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这时转身已走过来,应道:“姐姐,我去吧,顺道出宫转转。”
“你就知道玩。”春红笑着瞪她一眼。
无暇抬眸看了小竹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眼神,“小竹,你去坤宁宫如何?”
小竹身子一震,“姐姐?!你……”
春红也满脸紧张,“姐姐?”
无暇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不是长期放你去,只是特别照顾一下有妊娠症状的皇后娘娘。”
小竹放松了表情后,又立即一绷,“姐姐?我哪里会啊。”
“你刚才不是自告奋勇要去宫外抓药么?”无暇笑的狡黠,顿了顿,又正色道:“你去京城的一家药铺,抓两份药,然后跟那店主讨教孕期应如何照顾的事项,回来后再跟我说说。”
小竹认真的听了后,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去吧。”
“是。”小竹轻快地转身向殿外走去。
春红望着小竹的背影,略有疑惑地问:“姐姐,并未听说子英有何不妥啊,咱们是不是太过费心了?”
无暇抿唇一笑,眸中闪过寒光,“按常理是不会,可是就怕人为。”
“你是说皇后……”春红紧张的捂住口,“她会害子英么?不会吧,皇后端庄有分寸,况且她自己也有了龙种,她怎么敢冒此大违?”
无暇缓缓站起身,一边向餐桌走去,一边幽声道:“那就当她一世聪明一时糊涂罢了。”
春红望着无暇背影的眸光一抖,再凝神后的目光,夹着惊异和愕然,渐渐生出一种看不透对方的陌生的情绪。
*
晚上,小竹对坐在镜子前卸妆的无暇报告在药铺的情形。
无暇似有意无意的听着,对着镜子缓缓的梳着自己的长发,牛角梳子上,夹带着几根脱落的发,她一根根揪下来,顾自地说:“又掉头发了。”
小竹顿了顿,道:“姐姐,你的秀发还是一样的有光泽,非常漂亮。”
无暇冷淡的一笑,又转回正题,“皇上曾经说,这后宫里头,我有至高的地位,就是皇后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可是你有没有看到,江皇后在我面前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小竹怯怯地缩了缩脖子,“我听说她没将你放在眼里。”
无暇轻哼一声,“既然这样,我是不是该亲近她一些?”
“没有必要吧,你没必要巴结她。”
无暇站起身,转身走向殿中央,走入月光在殿堂中央投下的白圈里,然后缓缓回身,银色月光下,她的脸美丽而妖邪,“把抓来的药分成两份,一份给子英宫里送去,一份,由你带入坤宁宫,亲自给皇后煎熬。”
小竹定了定神,有点不满地嘟起了嘴,“姐姐,干吗要这么做?”
无暇不答,继续吩咐:“皇后近来身体不适,腰酸背痛,你在宫里,要做好照顾她的本份,及时的,给她捶背按捏以缓解其症痛。”
“捶背?按捏?”小竹疑惑不已,“姐姐,那药铺老板说,不可以……”
“嗯?”无暇冷了脸,一双眸子如利剑般瞪向小竹,脸上的笑也显得格外冷森,“我让你过去,就是要体贴入微,解除她的症痛。”“解除”二字,无暇咬得犹为清楚,在静寂的夜里,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竹下意识的哆嗦了下,即而强颜欢笑地应道:“我知道了。”
“去吧,我也要休息了。”说完,无暇转身脚步悠然的走向纱帐。
小竹反应迟缓的走出殿堂,随手轻轻带上了门,将清冷月光挡在了门外。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无暇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
她不是不紧张的,不是不害怕的,不是不犹豫的。
但是……不那么做,她,不甘心。
也许骨子里,她不是安分的,甚至,也不是善良的。
对于那么骄傲自满的江皇后,她,为何要善良?善良,很多年前她就认为那是个可笑的东西。
为什么,那江皇后要德才兼备,母仪天下!
更可气的是……她夺走了皇上的心!
纵然现在的皇上身边也有子英这样的女子,但是,皇上看江皇后的眼神,那种又敬又爱的眼神,她深深的感觉得到,他动了心,在他的心底里,江皇后与那些女子完全不同。
……没错,她嫉妒。
曾经,她是期望江皇后能够温柔可人,知书达礼的……是的,一国之母只要仅此就好。
然而为什么,这个皇后偏偏比她要求的还要出色?
她就是太出色了。
无暇的嘴角,缓缓上扬起一个阴郁的微笑。
裉去外袍,她掀开纱帐,躺入松软的床塌之上,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十章
第二日,小竹带着无暇的嘱托,前往了坤宁宫。
江皇后若是拒绝平扬夫人的好意,定是要与平扬夫人明着作对,于公于私,她都不好回绝。她看小竹年纪近三十,娴雅灵秀,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且,自己身边都是些年轻的女子,并不能很好的照应她,而小竹又说可以帮她减轻症痛,所以暂时将小竹留在宫里也许是个好选择。
背地里,她将小竹带来的药拿去鉴别了一番,那药果然是保胎所用,绝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再思及,平扬夫人毕竟是皇上的奶娘,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之图。
与此同时,子英宫里也派人送去了此类保胎药。
于是,江皇后的心放了下来。
不出几日下来,小竹的表现越来越得江皇后的心,她有眼色,勤快,性格活泼,很会讨皇后的欢心。
江皇后那腰酸背痛的症状时轻时重,小竹想起无暇的嘱咐,心里担忧,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没想到她正纠结之时,江皇后主动让她来为自己揉肩捶背。
这事……就不好说了。
宫里头新鲜事不断,今日河东,明日就河西。
无暇在自家殿里,很快就听到了江皇后小产的消息。
小竹魂飞魄散的一路跑回太和殿,扑跪在无暇座下,泪流满面:“姐姐……是我吗?是我害了江皇后对吗?”
无暇原本惊惶的心,此时立即变得一片沉静,她细细地斜着浑身颤抖的小竹,轻声说:“是皇后自己不小心,一个年方十七岁的皇后,怎么懂得如何爱惜自己的身体。”
小竹愣了愣,手背抹了抹泪,不解地摇头,“姐姐,这到底是为什么?”
无暇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缓缓向殿门外走,“我该去看看皇后了。”
然而脚步刚挪动一步,门外忽然闪电般闯进来一人,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颤,有点蒙蒙的抬眸望向来人。
皇上一脸的沉痛,双眼泛着清亮的泪光,直直的瞪着她,像一只受了猎人袭击的小野兽,不是来找她给予舔昵慰藉,而是复仇。
无暇由脚底升起一股冷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皇后她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她得罪了你什么?……”皇上一步步逼近,带着一种肆虐的无望,一步步向她靠近,“你说,她有哪里错你都可以说,甚至可以训导她、惩罚她!可是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做?选择令我痛心令我失望的方式对待她?!为什么?!”
无暇惊怔的盯着他,看着他满脸的虚汗,望进他眼底那彻底的失望,她的心颤了……但是,凭什么?现在皇上他是凭什么来指责她?
挺了挺胸,她重新将周身塑出强硬的气场,眸底放冷,声音放沉,清晰地说:“皇上的意思,是我使毒令皇后流了龙种?皇上身为天子,言语举止是不是太轻率了?”
皇上起初被她反驳的愣了愣,但很快就又回过神来,正待要继续指责,又突然顾虑的四下里看了里,一眼瞧见躲在一侧的小竹,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你!说!到底是怎么害的皇后?不说我就杀了你!诛你九族!”
“皇上!”小竹哀号一声,吓得几乎晕过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哼!”无暇冷哼一声,抬手按下皇上指向小竹的手臂,侧头对小竹道:“没你的事了,下去。”
小竹惊恐万状的看了看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就向外奔去。
皇上狠狠咬着牙齿,扭头瞪向无暇,哑声道:“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无暇冷漠的转过身,幽声道:“皇上,皇后没了龙种,我也很伤心,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希望你清醒一点,不要信口雌黄冤枉好人。”
“你不要再装了!”皇上怒吼一声,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后肩,紧紧盯着她的侧脸,嘶声道:“我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才会这么痛苦,难道你对我的情意,真的已经变了么?你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尤其是对我!你还是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还是不是?!”
无暇猛的一转身,甩掉了他的手,冷若冰霜的盯着他的眼睛,镇静自若地道:“皇上,你心情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你不敢承认?”皇上突然不怒反笑,却笑得尤为绝望,“你怕我杀了你?”
无暇脸色一黑,厉声道:“自江皇后怀龙种后,我没有与之有任何接触,派小竹送去的药草,和子英的一样,子英尚且安好,而她却……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说着,她眸色一转,眸底压抑着凶狠狡诈之色,沉声道:“皇后对我素来不善,此番可是她趁机污蔑于我?哼,皇上,你是该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皇后了!”
皇上盯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越来越浓的哀伤,他转回头望了望殿门外,颤抖的伸出手,指向那敞开的大门,一字一字地道:“你看,我来,没有带一个人跟着,为什么?我不是要来听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辩解,不是来听你天衣无缝的谗言!现在站在你跟前的,不是一国之君,他是昭雪,是你的昭雪!”
一句“你的昭雪”,如一根铁钉深深扎入无暇的心窝,痛得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涌上眼眶,努力的在心底收紧着自己的情绪,脸上亦佯装的自若如常,“没错,你是我的昭雪,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看待你,没有人能够代替。”
皇上的眼眸微微一闪,收了势,缓缓走向她一步,眼睛里带着迷惑和迟疑,沙声问:“是真的吗?你说的可是真的?”
无暇直觉得脑门有种深闷的压力,使得她呼吸都开始困难,仿佛想要解脱似的,她快速的点着头,应:“是。”
皇上一把搂住了她。
无暇一怔,全身僵住。
“虽然我怀疑你是在骗我,可是我真的好幸福……”皇上一出口,眼泪也瞬间沾湿了她的耳廓,声音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