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在民间的形象从来都是处于被敢怒不敢言的状态,此时突然做了好事,辖区内的平民百姓各个不能相信,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居然还有富裕的民户凑钱做了块匾额给田百户送了过去。
匾额送到田荣豪家中。把他吓了一跳,死活没敢收下,在京师锦衣卫中一时间传为笑谈。
但这次扫荡过后,辖区内的赌坊青楼生意却比以往好了一点,原因很简单,锦衣卫们将所有没有领牌子的小赌档和暗娼统统一扫而空,给那些赌场青楼无形中减少了潜在的竞争对手。
而且孙大海的确敢干,假装不知道的带着手下把辖区之外的不少地方也给扫了一遍,锦衣亲军内现在都知道王通惹不起,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结果四月初的时候,王通辖区之外的赌场青楼有个奇怪的规矩,问问是不是南街那片的,如果是,则恕不接待,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
……
自鸣春楼的夏姑娘登门之后,每隔几晚,王通就会约见一名领牌子的人,询问这三阳教和天地三阳会的事情。
王通对情报工作实在是一窍不通,可这事情也不能借用身边的东厂和锦衣卫,只得自己开口直接问过去。
但每次问话的时候,少不得拽个帮手过来,顺天府的推官吕万才和那两名差役班头王四和李贵。
一个是审案侦缉多年的刑名老手,两个是顺天府的地头蛇,那些赌坊青楼的老板几句话说出来,有些事情他们自己不知道,吕万才却能顺藤摸瓜的想到很多。
这些非正行的生意人在王通面前的时候,却没有王通所担心的那般遮遮掩掩,反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王通对自己还是估计有所不足,他做的那些事情足够把这些江湖人吓破胆子了。比如说今晚的这个。
这人也算彪形大汉,满脸胡须,听孙大海讲,这人还有个“静街虎”的名号,养着十几个能打架的泼皮,开着一家肉店一家赌场,街面上很风光的人物。
可这人被领进屋子里来之后,就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小心的无以复加,王通很不自在,不过看看身边的人,不管是在那里整理账簿牌子的张世强,还是穿着员外服的吕万才各个脸色平静,这才没有叫对方站起来说话。
对这样街面上混的地痞无赖来说,不管混得如何风光,在锦衣卫和顺天府面前都是猪羊,甚至连这种大型的牲畜都算不上,他们只能算是蝼蚁,王通说句话,就可以让他们粉身碎骨。
“回几位大老爷的话,小人家里还供着三阳佛,也是教众。”
静街虎回答的毕恭毕敬,不过话的内容却让王通精神提了下。除了那夏姑娘之外,王通已经问了四个人,每个人都知道三阳教,可却没什么深入的交往。
比如说开青楼的都知道三阳教买卖人口,开赌场也知道三阳教在里面设局骗财,可自己吃饭也给别人一口饭吃,这些行当出现这样的事情倒也常见,大家知道归知道,却不怎么理睬,王通既然问到,那就说出来了。
这也是让王通意外的地方。本以为三阳教和那天地三阳会是个秘密的道门,就和从前影视剧中那些神秘组织一般,没想到一接触下来,不知道的人倒是个少数,似乎都司空见惯了。
但能遇到这教中的教众,或许能知道的事情多些,王通俯身询问道:
“居然是教众,那你平日都给这三阳教做些什么,细细说一说!”
那静街虎听到王通询问的语气,连忙磕了个头才回答说道:
“小人是个粗货,从小俺娘说有神就拜拜,总归没错,三年前小的和几个拜把子的兄弟开这赌坊的时候,有个三阳教的人找上了俺们,说要入了教听他们指派,除了这赌坊开的安稳,还有别的好处。”
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起来,坐着说!”
这人受到这待遇身子都哆嗦了,谦让了几次,才小心翼翼的在那凳子上留下了小半边屁股,这才又恭恭敬敬的说道:
“俺们拜了三阳佛,请了这佛像回去,还真别说,总旗刘新勇刘大人亲自关照过来,一直没人来找俺那个小场子的麻烦,而且不光这个,照着做事还有便宜赚,一年总有几次,三阳教的人拿银子来,换上不认识的荷官,等有人来赌钱的时候,再把这些钱输出去。”
听到这里,王通和吕万才对视了一眼,王通刚要发问,推官吕万才却先开口问道:
“赚多少便宜?”
说的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该问这个问题。王通奇怪的看了吕推官一眼,吕万才却恍然不觉,在那里摇着扇子装风雅。
“一百两最少也能落下五两,只多不少的。”
“好了,今晚问话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就说是王大人想要在牌子上多要钱,你磕头求饶才少了点,你知道吗?”
静街虎小心归小心,可也不傻,听到这个瞪大了眼睛抬头,吕万才合上扇子微笑着说道:
“若是旁人知道了今晚这桩事,你且不说,你父母妻儿还有外面养的,一个也活不了,你可知道吗?”
话说的轻松,这静街虎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重重的磕头到地上,几乎是爬出了屋子,吕万才扇子又是打开,听到外面的院门关闭,这才转头,神色肃穆的对王通说道:
“王大人,兄弟认真问你一句,这件事真的要查吗?”
尽管只有自己能查,可王通还是要查下去,肯定的点点头,吕万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件事你我不要出面,让大海兄弟管着的人私下里找那个静街虎,介绍个得力的伙计进去盯着。”
王通明白了他的用意,却转开话题说道:
“……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已经没有收手的可能……”
一百
“王兄弟,三阳教的事情,太后娘娘已经说过,胡大全既然死了,那就不要继续查下去,你何苦捅这个马蜂窝。”
王通这边做出布置之后,第二天上午邹义就过来见面谈到了这件事,身穿黑袍,负责武馆这边治安和维持的邹义似乎严肃了许多。
宫中宦官的地位和前途,除却个人的能力和钻营,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和皇帝接触的多少,冯保自从嘉靖那一朝就和后来成为隆庆皇帝的裕王以及现在的万历皇帝关系密切,是万历自小的伴当,所以他有今日之权势。
至于张诚,则是在隆庆皇帝登基后接替了冯保的工作,所以他现在是皇宫内宦官第二号人物。
这两位现在都要忙于司礼监和内宫各项事务的管理操持,每日接送伴当万历皇帝进出紫禁城的任务有不少日子都需要这个邹义来承担。
宫内宫外,现如今谁都知道御马监龙骧左卫的监军邹义邹公公前途无量,将来没准就要走到冯公公和张公公这样的地位。
王通当然也知道,甚至不用知道也能判断的出来,听到邹义话里反对他调查三阳教的事情,心猛地向下一沉。但还是摇摇头沉声说道:
“查到如今,胡大全自缢身亡,如果背后无人,那王某图个安心,若是背后有人,王某即便不查,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王某不会收手。”
听到王通的回答,监军邹义很沉静的继续说道
“这等琐碎事,冯公公不理会,张公公在太后娘娘那边得了旨意,肯定不会支持你明目张胆的调查,咱家是听上面的调遣,自然也不会帮你明目张胆的查。”
王通脸色变得很不好,宫内的宦官不受宫外的律法惩治,如果真的查出来什么的话,宫里却不支持,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昨日拿了主意,本想今天就去拜访邹义请他帮忙,对方主动上门却来拒绝,这算什么,王通眉头皱起,正要说话,却发现邹义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仔细一想,却琢磨出点味道,“肯定不会支持明目张胆的查”,那如果悄悄的查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王通的神色变得轻松了不少,邹义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真了得,看到王通神色变化,心中已然猜到对方想通。
这才施施然的站起,笑着说道:
“你我兄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私下说,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张口,就算不用宫内宫外的,兄弟也有些私下的门路。”
话说到这般,王通也笑着起来抱拳客气说道:
“邹大哥照顾了,今后还少不得麻烦大哥您。”
邹义笑着点点头,双方尽在不言中,邹义事务繁忙,王通也不留他,出门的时候邹义苦笑着回头道:
“尚膳监那边还要派三个厨子过来,王兄弟安排一下。”
“何必要尚膳监的厨子过来,这些少年吃饱吃足就够了,要是吃的太精太好,那还谈什么练习。”
听到王通的回答,邹义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尚膳监的厨子也不是用来伺候这些少年的。咱们那位万岁爷在武馆呆着高兴,特意吩咐了,今后上午的课程和朝会结束,他要过来和大家一块吃饭。”
王通无言,可这等事也推脱不得,值得应承。
每日上朝,内阁六部的大佬们为了自己和地方上的利益,争论争吵,勾心斗角,当然不如这武馆里面一帮同龄人笑闹玩耍的快活。
而且如今天下万事皆由内阁首辅张居正裁决,万历皇帝不过是盖个印点个头,基本没什么做主的余地,也是气闷的很,在这武馆之中,这些萍水相逢不知道他身份的少年,从开始的敌意到现在全都跟他友善亲和,这可是凭借自己的分化拉拢才做到的,这种感觉比起朝堂上的假模假式又强出许多。
也难怪万历皇帝原来越愿意呆在这武馆之中,王通心中也有些惴惴,亲近归亲近,但要过于沉迷这个武馆,搞不好会被太后、冯太监、张阁老等人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把人送到宅院门口,邹义抱拳告辞,等这邹义一离开,王通才用手拍了下额头,方才心乱,居然忘了件事。
武馆中的走路跑步和队列练习的熟悉就要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体能和队列每日间保持一个常量。而主要的课程则是技击和器械。
这器械武馆中还完全不够,需要从御马监的武库里调拨出来些,可刚才又忘了和邹义说,少不得自己要多跑一趟。
……
推官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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