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万才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呵斥道:
“有点庄重样子,被别人看到像什么?”
说完之后,自己却忍不住也笑了。
……
一来一去回到自己宅子的时候,天津卫过来的人都已经吃上午饭了,听到王通回来,都要丢掉手头的东西过来议事,王通自然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只是让厨房也端了东西过来,自己和扈从们一起吃。
以往王通吃饭也是飞快,不过从锦衣卫衙门那边回来,却好像是有心事一样,在那里细嚼慢咽,其他人也不敢打搅。
王通这边的规矩,就是谁吃完谁去忙碌,不必等王通,那边扈从亲卫们都吃的快,王通坐在书房中看着后院。
手里还剩一块饼,王通却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也是被后院校场的演武给吸引了,其他人按部就班的练习,谭将却单独把沙东宁叫过来,两人都是拿着真兵器,正在那边教习,沙东宁手中的刀狭长锋利,在日照下闪闪发光,而谭将手中拿着的长刀和沙东宁手中的刀差不多的长短,没那么寒光闪闪,却显得颇为厚重。
两人都是双手持刀,谭将慢慢的做一些动作,沙东宁在那里照做,颇为聚精会神,谭将每做一个动作,就停下来讲解。
王通被吸引过去,就是因为刀刃动作,反射光芒,刺到了眼睛,王通摇摇头,笑着走出书房,绕到了校场上去。
“谭将,你这是传给沙东宁苗刀吗?”
听到王通询问,谭将连忙和沙东宁一起还刀入鞘,开口回答说道:
“老爷看的没错,正是要将这苗刀之术传给沙东宁。”
谭将名义上是王通的管家,实际上是王通的亲卫首领,也是王通属下这些年轻人的教头,他是谭纶当年在东南倭患时候练出的样子兵,对各项战技战法都是精熟,对下面这些年轻人也是因材施教。
不过大部分人学的都是长矛和弓箭马术,传授刀术,王通还是第一次见到,看到王通脸上的疑问,谭将笑着解释说道:
“沙东宁小时入门的武艺是倭刀,苗刀本就是戚大人和俞大人从倭刀之术上演化而来,沙东宁有这个底子,自然合适去学!”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去找马三标去议事那边,谭将,刀枪弓马,这个都该学,不过火铳施放,甚至是火炮这个,也要学的,汉斯他们不是在城外吗,也要领着年轻人多去学学,我的亲兵,样样精通不敢奢求,但样样都要会,这个是要的。”
谭将连忙答应,王通这才回转。
……
王通去往议事那屋子的时候,张世强、孙大海等人都是吃完了午饭,正在那里等待,王通进屋,众人都是站起,刚要继续,王通却开口问道:
“如今要置办个戏班子,要花多少银子。”
一听王通问这个,屋中诸人都是一愣,倒是三江商行的古自宾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大人要买北曲还是南曲的班子,北曲的,几个唱曲的女孩加上琴师一应行头,两千两就差不多,要是买南曲,魏良辅传人调教出来的,十个女孩子加上其他的,八千两就打不住了,要是认准了苏州的买,一万五千两也只有五个女孩子,还是那种刚出师的……”
这一套一套的,王通听得都有些发愣,边上孙大海脸上却挂上了那种意味难明的笑容,调侃说道:
“没想到老古你倒是个风流种子啊,你家婆娘不是管你管得严吗,没想到你还这么明白行情。”
一干人也是随便惯了,古自宾连连摆手说道:
“我哪敢去买戏班子,还不是宣府和辽镇那边几个发财的大人,托咱们帮忙联络,这才知道了行市。”
沉默着的张世强却在这时插言说道:
“大人这般清苦,不娶妻纳妾,买些女孩子回来伺候伺候也是好的,老古,去买最好的就是,咱们也不差这银子多少。”
现在摇手的变成了王通,他哭笑不得的说道:
“你们说的这班子都是在宅邸里唱的吧?别想的那么多,本官想问的是,那些大庭广众唱戏的班子!?”
众人哄笑,古自宾开口说道:
“老爷,小的虽然不知道,不过这等班子不会有什么价钱,二千两问题不大,无非是管他们吃住而已。”
“买了之后,让他们唱什么戏,就是唱什么戏了吧!”
“这个自然,买了他们,他们等若是家人奴仆,当然要听话才是!”
王通点点头,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等今日议完了事情,老古你这边就去问问戏班子还有那些说书说评话的人,看看能不能花钱招致过来,不要以本官的名义,记得一件事,那些写戏,写评话的可以多花银两笼络,先去做,做完了找本官禀报。”
听王通说的郑重,古自宾连忙起身答应了,王通思绪完全散开,在那里用手轻拍,自问自答的说道:
“京师还没有戏园子吧?去买一块宽敞地方,前面弄一个台子,下面摆上桌椅,演戏就在台子上演,下面可以卖零食茶水,就当个茶馆那样经营……”
下面一干人心中疑问,不过还是记下,其实方才引开话头,众人想借着这个机会劝劝王通娶妻成家的事情,可却没有机会开口,也只得是按捺下去心思,王通正说话间,马三标推门走了进来,王通也就停住了话,转了话头问道:
“三标,你马队里有多少是从草原上回来的,或者就是在那边出身的?”
七百零八
听到王通询问,马三标愣了愣开口反问道:
“大人,蒙古的和汉人一起算吗?”
王通点点头,虎威军的马队中蒙人不少,骑兵要会骑马,汉人农耕为主,接触的大牲口恐怕只会是耕牛,在永平府和顺天府东边,都有不少从草原上跑过来的零散牧民,马队招募,他们来报名自然容易被选上。
汉人中,特别是王通兵源基础的军户余丁之中,极少能骑上马的,能骑马的人家,最低也是个百户的出身,这样的人自己就有去处,很少有人会来投军。
而且会骑马的汉人,也有不少是从草原上跑回来的,密云后卫和蓟镇所面对的蒙古部落是朵颜三卫,这个是和大明有同盟和议的部落,尽管也和边镇有摩擦,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也入关来劫掠。
关系时好时坏,也有不少汉人生活在朵颜三卫那边,好的时候去那里讨生活,不好的时候则是跑回来。这些汉人也是懂得马术,也有不少成为骑兵。
虎威军这两类人不少,还有的,就是原来步卒中身手矫健,或者能吃苦训练的,从头学习马术,这也是来源之一。
这几类人构成了虎威军骑兵的主体,听到王通发问,马三标尽管已经将马队交卸,可对这个心中还是清楚有数。
“蒙人主要是赤黑那边,一共是一百七十余人,从草原上来的汉人有二百一十五人,蒙人那边有的去庄子上养马管着马厩,所以经常有变动,所以没有准数。”
听到马三标回答,王通沉吟了下,看了看马三标身后的门,张世强跟着王通久了,倒明白王通的意思,连忙起身去把门关上。
到底要问什么,在自家宅院里居然这么小心谨慎,众人都是好奇,王通又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
“若让他们去草原上,这些人放心吗?”
“还以为大人你要问什么,属下正提着心呢,原来是问这个,大人不必担心,越是草原上来的,越是对咱们虎威军,对大明死心塌地,赤黑,德楞他们,家里都是被大部落杀了干净,女人孩童牲畜被掳掠回去,他们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想要报仇却没有法子,大人领着他们去草原上杀了几次,各个都是兴高采烈,那些汉人也是一样,从咱们大明过去,要是那边日子好,他们又怎么会回来,跑回来的,那个心里没恨,他们去了草原上,肯定是眼睛红了想杀人,大人放心就是。”
王通点点头,边上的张世强插嘴说道:
“马队那边是精锐,人又不多,而且人比步队那边杂,所以属下这边加派人手盯了盯,这么多年下来,反倒是马队的事情少,这些人整日里和马作伴,吃饱穿暖,都很知足。”
王通又是点头,开口沉声说道:
“这样最好,今日间我说的事情,不要记录,不要外传,各自记在心里。”
看到王通神色慎重,而且压低了声音,屋中几个人都是向前凑过来,准备听王通讲述。
……
吏部尚书严清、户部尚书王遴都是张四维的一党,张四维在家守孝,他们自然就以严清为核心聚在了一起。
虽然是结党,可大家身为朝中大臣,国事也是重要,万历皇帝私下召对,畅言什么一战定乾坤,彻底灭掉北疆大害的说法,让严清等人都颇为头疼,如今万历皇帝亲政,在朝中也是杀伐决断,如果万历皇帝坚持,又有王通的支持,想要抗旨抗命都很麻烦,几次宅中聚会,都是商议怎么劝万历皇帝收回成命。
但他们却是没想到,万历皇帝仅仅提了那么一次,就再也没有提起,看来兵部尚书张学颜那一番恳切直言,的确起了效果。
这件事让众人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魏允贞的那道奏疏就让人焦头烂额了,奏疏中尽管没有提及名号,最显眼的又都是张居正、申时行、张四维等人,可内阁六部大佬家的子弟,走这样捷径的人当真不少。
吏部尚书严清和王通相斗,在朝中是张四维一党的魁首,不过他之所以能替代声名狼藉的梁梦龙,就是因为他为人还算方正,尽管是执掌吏部这等最要害的位置,可却不为自己谋什么私利,安插学生门徒之类的也做的很收敛,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严清的两个儿子在会试和殿试中也是受了这样那样的照顾。
严清这样的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杨巍、王遴、潘季驯一干人,山西道御史魏允贞的奏疏一上,利益切身相关的清流甚至是各部的郎官,各个衙门的年青官员都在鼓噪,严清等人善用舆论政争,自然也知道舆论的伤人之处。
清流们一闹起来,他们也都是慌了,既然万历皇帝不再提起什么,他们也顾不得什么国战利弊,都是去应付安抚。
不知道许了多少好处,不知道给了多少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