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摇了摇头,对身后跟着过来的杨思尘和古自宾说道:
“这就是保险行的疏漏,当初设立的时候,本官心里也没想到,大家也没想到,默认投保就是从咱们这去别处,或是别处来天津卫,却没想到有人投了保,跑其他线路,出了事情跟我们要赔付,记下来吧,保险行今后接商船的保,问问路线,风险大的就多收些保费,安排人各条船上问问打听,总能知道个大概,不要和这梁道成一样,不该咱们花钱的,却找到咱们头上来了。”
这话也不避讳跪在那边的梁道成,吓得梁道成脸都白了,在那里连连磕头,只是在那里说道: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不要赔付,小人……”
王通转过来摆摆手,笑着说道:
“保险行有这个空子被你钻了,那就是你得了这个便宜,是保险行和契书的错处,不是你的错处,明日就去支取你的银子。”
话说完,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梁道成都傻了,边上站着的几个随从也满脸不解,心想这混账海商本来和保险行不相干,为什么还要给他银子,王通似乎知道这几个人心中所想,朗声开口说道:
“这桩事的关键不在该不该赔付,而是要让外人知道保险行会赔付,本官设这个保险行,尽管是各家合股,可来投保的又有多少,投保之后信咱们会赔的会有多少,还不是以为本官会仗势吞了各家合股的银子,赔付什么的都是幌子,这次梁道成钻了空子,但保险行契书上白纸黑字画押写明,的确咱们该赔,做出这个姿态来,是给所有来咱们天津卫做生意的人看的。”
“商鞅城门立木,大人想必取的这个道理。”
秦时商鞅变法,在城门那边立个木桩,悬赏百金让人搬到另一边城门,开始无人相信,后来有人照做,得了这百金,至此,秦人相信商鞅言出必行,到底是读书人脑子转的快,杨思尘笑着奉承了句,王通微微点头,那边梁道成还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得了这个大的便宜,惊喜呆了。
王通双手拍了拍,让那梁道成醒过来,却严肃了神色开口问道:
“有些话要问你,若是不说实话,遮遮掩掩,可就不光是不给银子的事情了!”
梁道成反应过来,被发现真相之后还有银子拿,真真是意外之喜,王通问话当然是知无不言,当下重重几个头磕了下去,指天画地的说道:
“大老爷尽管问,小人若是作假,就被天上落下的雷劈死,下辈子做牛做马……”
“你为什么贩运棉布去高丽,那边应该是个穷苦地方,能有什么赚的?”
“回大老爷的话,高丽那边不比大明和倭国,甚至连南洋那边也比不上,可烂船也有三斤钉,总有些豪门大户,高丽最看重大明的百货,可却总是不够,少有船去他们那边,所以同样的货物过去,比运到天津卫这边多出三成的利,在那边出了货,再运些高丽纸、高丽参什么的回来,天津卫这边货栈商行众多,高丽纸、高丽参平日里都是京师几家大商铺垄断,这边有货,特别好卖,这一来一去,单是过来这一次就有大利。”
王通听的连连点头,笑着说道:
“光听说,倭国、天津卫和南边几处跑的,去高丽的倒是第一次听说,倒是让你发现了这个空子,其他家为何不去做。”
梁道成脸色有些尴尬,低声说道:
“高丽周围海上都是三不管的地带,各家的海盗都在那里停驻,少有船只肯过去的,小人上次遭了风被吹到了那边,却侥幸做成了生意,回来也平安,小人就琢磨着再去第二次,没想到……”
王通笑了笑,摆摆手说道:
“回去吧,今日问你的话,不要乱说,老老实实呆在客栈里,本官说要你们走了,你们才能走!”
事情到这般,梁道成已经得了最好的结果,那还有什么话说,又是千恩万谢的磕头,这才被人带了下去。
人一出门,王通转身还没说话,古自宾已经躬身施礼,赔罪说道:
“老爷,这五万两银子是小人当初的疏漏,小人愿自家出钱赔付了这梁道成。”
“这事不必提了,今后别让人钻了空子就是,你不要想这么多,原本以为高丽是个穷地方,没想到也有值钱的东西,咱们能不能做!?”
王通安慰了一句,古自宾顿了顿,带着感激说道:
“老爷,高丽纸、高丽参都是每年高丽使臣入京朝贡时带来贩卖的,祖宗制度,高丽入贡要沿着辽镇一个个堡子和城池走陆路过来,这些货物的确不错,卖是不愁卖,奈何京师入贡,随从贩卖,都被京师里内廷外朝几位大佬的产业包下了,外人插不进手,海上这一块,高丽那里是蛮荒不毛之地,海盗太多。”
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你和张纯德叫上保险行中的帐房掌柜,一起把章程商议出来,三天后报过来给我,先回去吧!”
张纯德年纪大了,又是马三标岳父,精力不济,又是要避嫌,生意上管事的就是这古自宾了,古自宾躬身下去。
古自宾关上门,王通沉默了会吩咐说道:
“喊张世强和汤山过来见我!”
这晚上王通属下各统领都在待命,不多时,那二人来到了屋中,王通站起走了几步,开口说道:
“高丽仁川,本官对此处有些印象,山东青州向南那些地方来天津卫,那仁川正好是掐在半路上,有一帮无法无天的海盗在那里,本官不放心!汤山,你这就去梁道成的手下去问,问他们谁熟悉去仁川的海路,张世强,加派人手,安插眼线盯着进出天津卫的船只,看看有没有商船和海盗勾结的迹象,从速去办!”
两人听命而去,监军蔡楠也到了,招呼了声走了进来,王通沉声说道:
“蔡监军,杨先生,我这边要写封奏疏,写完之后,立刻送呈京师。”
五百三十九
“大哥的病还是不见起色吗?”
京师北城的一座宅院中,柴福林忧心忡忡的问双喜,双喜点点头,低头说道:
“大爷每日强让自己多吃,可身子还是消瘦下来,每日吃那膏子的量也越来越大,大爷说,让二爷和三爷这边多操心那几处的事情,他留着精神力气在宫内看守,外面就要让二爷三爷顾着了。”
柴福林叹了口气,闷声说道:
“还要请你这边多照顾了,你的孩子,明年稳中秀才,举人这块,给足了银子上下照应也是差不多的。”
听到柴福林这么说,双喜脸上现出一丝激动,弯腰就跪下磕了几个头,起身还擦了擦眼角,柴福林侧身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木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盒子,递给双喜,开口说道:
“这是南洋弄来的膏子,能用两个月,过后你再来取吧!”
双喜接过盒子,躬身说道:
“时候紧,小的这就回宫内了,大爷让小的叮嘱二爷三爷,做事一定要多想,一定要谨慎小心。”
说到这个,柴福林却有点烦躁,摆摆手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四十出头了,大哥总以为我是孩子。”
那边双喜出去,柴福林闷在屋中一会,喊来了几个管事打扮的汉子,开口说道:
“今日是送银子吃食的时候,老爷我不舒服,你们几个去一次,等下去各处支了银子你们自己去吧!”
被喊来的几个人都是躬身听命,出门的时候却被柴福林喊住,又是粗声警告说道:
“不要克扣,老爷我要查账的,谁敢动手脚,老爷我扒了他的皮。”
这几个汉子各个陪笑躬身,开口说道:
“老爷放心就是,小的们晓得利害!”
出了屋子没几步,柴福林的长随小跑着出来了,冲着院子里的听差喊道:
“快准备车马,老爷要去别院,小五,你先去别院和玉娘子说一声,让那边做个预备。”
接了差事的汉子互相交换了下眼色,也不言语,出去院子才有一人挤眉弄眼的说道:
“保定府的玉娘子,啧啧,听说浑身上下的肉都跟白玉似的,冬暖夏凉,又是媚到你骨头里……”
“老爷要赎身,那院子还不卖,最后直接一万一千两银子把那院子买下来了,这不,买来了就腻在那边了。”
“按照往日的习惯,这次又是几天不回来吧!”
“听说是,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在那边大醉,欢乐几日……”
说到这里,众人都是停了话头,彼此又是看了一眼,都去内帐房那边支取银子去了,那边柴福林也是吩咐过来了,银子拿出的时候,内帐房两个人还在那边絮叨“没个入息,整日里跟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做善事,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败坏干净了。”
拿了银子,各自出门,走了一条街,就有那亲密的凑在了一起,彼此对视了眼,都是笑出来,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平日里老爷都是跟着去看,去没想今日却让咱们自己去了。”
“这个老爷不喜欢琐碎事,兄弟你要走的时候,我就劝你等等,你看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还是大哥这边见事情明白,这笔银子扣下多少!?”
“还扣下多少,自然全吞下来。”
“是不是不太好,老爷要是问起来怎么办。”
“咱说发了就是,那些猪狗不如的人,谁还信他们的话,走去南城喝酒去。”
“……就听大哥的,嘿嘿,老爷玩玉娘子,咱们找几个大同扬州的妹子也是好的,咱们也几天快活……”
……
京师四下里有几处地方,本地土著都不往那边去,而且还叮嘱自家亲戚孩子不要过去,即便这样,顺天府还常接到这几处地方的案子。
无非是外地客商来京师,不知道来龙去脉走到那边,结果遭殃了。
南城靠西边,有个大泊子叫做白草海,白草海边上没什么人家,却有一座九玄娘娘庙,庙这边也破败许久了,这边就是京师本地人不敢来的地方之一,也是顺天府接案子最多的地方之一,也是最让人头疼的一处。
这边虽然荒凉,却不是没有人居住,围着那破庙搭着一片草棚,不少人在周围游荡,仔细看这些人的形容打扮,勉强没有到衣不遮体的地步,但也差不多。
在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