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明的,不是本公的,你倒是好眼力,能看出来这个用的是什么操典,汉斯那一干人出力不少,的确是按照洋人的法子练的兵。”
听到王通的回答,沙大成点点头说道:
“当初见到虎威军的操练,就看到这长矛和火铳,甚至那铠甲,都有几分熟悉,倒不是说和番鬼那边相似,而是根子上极为类似,吕宋那边番鬼作战,属下曾经见过一次,五百番鬼,百余火铳,对近万作乱的土著,大获全胜,当真是强兵……不过番鬼在吕宋也是太平的久了,土著几次作乱都是被洗了个干净,把那番鬼当成是神明一样的供奉,不敢有丝毫的违背,这太平安逸,最是磨去人的锐气,虎威军这边操练不停,又是一场场大战打老了的,应该是强过。”
沙大成虽然只是个海主,可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说话自然是有分寸,王通也明白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西班牙的步兵和虎威军应该是不相上下。
“至于战船上,这个公爷倒是可以放心,马尼拉两个港口停着的战舰商船全算上,能赶得上公爷十海大舰的也不过三四艘,毕竟番鬼的船是要运货贸易的,在马尼拉也不可能长时间停靠。”
所谓十海大舰,说的就是王通的定海等十艘炮舰,这个在东方海面上的确是最大的战船,也是王通赶巧,有了来自关外的大木。
这个时代,五百吨左右的武装商船只有荷兰人带来了三艘,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各有两艘,其余的都是吨位远不如这个级别的武装商船,其实,此时的欧洲已经有了千吨以上的大舰,但这些船从来不会离开欧洲。
王通点点头,沙大成说到这时神色才是慎重起来,开口说道:
“番鬼在吕宋,也不过是占据着马尼拉而已,可吕宋虽然是个群岛,但真正的良港枢纽也就是马尼拉,进出货物都是通过此处,把握住这港口,番鬼可以乘船去往吕宋诸岛统辖调配,土著也不敢妄动,而且海运的便利,番鬼千余强兵可以从容运动,击破数倍甚至十倍于他们的变乱之敌人,吕宋的汉人实际上也纠集过几千男丁去打马尼拉,也就是被番鬼用这个法子抄了后路,溃散落败,正因为如此,番鬼对马尼拉下了大力气来经营,南港没有大船停靠,他们在那里放置了个小军营,但在北港,所有的番鬼都是住在一个大营之中,大营临海,中心是一个石堡,石堡和临海的石墙相连,石墙上有六个炮台,按照咱们虎威军的规制,都是十二斤的大炮,那石堡都是用条石垒砌,按照番鬼的规制……修建的时候可是死了不少的土人……”
说到最后,沙大成拱手补充了句:
“属下当年都是跑浙直去倭国那边的,手下几个搭伙的兄弟去南洋多些,现在留天津的留天津,安顿的安顿,去过那边的老弟兄也不多了,属下仔细问过,这才来回报公爷,但军情要紧,一切还是要实地看过才作准。”
“能知道这么多,已经是很不错了,番兵和船都是小事,这堡垒和炮台才是麻烦!”
炮台是战舰的噩梦,这话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过如今的木制战舰和陆地上的炮台比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
互相开炮,舰炮因为水面的起伏无法保证准头,而炮台的火炮则不必担心这一点,而木制的船壳和土石构成的炮台,防御性也是没有办法相比。
而且这是西班牙人的要塞,在这个时代,欧洲白人对火器的使用可是远远超过东方,所以在马尼拉要塞上的那些大炮不是摆在那里的吓唬人的,而是实实在在有威慑力的利器,这的确是个难题。
松江府跑过吕宋的船不少,王通也知道,除却马尼拉南港北港两个天然的良港之外,其余各处都没有什么港口,你不能指望一个近乎原始的地方能有什么基础建设,道路什么的更不要提。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在吕宋进出,就只能通过这两个港口……
白五在松江府呆着,他身体在南洋的时候还算健壮,这一路飘扬过海,北上赶路,也伤了元气,好在是有王通吩咐,上上下下都是照顾,身体也是慢慢恢复过来。
他是在南洋行过船跑过海上的,开埠这边也有能用到他的地方,白五被安排到码头上做了一名差役,查船验货,负责收税。
看到码头上停靠的那些炮舰之后,白五对于报仇的把握又是大了几分,被王通质问一次之后,他也知道急切不得,也只能是把这仇恨压在心底,用心做事。
但白五这边沉下心才两个月不到,王通却又把他叫了过去,进门之后拜见行礼,王通直接开口说道:
“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吕宋那边又在招揽大明的百姓过去了。”
没有理会白五的反应,王通冷笑着继续说道:
“土人连猴子不如啊,那些白猪咋种想要有人种地,有人贩卖货物,还要依靠大明的百姓,就是不知道咱们大明这些和善良民过去,要多久之后,他们会再杀一茬。”
白五牙关紧咬,却不知道如何接话,正在这时候,听到王通问道:
“你还敢回去吗?”
——
一千零二十九
“你还敢回去吗?”
听到王通这句话,白五心里的那股火腾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重重的磕头在地,不过是磕了一下,额头就已经渗出血来,斩钉截铁的回答说道:
“公爷,小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没什么害怕的。”
王通满意的点点头,沉声说道:
“这是松江锦衣卫百户史七,他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下。”
站在王通身后的史七对着白五点点头,王通开口又是说道:
“几万条人命不能白死,在这个太阳下面,任何人杀害大明的子民都要付出代价,不过你回到吕宋后,也要沉住气,远隔大海,不可能一个月两个月这么快,你明白吗?”
在松江府这段时间,白五从各个方面知道了王通当年的事迹,若是别人和他这样说,他会觉得是推搪,王通这般说,他却觉得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连忙回答说道:
“请公爷放心,小人等得!”
说起来有些可笑,几个月前被杀的汉人尸体还未变成白骨尘埃,吕宋的西班牙人又开始招纳汉民过去农耕贸易,更可笑的是,还真是有大批的汉民从福建和广东前往。
“写信给京师,锦衣卫派在福建和广东的人要轮换一次,让他们查查当地的地方官,他们到底把百姓逼到了什么程度,百姓们宁可冒着这等被杀的危险也要过去。”
王通在自己的书房中,和杨思尘如此说道,杨思尘能听得出来,王通有火气,杨思尘摇头说道:
“公爷,闽浙一带还真不是公爷所想那般,那里地少人多,地方上士绅大族的势力极大,连官府都没什么力量,再者闽浙一带的言语习俗和外省颇为不同,就算是想要北上求生,也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闽浙又是临海,百姓对乘船去异乡并不怎么抵触,这才是有移民的情形。”
说到这里,杨思尘却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公爷,百姓们什么心思,他们觉得别人遭了灾祸,但那灾祸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番鬼说吕宋汉民造反被清剿,他们觉得自己能够安分守己。”
“真是奇怪,按照来往海商们的话说,南洋的宗族抱团很厉害,要是在大明,官府若是委屈了这样的宗族一点,那肯定要大闹起来,怎么在南洋却老实了。”
王通随口问道,杨思尘脸上的苦笑更盛,开口说道:
“这个学生却是不知了。”
这问题的确不太好回答,王通也没有深问。
“你们怎么看?”
万历皇帝神态悠闲的将奏折放在桌上,询问屋中的内外臣子,王通的奏折在六月送到京师,说虎威军系统各团的官兵当时承诺的是服役十年,军将们还好说,但下面的老兵老卒也应该让他们成家立业,要不然军心浮动不是好事,而且老兵在民间不是不能征发,关键时候也是战力,让他们退伍还不用负担军饷,招纳新兵是补充新血,从总体上来看,是扩大虎威军的规模。
现在王通上这样的奏折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出自公心,万历皇帝也是和普通奏折一样的对待。
“辽国公这是公忠体国之论,不过,这个退伍老卒尽量安置在大明之外和开埠之地,臣却不太明白。”
内阁大学士许国斟酌着说道,现在万历皇帝在各个方面都是完全控制着局势,内阁首辅申时行养气功夫越发的高深,朝会上几乎是不说话的,万历皇帝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还让赵金亮试了两次,当然答案是否定的。
六部尚书或者曾被王通打压,或者是新起,在朝堂上纯属于有心无力的类型,还就是王锡爵和许国,一个有大功,一个一直没有犯什么错,倒是能说几句。
“陛下,辽国公曾和臣讲过,这等百战老卒,是陛下的财富,也是陛下的麻烦,说是财富,是他们已经打老了仗,即便为民,战时也可以顶用,但这等人也是麻烦,他们懂得杀人之术,在军中久了也有傲气,转变为民未必能够适应,难免弄出麻烦来,真要是闹将起来,当地差役卫所恐怕还压不住,所以要将他们送往边墙外的各个农庄和垦殖之处,那里民风剽悍,他们充当护卫乡勇,正是武人本职,也是为那些边境之地增添一份生力,再者,去往各个开埠之处安顿,开埠之处富甲天下,位置多,活计多,用他们的地方也多,也能够安顿下来。”
相比于许国简单的疑虑,王锡爵的侃侃而谈更有说服力,万历皇帝点了点头,侧头说道:
“等下批了,拟旨意出来。”
田义连忙答应,万历皇帝又捡起一份文卷,开口问道:
“朕这些日子听到有人谈南洋之利,说是那里有金银铜铁都是富产,又有各色货物,土地肥沃,这个?”
一听这话,从内阁到六部都察院的大佬们都是紧张起来,自宣德年开始,这南洋之事就是个忌讳,不为其他,实在是劳民伤财。
“陛下,这都是妄言而已,无非是小民痴心妄想,当年三宝太监出洋,除却香料之外,可曾带回什么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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