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通这边毫不含糊,在防寒防冻上舍得花钱,军需在蓟镇那边大肆采购,兵卒们都能穿暖吃饱,每日还能见到油腥。
虎威军不必说,大同和宣府过来的人本就是家丁和标兵出身,对这个待遇是司空见惯,蓟镇那万余步卒可是苦日子过久了,能有这样的吃用,当真是士气高涨。
即便这样,每日行军依旧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但王通都是骑马领军,打马走在各个营头之间。
王锡爵和陈矩每日都在大车中呆着,士兵们对他们没什么感觉,可看到王通每日里和他们穿着差不多的衣甲,也在寒风中行走,联想到每日的吃用待遇,这个感觉就不同了,跟这样的主将一起,一切心甘情愿。
王通脸上还是抹着油脂,是动物油和药物混合起来的一种膏,颇有效用,这也算是主帅的一个特权。
“大帅,督师有请,请您过去叙话!”
正在巡视虎威军,却有一名军校骑马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王通点点头,朝着中军而去,王锡爵的马车正在那边。
从京师启程一直到现在,王锡爵和王通没说几句话,王锡爵一直到处走走看看,王通则是在忙碌军务,当然,监军陈矩也是如此,不过王通却始终有个感觉,王锡爵对自己没什么恶意,而且肯定会找自己谈一谈。
“王大人身为主将,自然要骑马领军,不过老夫身子却熬不住,王大人且进来说话吧!”
王通骑马到了王锡爵马车那边,看到王锡爵推开马车车门笑道,王通马上拱拱手,下马进了车厢。
车厢内棉垫裘皮,又有暖炉,为了照顾王锡爵的喜好,角落里还有焚香,味道清幽,名贵非常,这些倒不是虎威军的供给,王锡爵自己本就是豪富,这些做派都是有的。
双方坐下,王锡爵的随从沏茶完毕之后,又是退了出去,冬日行军每日里也是辛苦,能在这样的地方休息片刻,王通也感觉放松。
“老夫在京师的时候,只愿意坐轿,不愿意乘车,因为这大车颠簸的厉害,乍一见这大车,心里还叫苦来着,却没想到虽然有起伏,却没什么颠簸,真是神奇,不知道是如何做到?”
“下面用浸油的竹弓和铁条做衬,厢板又是两层,层和层之间又有填充。”
王通没有细说,这个大体上是减震的设置,三江匠坊那边的钢炉和水力机械合作,也能打出韧性比较好的钢条,不过耗费比较大,这个技术细节就没要和王锡爵讲了,王锡爵也是为了引开话头,而不是为了问这个大车。
双方喝了口茶,王锡爵果然开门见山的说了:
“王大人,这几日老夫看军需的账簿,咱们随行携带的粮草给养,按照如今这样的耗费,不在辽阳停驻的话,但走到沈阳的话,粮草给养就要用尽,老夫不曾参与军务,可觉得若是如此不如将每日购买牲畜的钱财用来购买粮食,这样就可以多用些时日。”
“不吃好的话,士兵们如何有气力打仗。”
王通的话内容有点硬,不过语气和缓,脸上带着笑容,王锡爵也不以为意,对别人军务指责,有这个反应也是应当,他也是笑着说道:
“王大人体恤属下,这的确是令人敬仰,不过,老夫虽然未曾参与过军务,可见过的也是不少,天下间这么多兵马,若是都像王大人你这般治军,恐怕大明的国库都没办法供应军费开销,现在这么靡费,如果到了沈阳粮草断绝,那可就是不是气力的事情了。”
王通笑着摇摇头,放下茶杯说道:
“督师也是为了全局考虑,王某这么说并无任何对督师不敬的意思,请问督师,那些吃不饱吃不好的军队可曾打过什么和王某这样的大胜。”
王锡爵一愣,也是摇头说道:
“王大人功勋盖世,这个天下人都知道,不过戚少保所练的蓟镇兵丁和其他地方兵卒没有什么区别,却也是百战百胜,这个你又怎么说?”
“说今后事往往做不得准,不过,王某在这里和督师讲,若是蓟镇还按照现在这个样子,戚少保留下的兵马五年之内就要废掉,可王某练的兵,维持这个规制,就会一直这般勇悍……”
王通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全是自信,王锡爵也是一愣,毕竟他是文臣,对这等军务只是浅尝辄止的旁观,做不得准,王通说得这般笃定,倒是让他不好说下去了。
或许是看到场面有些僵,王通笑着补充说道:
“督师其实不知道,辽阳和沈阳两处,积储的粮草足够咱们这支兵马吃用十年,而且不用从百姓口中抢粮。”
“辽镇怎么积储了这么多粮草?”
王锡爵听到这个,思路却一下子被带歪了,如何为九边供应钱粮一向是朝廷的难题,辽镇也是整日里叫苦,却没想到居然能积储下来这么多的粮草。
“督师,这一路走来,你看他辽镇,兵卒也好百姓也好,脸色是不是要比其他各处强些?”
王通开口问道,王锡爵平时也没注意此事,但王通这么说,王锡爵仔细回忆了下,似乎真是如此,在那里点点头,王通又是说道:
“辽镇土地肥沃,人口虽然众多,可每人所耕种的地要比内陆省份多,而且此地和鞑虏多有贸易,耕地的牲畜也多,这些原因加起来,每家都能比内陆同等人数的人家多收成不少,辽镇是边镇,不光不用向朝廷缴税纳粮,反倒是要从朝廷这里拿钱粮,但他辽镇军将对本地的人丁却不是不收税赋,这有进无出,时间长久了,自然积储下来这个数目,实际上若不是辽镇大手大脚,还不止这些呢!”
“可供十年之用,啧啧,真是了不得,怪不得王大人你说将辽镇设省,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可以自给自足,却在朝廷身上吸血……”
王锡爵在那里自言自语了几句,车厢颠簸了下,却让他反应过来,沉吟了下看着王通问道:
“王大人,辽镇各处积储虽说未必保密,可想要知道也不容易,王大人如何得知?”
王通注意到王锡爵的眼神颇为警惕,王通笑着说道:
“自然是从锦衣卫的每日呈报中得来,莫非督师还以为王某特意去打探吗?”
王锡爵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尴尬过后却又有些感慨,叹气说道:
“细微处做文章,王大人果然是能臣。”
“督师过奖了,锦衣卫分驻各地,本就有刺探消息,搜集各处情状的职能,王某所作,就是让他们按照规矩办事,这些消息都是呈送宫中,陛下也要御览的。”
王锡爵担心自己刺探天下,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督促锦衣卫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王通心中这么想,却要点上一句“陛下也要御览”,说明这么做是宫里的需要,并不是自己要折腾什么文章。
果然,这么说的话,王锡爵又是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会却又是叹了口气,感慨说道:
“按照规矩来做,祖宗规矩都是好的,可照做的又有几个,按照规矩来做,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这个感慨未必是为了“按照规矩”做事这个,锦衣卫搜集消息这样得力,宫中尽是知晓,可朝中各个衙门却懵懂不知,这样的状况对内阁六部都察院非常不利,长此下去,会愈发的被虚化。
王通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点出了,马车缓缓前行,颠簸也有,不过在竹板和钢条以及棉垫毛皮的减震下,车内的人并没有感觉到不舒适,王锡爵沉默了会,又是说道:
“这几日军报王大人也看了,如今敌分几路,沈阳城下一路,铁岭卫一路,辽南那边又有一路,若是细算,边墙外还有一路,鞑虏人多势众,且不断增兵,这辽镇局面,能够据守自保已经万幸,恐怕是帮不上我们什么忙了,敌有几路,我军兵力不足,敌可以合击,也可以分路牵制,我军却是两难,老夫不知兵事,王大人有什么高见?”
王通端起茶杯喝了口,思索了下,沉声说道:
“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九百七十五
王通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有一种强烈的自信,这个自信是从小到大一件件成功和胜利培养出来的。
和他说话的人也不自觉的被他这种自信所感染,当然,之所以被感染,也都是因为王通那些炫目善良的事迹作为担保,大家都变得很有信心。
忧心忡忡的王锡爵在和王通深谈一次之后,忧色去了不少,又开始继续在军中转悠,问东问西。
义勇骑兵对地形和风土人情颇为熟悉,剿匪的首级银子让他们的积极性一下子高了起来,让王通没有想到的是,各处村寨也有不少好勇斗狠的年轻人跟随过来,大军招募义勇骑兵要求太高,他们索性就是跟随义勇骑兵,做个跟班仆从什么的。
这个大军就无权管辖了,史七却安排了几个人混进去,按照回报上来的情况,一名义勇骑兵身边会有七八名村寨的青壮跟随,都是自己带着马匹武器,大家说是主仆关系也不对,上下关系也不是,似乎说为合伙做生意的大小股东更恰当。
王锡爵却感叹了一番,说没想到辽镇如此之富,马匹和武器,村寨中居然也能有这样的存储。
王通将这些义勇骑兵尽可能远的洒了出去,而本部的骑兵探马少部分和义勇骑兵混合行动,大部分则是和大队一起。
但和预想的不一样,辽阳西边和南边,并没有发现女真或者蒙古的小股部队,说明局面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监军陈矩看到王锡爵的态度之后,也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做,他倒是切实做到了一点,监军这个“监”字,他一丝不苟的完成。
大军每笔粮草给养的下发和调拨,他都要过目,不是要为难,而是担心在军中会有贪墨和上下其手的弊病,之所以这么用心,一来是找不到事情做,二来是他也觉得按照目前的耗费大军支撑不了太多的时间。
不过,陈矩盯了二十天之后发现,王通军需的运转完全可以用清廉二字形容,不是没有损耗,也不是没有贪小便宜的情况,但没什么伤筋动骨的克扣,一切都在很高效的运转,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内廷最用心的办差衙门也做不到,这样的情况,让监军陈矩很是佩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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