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辽国公如今隐居松江,权势停滞不动,那咱们大家岂不是……这名利场可是逆水行舟,不进就是要退的。”
话说到这里,那柴师爷也是凛然,脑筋足够,自然明白徐广国要说什么,而且知道这徐广国说的都是真的。
还没等这师爷说话,徐广国却直接转了话题,开口说道:
“对朝鲜用兵,乃是去藩国作战,一切都要谨慎小心,不能有丝毫的轻忽,柴先生,你这就拟一个文书,就说要李如柏李总兵那里谨慎当先,万万不能冒进,一定要用少量的兵马探察敌人虚实方作计较。”
那师爷连忙站起答应了,徐广国又是说道:
“军国大事,这道公文拟好后,再写一份奏折,送到京师去备案待查,本官这里也有封给吕府丞的信,到时候一并捎过去。”
烂船还有三斤钉,辽镇的李家虽然败落了,可在京师还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只要舍得花银子,还是能运动起来。
再说了,主动请战这样的事情向来都要被作为美谈的,李家这次也算是顺势而为,辽宁巡抚徐广国的公文奏折一到京师,立刻就是敲定。
同样的,徐广国所说行军布阵务求谨慎完全,这个不光是京师兵部,又或者是李家自身,也都觉得没有什么错误,很快也都达成了共识。
按照李如柏的话讲“倭寇虽说是土鸡瓦狗,但要真是难啃,咱们也没有必要傻傻的过去硬打,李家老底子折损的太多了,经不起折腾。”
结果请战的时候说了好多豪言壮语,去京师那边请战也是赞誉如潮,七月初李家的兵马到达大明边境的时候,当地的文官却发现居然没有李家的子侄前来。
李家将门枝繁叶茂,光是李如柏、李如梅这样的直系子侄就有十余人,义子之类也有几十人,李姓的族人军将几百人也是有的,这些姓李的将领才是李家将门的真正核心,但是这次的战斗,居然没有李家的人前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敌态度,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可想而知对战役的重视水平了。
在七月三日,在参将戴朝弁的率领下开始渡过鸭绿江,一共是一千二百骑,义州附近都是辽南总兵孙守廉的兵将驻守,连粮食转运后勤辎重的看守也是孙守廉这边负责。
明明有大功要建立,却被辽西李家那边抢了先,众人心里都是不忿,虽说孙守廉系统也是李家一支,但现在关系可说不上什么好。
看到李家才来了一千二百骑兵,一干人都是在那里冷嘲热讽,就连义州负责接待朝鲜国王的兵部官员都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如果就这么点兵的话,不如在辽南就近调集,何必大费周章!”
这些话已经颇为不客气,负责渡江探察敌人虚实的参将也不敢怠慢,派快马回去报信,通报此处的情况。
既然已经是派兵,后续就算为难也要顶上,李家立刻加派了人员顶上来,副将祖承训率领三千七百多名骑兵随后跟上,也是渡过鸭绿江前往朝鲜境内。
一名副将,三名参将,两个游击,五千骑兵的规模,这在大明的军事调动中也算得上大规模,谁也挑不出辽西李家的毛病。
不过熟悉辽镇的人就知道有些不对,首先辽西李家将门和别处不同,别人是一总兵一副将,他这里太多人积累军功升官,副将足够十几个,再者,辽宁从不缺马,李家的老底子是李家的家丁亲兵,其余的骑兵却未必如此,很多人不过是卫所兵卒或者是蒙古部落投靠,他们自己有马,也都是带来。
当然,这样的骑兵比起各处的精锐家丁骑兵不如,比起寻常的军中步卒还是要强出不少,也有几分武勇的。
祖承训在李家将门中比很多远支李家族人都要被信任,也算是外姓的一号人物,据说当年也是在李如松身边效力,也是李姓的家丁,后来功勋不小,这才得了主家的恩典,恢复了原来的姓氏。
看着祖承训率领五千骑兵渡江,朝鲜君臣都是松了口气,朝鲜和辽宁接壤,朝鲜上下对从前的辽镇李家颇为了解,在他们看来,有这么一支队伍进入朝鲜,那肯定会大有战功斩获,朝鲜光复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朝鲜国王李昖立刻派人拿着金银过去劳军,并且安排朝鲜兵曹的一干官员负责引导,务求让祖承训的辽西骑兵能够尽快的在朝鲜作战。
如今平安道只有毗邻鸭绿江的两个县还能维持,就这样还在外围发现了倭人的活动踪迹,让朝鲜上下都是绝望非常,觉得如果再不去打,亡国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不过在鸭绿江附近的其他明军却没有朝鲜人这么盲目的乐观,孙守廉在义州这边派驻了大批的兵丁驻守,也有些大的商行被雇佣来进行转运,这里面自然少不得三江商行的一干人,这些人里有对马匹很懂行的,在验看过李家的骑兵马匹之后,急忙要去求见孙守廉。
对这样身份的人,孙守廉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召见之后,那求见的人说的很明白:
“……不知道辽西如何带兵,马匹要伺候的勤快,每夜要收拾才能好用,可祖副将带着的骑兵好多马匹马蹄都已经开始有溃烂,显见这一路根本没有怎么收拾过,更荒唐的是,居然还有马匹没有钉马蹄跌,这不是祸害马匹吗?”
毕竟现在也是夏季,辽宁和朝鲜也是多雨,马蹄每日行走在泥泞之中,如果不经常的保养收拾,很容易病变。
听到这个消息,辽南总兵孙守廉也是为难,忍不住苦笑着说道:
“若是旁人还能过去提醒,本官去,恐怕祖承训那边变本加厉!”
这倒也不假,李家将门对孙守廉那是一点好印象没有,甚至认为李家从总管全辽到现在窝在辽西,全都是孙守廉给祸害的,怎么会有沟通。
“总兵大人,这是国战,不得轻忽啊!”
那提醒的人倒是有坚持,孙守廉看着这人沉默了片刻,摇头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国公大人怎么带的你们,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也罢,孙某就豁出去这张老脸,过去说一说,只是这听不听,可就不敢保证了。”
可也是巧,孙守廉处理完手头事务,从沈阳有人给孙守廉送了一封急信过来,看了信之后,孙守廉却立刻赶往长白山一带,据说那边出现了倭人的踪迹,军务要紧,既然这么忙,也就没有时间顾着去给祖承训那边提醒了。
“将军,上国大军在朝鲜境内道路不熟,听不懂言语,还是将兵马交由我方指挥,待痛击倭寇之后,功勋全归将军……”
“去你母亲的,老子的兵马你有什么资格管,再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就回大明去!”
祖承训在鸭绿江的朝鲜一侧营地,大骂前来接洽的朝鲜官员。
一千零六十五
祖承训的确没想到,他本以为来到朝鲜之后,对方会恭恭敬敬的奉承听话,却没想到朝鲜这边居然要接管他的指挥权,尽管金银女子都送了不少,可祖承训不傻,这兵马交给朝鲜人指挥,恐怕不用会辽西就有人砍了他的脑袋,当即是破口大骂。
辽西兵马那都是家兵一样,自家将主发怒,一干人都是抽出了刀剑,吓得那朝鲜官员面如土色,辽镇兵丁什么德行,他们明白的很,看到对方不吃这一茬,立刻就偃旗息鼓,不敢再说这个动议。
从日本大军在朝鲜的釜山登陆,几个月的时间,朝鲜全境就只剩下了靠近鸭绿江的这么一点地盘,而起所有的朝鲜军队都是望风而逃,没有打过一点胜仗,眼看着国土沦丧,不甘心是必然的。
接管不了指挥权,那就退而求其次,拼命的催促祖承训这支兵马出兵。
对于抓紧出兵这个动议,祖承训开始火气上头,答应都不想答应,大爷来这里怎么干,还轮得着你们出声。
不过也就是两天的功夫,朝鲜官员送来的钱财不少,还送了据说是王族的女人,让祖承训痛快了之后,话头也软了。
不光是得了好处的问题,祖承训年纪刚过三十,可是从十五岁就在战场上了,对一些动向细节也不含糊,这五千骑的供应本来说好都是朝鲜这边支应,但根据军需们的话说,朝鲜那边根本没有多少存粮和草料,最多也就是再吃五天,而且按照朝鲜人的情报,平壤现在也就是三千左右的倭寇,五千铁骑对三千倭寇,怎么看都是个必胜的局面,占住这个大城,那么后面来的大军就有了落脚点,自己的大功一件怎么都跑不了。
再者说,朝鲜对大明太熟悉了,有人在京师活动不说,还有人在辽阳和沈阳活动,如果自己这边拖延的太厉害,难保那边会说个坏话什么的,到时候总归不美。
打定了这个念头之后,祖承训故作为难的支应两句马上就答应出兵,得到这个消息的朝鲜官员都是喜出望外,不仅又是厚礼送上,还拨付了七百朝鲜兵跟上。
一看这七百朝鲜兵的模样,祖承训更是对倭寇的战力不屑一顾,这是什么玩意儿,比起大明那些扛活做苦力的步卒都要羸弱几分,倭寇也就是打这样的货色才能势如破竹,碰到关宁铁骑,那就等着死吧!
天公也算作美,辽宁的雨下的不停,进了朝鲜地界,倒是放晴了,毒辣辣的大太阳将泥泞地面很快晒干,利于大军行进。
还有一桩好处,就是平壤到义州这段,正是每年朝贡行商的必经之路,所以是朝鲜境内道路最好的一段,有人维护,还算是平整宽阔,也是适合骑兵大队的行进。
而且以大明的标准来看,这朝鲜实在是太小了,从驻扎地去往平壤城,要是马匹放开跑,一天就能到,不过祖承训还记得个谨慎二字,决定小心前行,怎么也要两天的路程。
“要是能拿下平壤城,自己这几年也积攒了不少家底,这功勋做基本,那家产分出一半去兵部活动,怎么也能去其他省做个总兵,要不然平调出去做个实权的副将也是好的,总比在辽西大家苦熬强!”
祖承训满心都是琢磨着这个,越想越是高兴。
五千骑兵行进,声势当真是不小,祖承训也算是有经验的,一路上不敢怠慢,也布置下去了哨探游骑,不过一路行进,却没看到什么敌人,偶有朝鲜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