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饭馆中棉布帘子放下,王通清楚的听到外面的笑声,走进来之后更加夸张,乒乒乓乓,吭吭哧哧,店里有餐具被打翻的,有捂着嘴强忍笑的,场面乱成了一团。那些少年各个诧异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马婆子吆喝着让少年们坐下,并且呵斥着伙计佣工们做活,这才把秩序稳定了下来。
王通松了口气,却发现李虎头正在盯着他贼笑,忍不住给了他脑门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他们需要仰望,需要敬畏,神通广大的王大人、王老爷也不过是一位少年而已,当然个子比较高大。
这个发现,让众人感觉和王通的距离更加拉近,关系上也更亲密了。
万历出现在武馆操场上的时候,比起王通和李虎头来强不了多少,陪同送他的人没有跟到操场的门前来。
在操场上百名少年的注视下,同样是少年的万历皇帝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穿着深蓝色劲装的小皇帝圆滚滚的,看着颇为可笑。
他对这些少年并不怎么善意的眼神有点畏缩,好在看到了王通和李虎头两个熟人,连忙靠了过来。
走进了之后,先低声说道:“不必多礼,我的名字是黄义军。”
王通点头笑了笑,示意明白,万历皇帝的名字是朱翊钧,这个黄字估计就是皇的意思,假名到是会取。
“怎么这样的人也来武馆里学,难道挑不出人了?”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没有任何压住的意思,直接传到了这边。李虎头估计和那帮人想的差不多意思,没有出声。
王通却猛地回头,这帮少年还真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写,真要把小皇帝说火了,那大家都要掉脑袋了,回头看看皇帝,小皇帝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却冲着王通微微的摇了摇头,这才让王通放下心来。
几名教习,包括李文远在内一起走了进来。少年一阵骚动,虎威武馆对他们来说好像是个谜一样,详细的都不清楚,今天见到了教习们,各个都兴奋异常。
教习们拿着木棍,腰间别着皮鞭,身上穿着紧身的黑袍,一个个很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进场之后,先用木棍在地面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直线,然后扯着嗓子喊道:“全都过来,在这个线之前站好,排成一排,从左到右,从矮到高。”
少年们或许练过或许没练过,但从小耳濡目染的兵马操练,这个命令并不陌生,急匆匆的都是跑了过去。李虎头和万历则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通耐着性子带人一同过去。
王通自然是站在最右边的第一位,而李虎头则是站在左边的第一位,至于万历皇帝则是站在左边的第二位,因为他的个子仅仅比李虎头高一点点。
知道并不等于会做,这些少年排成整齐的一排当真花费了些时间,还有宣府和蓟镇、京师三处少年为了自己站的位置发生的争执,小半个时辰才算列队完毕。
算上李文远一共六名教习,在这长排前站定,中间的一人大声喊道:“我们几人就是你们今后的教习,我叫赵大,其余几个是钱二、孙三、李四、周五、吴六……”
每说一个名字,就有一名教习举起手臂示意,李文远就是李四了,刚说完,少年的队列中有人忍不住嗤笑了出来,这不就是赵钱孙李的百家姓排列吗。知道的又把这段子告诉身边的同伴,笑声渐渐的大起来。
那赵大抽出皮鞭,狠狠的向前一抽,噼啪脆响,正对面的那个少年只觉得眼前一花,冷风在脸上掠过,混身都是吓住,这一下之后,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来到这里,不要想你父母如何,什么荣华富贵在这武馆之中都没有用,你就是个学生,和身边人一样的学生,钱二你来给他们讲讲规矩。”
话音未落,另一位大嗓门跟着响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彼此之间互称校尉,严守武馆的作息时间,不得质疑教习,武馆安排住处的人,未经允许不得外出。”
被叫做李四的李文远也站出来说道:“除了违反上面几条会被抽鞭子之外,每日里教给你们的,让你们做的,都会定期的抽查考试,如果不能完成,也不会打你们,但要让你们多跑多练。”
几位教习依次出来说明规矩,王通仔细听着,有些规矩他还参与了进去,有些则没有,除了维持纪律之外,怎么不冒犯皇帝的尊严还有不僭越,都是这些规矩考虑到的,但周围的那些少年却注意的不是这个:
“听听,校尉啊,俺爹说的没错,这就是个武学……”
“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捞到个把总的个置,我也想当总兵的……”
明朝的校尉名号是最不值钱的,寻常兵卒也被人成为校尉,但这名号却只能是军中使用,能用在这边,自然被认为是有些其他的意义。
寻常武馆的学生彼此之间都是兄弟相称,众人都无所谓,但谁要是和万历皇帝称呼了兄弟,铁定是杀头灭族的大罪过。为了避免这样的麻烦,索性定了个不伦不类的校尉称呼。
教习中除了李文远之外,其余几人是知道万历皇帝的,他们说这个话的时候,偷眼看过去,却发现小皇帝满脸兴奋的神色,骄傲的站在那里。
说完规矩,一天的操练就开始了,第一天没什么复杂的东西,一些最基础的东西还是要先教会说道。
无非是站姿要标准,如何按照口令列队,如何列队齐步行走等等等等,王通自己感觉无趣和枯燥,可那些少年们倒是不分来自何处,都是兴致勃勃的跟着教习的命令演练,就算被呵斥也是乐呵呵的。
别人还好,万历这边则是根本没有相关的经验,他和李虎头是错误最多的两个。别的教习不愿意去,可李文远却不含糊,李虎头和万历皇帝被他一并呵斥怒骂,看得别人都是冷汗直流。
武馆的格式之中,操场四周都有木栅和矮墙围绕,只有西边是依靠其他人家的房屋墙壁而建,这些家的窗户直接就能看到校场。
王通开始还糊涂,保密保安,为什么还有这样一处,后来才知道,那些房屋的主人也早就搬迁离开,现在是东厂的护卫们呆的地方,随时监控着。
不过此时在这窗子后面的人却不是东厂的番子,而是几个穿着红袍的官员,其中一人白发苍苍,脸色憔悴,看向外面的时候,不时的还咳嗽两声。
人尽管虚弱,可这个白发官员的精神却极好,边看边评论道:“的确不错,当年在台州的时候,练了一个月的兵马也走不出这个规矩模样。这些儿郎将来都是大明的良将种子啊!”
八十三
大明官服规矩,高品为红袍,在这屋中冒着寒冷看少年们演练的几名官员,地位想来不低。
“谭大人,您身子不好,这里寒风阵阵的,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在那白发官员身后一名官员低声劝说道,那白发官员摆摆手,又是仔细的盯了半响,直到咳嗽的越来越厉害,才在身后那名官员的搀扶下回到了内屋之中。
一坐下,那白发官员冲着周围的人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剩下劝他休息的那官员,屋门关上,白发官员喝口水压了下,才笑着说道:“年轻时候在浙江和北边奔波太多,早年落下病根,现如今只能慢慢养了,张大人,你身在内阁,事务繁忙,怎么有功夫来陪老朽。”
“谭大人说笑,内阁万事都有张阁老决断,张某也能抽出空子过来,毕竟武馆乃是大事,寻常人也不放心参与,也只能内阁的跑这一次。”
“昨晚听兵部派过来的几人谈过,说这法子若用在练乡勇团练,那定有大用,想出这法子的人,乃是天生的将才,看他们说的大,今日特意过来看看。”
内阁的张大人,除却首辅张居正之外,另外一位张大人就是张四维了,他在内阁中兼管着兵部的政务,一向很低调,听了对方的话,张四维笑着打趣道:“张某在内阁清闲,最近俺答部在蓟镇和辽镇活动的颇为频繁,谭大人掌着兵部,怎么也有这么多的闲暇。”
“不妨事,西段有戚继光、东段有李成梁,俺答部钻不了什么空子,真正发愁的是,大明武将后继无人……”
说了两句,又咳嗽起来,主掌兵部的谭大人,那自然就是兵部尚书谭纶,号称当代最知兵的文臣。
谭纶在东南倭乱最严重的时候,在南京和浙江都做过地方官,曾经亲率兵马与倭寇激战,数次大胜,名噪天下。
而且谭纶大力保举戚继光与俞大猷,知人善任,肃清海疆,剿灭倭寇,他也是大大的功臣之一。隆庆年之后,谭纶则主要在蓟镇主持防务,也是成绩斐然。
这时候的人习惯把谭纶和戚继光并列,并称“谭戚”,他资格极老,也是嘉靖朝入仕的三朝元老,在朝廷中地位极高。
“今日老朽看了这武馆,虽说都是些少年孩童的玩闹,但若把此法推而广之,定然对大明有大益。”
兵部尚书谭纶是知道虎威武馆的,当时不过哂笑,甚至还担心皇帝会不会耽于玩乐,荒废朝政。过来的几名教习也有兵部直辖的武将,昨日听到王通所讲的各项练习和措施,觉得对练军队有极大的用处,急忙告诉了谭纶。
被激起了好奇心的谭纶上朝之后,就拽着张四维来到了此处观看,尽管他是文官,可谭纶和戚继光俞大猷二人有个共识,战阵之上,这队形和纪律的保持,随时听从命令的反应,集体意识等,对胜利的帮助比技击训练重要太多。
而在操场上教习们让少年们所做的事情,正是保持纪律和队形,对命令的快速反应等等技能。
想想这些少年都是大明的边镇将门子弟,这些少年学了这些会把他们传播开来,谭纶很是激动。
“就算圣上忙于国事,不在这个武馆学了,张大人你也要保住这个武馆,让更多的人学到这本领,为我大明效力。”
张四维笑着点点头,心想这谭纶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何至于如此,不过就是个陪着皇帝玩乐而已,没想到接下来谭纶作出了令他惊讶的举动,白发苍苍的兵部尚书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郑重的抱拳说道:“张大人,谭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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