓各项规矩,马上就能帮上大忙的伙计,都不用学徒太久的,谁家不喜欢,何况天津卫如此繁忙,多个顶用的人手就是多赚一份银子,这样的人自然人人来抢。
当时建立商校和通译学堂,就是各家分别出钱出师傅,王通想要一家独揽也不方便,按照杨思尘和几个掌柜做的判断,天津卫这边能称得上人手充足的时候,起码再过二年,这还是按照天津卫如今发展速度的规模来判断,若是再有什么增长,恐怕还是不够。
好不容易做出了这样的局面,可跟不上、扯后腿的地方太多,也只能是从长计议了。
下面办差的人虽然有怨言,可拿着足额的饷钱,在天津卫地面上又有体面,倒也不必太担心,只做听不见是了。
……
下面的人不够用,上面的人也不够用,王通手底下的骨干,大多是在虎威军中的军将,武事精通,民政上却不那么用得上了。
孙大海、张世强、汤山几人,虽说各有各的差事,做的也算尽心尽责,但充其量也就是个中规中矩而已,勉强守成。可看天津卫这时的发展,王通将来的前程,都是需要一些敢于开拓的人才。
不过科举取士这么多年,有本事有才的人都在科举仕途上打转,谁会来王通这没有名分被天下士子鄙视的地方做事。
杨思尘和蔡楠倒是合用,可杨思尘孤家寡人,蔡楠还有个监军的差事,王通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还是太多太多,要说天津卫最忙最应该有怨言的人就是他。
……
京师那边大佬们合计定了的事情,不会有什么耽搁,就由李文远亲自带人送了下来,王通接了旨意之后,就开始在府内召见属下,传达命令。
可看在外人眼中,王大人突然闭门不出,可能有些事情,按照惯例,流言开始出现。
接了密旨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十一月初三,却有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登门求见。
四百九十六
“前任沧州知州徐广国求见大人?”
尽管军务繁忙。可王通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还是一愣,沧州知州徐广国那不是前段时间在沧州运河上设卡准备抢税的那个人吗?
也亏他有脸自称前任沧州知州,当时被王通强行阻拦之后,徐广国就被人撤职免官,如果不是他叔父户部侍郎徐青山,恐怕现在已经下狱待罪了。
在王通的印象中,此人不过是纨绔子弟,想要钻个空子罢了,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在沧州布置的临时眼线也是回报,说徐广国被撤职之后就匆忙离开了沧州,不知所踪。
任谁也没想到这徐广国今日间居然主动上门求见,当日他设卡,王通派出精锐骚扰,最后又把马队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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