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没准今后就要司空见惯了,别的不说,当年张居正为首辅的时候,他门口送礼的有多少,那是远的,近的看看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门前,多少人带着挑夫车马装着礼物在那里钻营。
王通这边收了礼物,也派人去客栈问候了下,孙守廉都已经登门,半途却有离开,这实际上是颇为失礼的举动。
王通府上的管家过去看看,如果这孙守廉从王通家离开又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那这个人都可以不见了。
孙守廉从王通的府上离开后,就直接回到了客栈之中,没有去别的地方,而且从其他渠道过来的消息,孙守廉在客栈中愁眉不展、坐立不安。
和王通的判断差不多,孙守廉这次来只是来找他,而且有什么事情。
不过第二日中午见面的时候,孙守廉倒是谈笑风生,看不出什么为难的模样,先是登门拜访,宾主闲谈互相问候,都看不出异常,王通府邸比较小,来了外客都是去外面的酒楼设宴招待,这孙守廉自然也不例外。
振兴楼的独院中专门留出的位置,厨子也是着力的奉承,酒菜都是颇为精彩,王通颇为轻松悠闲,说说今早已经停了的雪,说说天津卫和辽镇的生意,还说自己在归化城以及去年在江南的经历。
孙守廉是辽镇土著,去过的地方不多,也就是繁华些的也就是京师和天津卫而已,不过言辞之间颇为逢迎,很懂得进退,让王通聊得很舒服,这也是官场老油子的本事了。
几杯酒下去,既然用旧友和故人的态度来接待,孙守廉这里也放得开,他丝毫不见什么发愁和坐立不安的模样,也是说说自家闲事,什么在江南买的戏班子,十几个小戏在府中呆了没有半年,就被过来的其他军头要去了大半,北地男儿,那里见过江南的柔媚女子,都是拿银子给他,让他出来买云云。
这话只是个起头,孙守廉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说辽镇总兵李成梁、参将李如柏等人对王通这一系的敌视,认为王通在归化城取得的大胜不尽不实,完全是因为他被万历皇帝宠信,所以在功劳上作假。
还说本来是宣府一系的辽镇副将马林也和李成梁等人一个立场,说王通不顾将士生死,不顾大明安危,为求自家功业冒险北征的等等,还有说王通克扣军饷,驱使兵卒为农奴,待之犹如牲畜的。
辽镇上下还在说辽镇精锐尽出,才和科尔沁部打出了这个战果,王通这边不过是一群步卒,如何就能有那样惊世骇俗的大胜,这一定是作假。
王通脸上带着笑容,神色没什么变化,孙守廉说到最后,已经没什么闲谈可讲了,说的全是这些辽镇对王通的种种敌意。
“孙大人也是多虑了,辽镇和本侯这边没打过什么交道,本侯所取得的大胜又实在是惊人,他们有这些想法倒也是不奇怪,随他们说去,本侯难道还能管他们如何说话不成。”
孙守廉停顿的时候,王通笑着举杯说道,全天下都在这么说自己,辽镇这么说也是正常,何况双方都是武人,王通取得了如此大的功勋,天下间最紧张的就是辽镇,害怕自己被轻视,如今的权势富贵不能保持。
尽管辽镇在排斥天津卫的进入,可锦衣卫在辽镇内仍然可以得到足够多的情报,辽镇自总兵李成梁向下对他的敌视和怪话,王通也多有耳闻,但就是当作耳旁风罢了,还能如何,由他们去吧!
真正让王通感觉到奇怪的是,孙守廉说这些话的目的,这分明是在挑拨王通和辽镇的关系,特别是由他这个辽镇的分守参将来说,更是如此,联想起来昨日送的重礼,那种来了又走的迟疑,还有今日这番话,更让王通疑惑。
但王通不会主动提起什么,由他说去,果然,王通这等淡然的态度让孙守廉很是失落,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起来。
振兴楼的宴席虽然丰盛,可两个人在席上,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等到酒菜用完,王通就吩咐人撤下席面,换上茶水点心。这里王通向来是当作私宅来用,一切都用的方便。
等到茶水点心上来,孙守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欲言又止的次数多了起来,琢磨了半天,在那里清清嗓子说道:
“侯爷这边应该知道了,关外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将咱们天津卫的买卖向外赶,这不是放着银子不赚,又坏了大家的和气吗?”
王通“哦”了一声,孙守廉又是继续说道:
“请侯爷放心,尽管这个是辽镇总兵李成梁下的命令,不过有下官在,一定能护得天津卫各个商号的周全,只是要请大家变个名号……”
“这是小事,到时候请孙大人费心了。”
王通淡然说道,说到这时,王通已经有些不耐烦,说辽镇的坏话,送了重礼,又给出这样那样的承诺,无非是有求于人,但这么不说自己的目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说完这句,王通把自己的茶杯随手放在茶几上,开口说道:
“孙大人昨日今日所做所谈,看来是有事要求本侯,你我相交也有几年,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若是不说,本侯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孙守廉被王通这么揭破,神色立刻有些尴尬,支吾着又是犹豫起来,王通摇头站起,抱拳就准备离开,都是领兵打仗的男儿,却做这些妇人作态,王通实在是不耐烦了。
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后面“扑通”一声,回头看,那孙守廉却已经跪在了地上,看到王通回头,孙守廉几个响头磕了下去,惶恐急切的说道:
“侯爷救我!”
这应该就是正题了,王通挥手让听到动静的亲卫出去,转身走过去说道:
“孙大人,既然是要本侯救你,为何不早说呢,昨日送礼又回去,今日间酒席上又是这样的遮掩,这实在不是朋友之道了。”
听到王通的话,孙守廉却跪在那里磕了个头,惶急的说道:
“下官也知道这样做小气,可下官有些事不敢说,也不知道侯爷到底会不会救,所以才做这些,说这些,希望侯爷能够承情念好……”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在这个时候过来,还折腾了这些?”
王通坐回方才的位置,孙守廉却没有起身,他转了下方向,变成了朝王通跪着,原本他满脸虬髯也有几分威武姿态,可现在却完全没了那个模样,惶恐谦卑,猥琐之极,他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抬头说道:
“侯爷,那李成梁要将下官撤职,还要以贪墨擅杀的罪名拿问下官,小人的身家性命难保啊还请侯爷相救!”
“你也是李成梁的心腹,为何要这么翻脸?”
“侯爷莫怪,李成梁和下官翻脸,就是因为下官和天津卫和侯爷走的太近,加上下官这些年借侯爷的东风发了些财,被一些小人盯上,都想着将小人拿问,好瓜分了小人的财产,这才有今日这祸患。”
王通眉头皱了皱,此情此景之下,孙守廉说这些倒也不似作伪,可如果辽镇想要治一个参将的罪名,京师这边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三江商行和锦衣卫都应该打听消息过来,而且还是孙守廉这等和自己关系密切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
“辽镇这边各处分守的军将,都会花大钱在李成梁府上和心腹人中交好一二位,以便消息通畅,这次就是那位亲善的将消息传给了下官,说是明年二月,就要对小人动手了。”
王通没有问什么贪污擅杀的罪过,大明的军将不管是谁,只要细查,都能扯出这两个罪名,无非是查不查而已,孙守廉毕竟和三江商行有这样那样的往来,而且据王通所知,他也没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这个人还是能保还是要保的。
“你这般作态,是担心本侯不愿意得罪李总兵而救你是吧?”
孙守廉没有立刻回答,王通知道自己说对了,他摆摆手,开口说道:
“你把本侯想的太胆小了,你不必担心了,来关内就是,我保你一个参将的位置,荣华富贵不次于你在辽镇,放心了吧!”
尽管王通说的轻松,可那边孙守廉还是磕下头去,别看参将是军中高位,有镇守地盘,有带兵实权,可对于王通来说,这个承诺真的不算什么。
十万重礼,做作两日,有了这个结果,孙守廉也算满意了,但他磕头在地沉默了会,抬头说道:
“侯爷,下官不甘心啊!”
——
看来这个月的全勤拿到了!
九百一十一
跪在那里的孙守廉说出“下官不甘心”之后,又是磕头下去,王通却是眉头一挑,人心不知足。
在边镇中得罪了主将,还是得罪了辽镇总兵李成梁这样的大佬,本来要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王通大包大揽的说在关内还给他个分守参将的位置,而且说了荣华富贵不失,以王通如今的身份,孙守廉来到关内之后,搞不好能有更好的前程。
不过这孙守廉居然说出这句话,那显然是对王通的安排不满意,王通神色淡淡,开口说道:
“孙大人和本侯也是有交情的,怎么不甘心,说来听听。”
这孙守廉身为参将,在辽镇自己的守城处也是一呼百诺的大人物,在王通面前,这头磕的也是不值钱了,当下又是磕头说道:
“侯爷方才那番话,小人真是感激涕零,万死不能回报,可小人生在关外,长在关外,家中族中,那么多人都在关外,就因为小人和侯爷这边亲近,身家富贵的罪名要举族搬迁,这么多人离开祖宗家乡,小人如何能甘心?”
辽镇大多是关内各省的百姓过去,去了那边,身在异乡,就格外看重本乡本土本族的关系,大家都是聚居在一起,互通声气,时间久了,也就壮大起来。
辽镇的军将大多是本地豪族大户的人出身,李成梁就是铁岭的大户人家,这些人一旦富贵庇护本族和亲眷,族裔膨胀的更快,往往一城一地,都是一族之人,这也是辽镇军兵战斗力强的原因之一,大家本乡本土,又有血缘关系,作战起来彼此帮扶,自然有凝聚力。
孙守廉族中也是同样的情况,且不提他家是辽镇的大族,他的妻子家里也是如此,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