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堂夸奖了,都堂以后还是称呼王通名字就行了,在都堂面前当不得这个大人。”
骆思恭背着手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你做下这么大的功劳,又不张扬骄傲,前途当真无可限量,怕是用不得几日,老骆我就真要叫你大人了,有什么当不得的,你忙着,你忙着!”
王通对骆思恭客气,并且没有现在动骆思恭的位置,在旁人眼中看来,这已经是王通很有分寸,很会做人了,骆思恭自然知道这个人情,眼见着锦衣卫蒸蒸日上的,他身为锦衣卫世家也是同感荣光,有机会就过来示好,自己用不上这个人情,可儿子孙子还要在这里干下去。
又是奔忙一天,回到自己府邸,王通也感觉到有点疲乏,才在椅子上坐下,谭将就走进来低声说道:
“老爷,今日才来的那个齐武一定要面见老爷,说要当面叩谢老爷的收留之恩。”
六百九十六
亲兵亲卫有亲兵亲卫的本份,主家奔波一天辛劳异常,下人却要当面叩谢,未免抬不知道分寸。
人都已经被王通收留,也已经在戚继光面前当面磕头过,难道还想献殷勤不成,这齐武看着在戚继光跟前的时候颇为知晓进退,怎么这样不懂事。
王通眉头皱了皱,但想到这人跟戚继光关系非凡,看在这处,也要给他这个面子,开口说道:
“难为他有这个心思,让他进来吧!”
谭将点头,转身出去安排,谭将虽然是管家的身份,不过却不像是其他大户管事那样自作主张,大事小情,事关王通的一定要请示知会到。
一会的功夫,齐武已经走了进来,进了门齐武就是跪下磕头,开口说道:
“属下多谢大人的收留之恩。”
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我这边不看出身看本事,你要是有本领,自然有你的荣华富贵,好好干吧!”
下面的齐武又磕了个头,恭敬说道:
“小人省得了,承大人收留的恩德,小人有礼物想要送给大人,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王通脸色阴沉了下来,原本以为这齐武是名将之后,又是戚继光在身边亲自调教了几年,怎么也应该是个出色的人,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猥琐之辈,边上的谭将只是躬身,沉默着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看着齐武在怀中向外掏,王通脸色却是淡然,今晚之后,打发这齐武去庄子上做个管事,也算对得起戚继光的交待,这等不知道做事,刚来了就想钻营的,能有什么出息,能有什么用处。
“大人还记得这块牌子吗?”
齐武声音却没了刚才的谄媚讨好,变得严肃许多,他举起的手掌中放着一块牌子,王通看过去,还真是记得,这块牌子就是上午在戚继光手中看到的那虎牌,看看纹路图案什么的,还真是和那块一样,不对,这就应该是上午看到的那一块,王通上午看的很仔细。
“这是虎牌?”
“大人好眼力,这就是虎牌。”
“戚大人不是说这一路上还要用这块虎牌,不是说见虎牌就像见他,轻易不给旁人,你怎么带了出来!?”
王通的声音已经严厉起来,齐武跪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
“让大人看这块牌子,就是想向大人说明,小人要说的话就是大帅要说的话,大帅有话让小人带给大人说!!”
齐武说这个话的时候,却没有了什么谄媚的语气,反倒是严肃庄重,王通一愣,却猛地反应过来,上午去见戚继光的时候,戚继光拿出这虎牌的用意,那根本不是什么用习惯了,不小心拿出来,就是要让自己看这个虎牌,为晚上齐武说话做准备,还真是老奸巨滑,王通情不自禁的肚里评价了一句,不过他神色却是不动,淡然说道:
“有什么话要这么鬼祟,戚大人也是伯爵的身份,一镇的总兵,和本官这边没有私谊,也没有私事,有什么话,明日里去和宫里的人讲吧!”
齐武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抬头恳切的说道:
“父……大帅今日和二位钦差谈的话,不过是为了尽自家的本份,不指望朝中能照此施行,我家大帅原本打算今日说完,就不再操心国事,安心享受自己的富贵,可大帅今日看到了王大人,却觉得这天下间,王大人或许能将大帅上午所讲施行起来,他临时出了虎牌,在临走时交待了小人几句,让小人转给大人。”
王通神色凝重,却挥手止住了齐武接下来的话语,从这个齐武的表现来看,戚继光看来并没有把他当作外人,派这样的心腹之人来说事,总让感觉有些荒唐无稽。
“齐武,你跟着你家大帅也见过听过,上午那些事,你以为我能做什么,若真想跟本官,本官不会亏待你,若不想跟,你现在回去,本官也不会拦着,这些话不必说了,本官倦了,你下去吧!!”
齐武大急,膝行几步,急声说道:
“大人,小人今日所说即是大帅所讲,今日说完,明日间小人和蓟镇再无关系,但这些话不仅是我家大帅一生心血,更是事关大明江山社稷,请大人无论如何给小人一个说话的机会,也是我家大帅……”
双方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王通吸了口气,盯着齐武不再作声,齐武愣了愣,却知道这是王通要听了,连忙又是磕了个头,开口说道:
“上次古北口之役,我家大帅对大人麾下兵马的精锐吃惊,那样的火器、阵型和战法,似乎正克制鞑虏骑兵,比起我家大帅的偏厢车来,更是胜了一筹……”
“不必说这些虚妄,说正题!”
王通皱眉催促了一句,跪在那里的齐武不敢怠慢,连忙又是说道:
“我家大帅问大人,可记得古北口大捷之后,大帅请大人在临海阁吃的那顿酒?”
大捷之后,王通回返天津卫,戚继光在临海阁设宴,和王通交心倾谈,让王通印象深刻的并不是戚继光说的那番话,而是雅间屏风隔断后的那个沙盘,还有戚继光所说的一干战略,自然记得。
看着王通点头,齐武又是说道:
“我家大帅说,这等谋划,并不是什么兵马都可以实行,蓟镇兵马若在大帅亲领下可以做,辽镇兵马若在李成梁率全部家兵出阵下可以做,再者就是大人领虎威军出阵了,我家大帅已经不可能边镇领兵,李成梁整日求太平富贵,也没有了锐气,再者说,我家大帅和李成梁仅仅是一镇边将,即便有战心,朝臣也未必准许,但大人不同,大人深得陛下亲信,大人可以做。”
王通还是在那里闭口不言,齐武在那里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
“大人,我家大帅说过,以大人在朝中的能力,足以推动此事,做成了将是千秋万代的功业……”
听到这里,王通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千秋万代的功业,千秋万代不得翻身还差不多,这等国战,即便是胜了,也会招惹无穷无尽的麻烦,败了,更是粉身碎骨,而且这一败,就算是连大明江山社稷都不会稳,实在是太过冒险,关键是戚继光真以为自己是孩子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位,还求什么千秋万代的功业,荣华富贵已经不缺了。
王通的冷笑和神情变化,齐武都是看在眼中,他却是没停,继续开口说道:
“大人,这件事败了,自然无话可说,若成了,大人恐怕也会因为功业太大,被朝中猜忌,能不能善终还未可知,但大人想过没有,本朝近二百年,大明北地百姓因为鞑虏凶残,遭了多少灾难,受过多少荼毒……这么多年,鞑虏攻到京师城下,又有多少次,更不要说土木堡那样的大变,有这样的强敌在北边,京师又在北地,原本是天子守国门,可如今哪有太祖、成祖的勇武,稍有不慎,京师遇险,那就是社稷动荡……”
“这等话也敢说,戚继光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王通淡然说了一句,下面的齐武浑身颤了下,看王通神色不变,才又继续说道:
“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草原上的鞑虏也在休养生息,整合力量,天下间最少还有十五年的太平,可这十五年太平,百官必然以和为先,又是太平,又是以和为先,这些年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兵马也要这么废掉了,到时鞑虏却未必废掉,那时便是最凶险时刻,我家大帅看大人在天津卫经营,都是不求个人荣辱得失,为了大明的忠心之举,所以我家大帅认为这天下间只有大人才能去做,也只有大人才会去做。”
齐武说完之后,又是跪在地上,他明显是松了口气,王通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戚继光交待你这些话,又没有说本官若没有答复,还要你怎么说?”
齐武磕了个头,嗓音有些发涩的回答道:
“我家大帅交待,不管大人答复没答复,只要能听完小人说的这番话就可以了,说完这番话之后,小人就是大人的属下,和蓟镇,和大帅,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今夜这些话,不可再对第二人说,不要去想,只当没有说过,你知道吗?”
齐武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着王通,王通神色依旧是淡漠,没有什么变化,齐武脸上带着点失望,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小人知道了。”
王通挥挥手,让齐武退下,齐武出恭顺的离开,谭将却是走进,开口说道:
“老爷,饭菜已经预备好了,现在过去用饭吧!!”
他说了一句,那边没有回音,谭将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王通在那里发呆,谭将提高了点声音又问了句,王通这才回头,缓声问道:
“谭将,人活着一辈子为了什么?”
没想到王通居然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谭将一愣,刚要说话,王通摆摆手说道:
“不必答,我就是问问而已。”
六百九十七
京师东城有条街道,大家都不叫他什么街道,而是叫歪脖柳树,原来在街口的地方有几棵柳树,其中一棵长得特别茂盛,又是歪着长得,不过这柳树早在嘉靖三十年的时候就就被雷劈死了,但这名字却延续了下来。
既然街口能长开几棵柳树,街道相比也宽敞,加上又是东城这等富贵地方,柳树被雷劈死之后,反倒是有了名气,开始有人在这里开起店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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