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几个人心里也许正在产生一个说不清的感觉。我已经想了几个晚上,再想想再定吧。“
这块山场的造林工程已近尾声,早几天林业站来验收了。
姑父说他明天去结账,叫他们几个娃也去,要是那些地痞又要烟钱,就治治他们。
姑父又签了下一个工程。每期工程从开始到结束,都要两月左右。
民工们用柴刀把承包面积的界线上的所有植被砍光再清理干净,形成一道绝缘安全线。这样才不致于放火烧山时,把工程以外的山给着火了。如果界线以外的山着了火,会山连着山烧一大片,波及成木林,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山场的灰烬收拾干净后,再挖|穴种树,施肥除草。
姑父告诫他们说:“造成界线外的山林烧起来,就不是造林,是破坏森林,要坐牢。”
因此,小波他们几个带工的工作责任非常之大,事关姑父的成败。
这些日子以来,小波对姑父能在外面闯出天下的本事很佩服。但是姑父的人格形象在他心里越来越渺小。他越来越怜悯姑姑的人生遭遇。
小波想把自己的思路告诉伙伴们。现在他觉得是时候了。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能在这长时间呆下去。这里不适应我们。将来,我们只能说,在这里开始了一个错误的序幕。我们一起到城市里打天下去吧。”
“是吧?你想去哪?可没钱呀。咋办,对了,给姑父借呀。”几个女孩兴奋了,雀跃起来。
西峰看看远远近近躺在荫凉处乘凉小睡的民工,警惕地说:“嘘,甭激动,这是农村包围城市的初始计划,不可走漏风声!”
小波表情很严肃,说着他的新思路:
“你们也晓得,柳明村的石头,在广东那边,一个初中生也混上个主管,拿高薪。你看他回家来谈什么企业管理、市场、销售,以前他哪懂这些?毕业典礼大会上校长咋说:上大学考研究生毕竟是少数人,而大多数人都会提前走入社会。文凭也不是唯一的,造化更重要呢。我觉得很有道理。”
“姑父大有可能不让我们走的,因为有我们帮他,他会很轻松地赚,可赚了钱,他也不要我姑姑的,他是在利用我们啊。就算他对得住姑姑和我们,在这里一天就会把我们的青春浪费一天,早晚我们要另找出路。”
小波站起来,打手势要黑毛和西峰随他走远点,有事相商。
“咋啦?要瞒我们?是要商量把姐仨卖掉?啧啧,没我们啦,哥几个惨兮兮的。”香香翘了嘴,假装生气。
“不会卖掉我们,是怕我们嘴不稳,他们咋会做那样的事呀。”丽珠从山凤头发上拿掉一片树上掉下的枯叶。
“看看,多有趣。一个老大,加上这一文一武的两个小弟,没准还真能打出个天下哩。”山凤望着三个男人的背影,陶醉地说。
“喂,回来,回来啦。”香香把他们叫了回来:“给你们说呀——”香香说出了昨晚起来小解,看到姑父走进梅婶房里的事。
山凤也说,梅婶有一次漏嘴,说和她男人离婚三年了。又说她有个女娃才一岁,寄养在她娘家,刚学走路。山凤觉得梅婶说的很矛盾,自己又不好意思追问。
看来姑父是铁了心不要姑姑了,小波坚信自己的判断力,他脸上露出猜测不透的微笑:“好了,我刚来时就观察出来了。你们就当啥都不晓得,要守口如瓶,明白吗?”
哥几个去了那边,蹲在树荫下商量。
有一天,姑父对小波说:“我昨天到镇林业站,又谈下了一期造林工程,三千多亩,看来人手还是不够啊。”
六个人那几天心里都对姑父心存芥蒂,听说姑父又在蓄谋赚大钱,个个心中都不高兴。几个人就拿眼睛对望小波,要“老大”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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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波却像是一点都没有看不出几个人的心事,一副十二分的恭维和关心:“姑父,那现在你到哪里去招人呢?”
“我这不是和你们商量吗,你们几个都聪明,看得出来,比我这年龄大的人点子多,现在和老家的人联系,怕是赶不急了,再说,人家怕出来上当,没个亲近人缘,咋会跑到这山旯旮里来,不都到城市里去打工了吗。”姑父很纳闷。
黑毛抢先说:“我回去叫些人来,盐坟坡那边有好多闲着的人。我把我外婆那边的人也叫来……”
黑毛不是要真心去招人,而是对这山场植树造林的事和姑父有些烦了,心中总是想离开这里,到哪去,他个愣头青却想不出去处。
小波白了黑毛一眼:“你?像办这种大事的人?”
黑毛不服气,正要顶小波几句,山凤却用手指死掐着他的手臂:“听小波的,真是哩,像空心菜一样……”
黑毛咧了一下牙,甩甩胳膊:“干吗,拧得还真痛啊。”
丽珠就吃吃地笑:“你们真好玩呀……”
西峰说:“我有一个办法。”
香香就说:“啧啧快说说,有啥滥主意?”
姑父发话了:“没准你还真有好主意,不愧是李革委的娃哦,说说看。”
小波看着西峰:“有啥主意,不会是想回家去招人吧?”
“你以为我是黑毛?小看人!” 西峰作势装腔地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哎呀呀,山人自有妙计。听我慢慢道来——”
西峰把姑父也逗笑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啊?”小波等不及西峰的罗嗦:“酸啥,快说吧。”
黑毛怒了:“你们厉害,我黑毛最差,呸。”生气地走到一旁去:“懒得听你们胡诌。”
黑毛转过身,出了门,一个鹞子翻身在庙外的空坝里伸腿弯腰,练起扫堂腿。
“我前次来的时候,在漳平火车站看到好多人,提着行李乱蹿,这么多外出的人,也难保没有出门来瞎撞着找工作的,到那里去‘收购’吧,绝对有效。”西峰胸有成竹地说。
“啧啧,像卖打药一样的口气。”香香欣赏地说。
西峰气了,瞪了香香一眼,更正道:“卖打药?我这是‘人贩子’。”
“你几时说话不是怪声怪气的,偏说你卖打药的,啧啧。”香香对西峰飞了个媚眼,算是道歉,嘴里却不服输。
小波想了想,说:“我想,西峰的主意还管用。”
“试试看吧。”姑父也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第二天,姑父安排小波和西峰去漳平,留黑毛在山场带班,黑毛大怒,第一次不服从姑父安排:“我偏去,在这山里呆久了,人都发霉了。”
姑父说:“又不是去玩,人去多了,要花费钱啊。再说山场上没人管着、盯着,这些民工不成一盘散沙了吗?咋行?”
小波说:“真像西峰说的那样,也要好好说话,人家才会来干工,那些人不认识我们,咋会相信?就你那暴躁性子,说出来的话少有人相信的,别去。”
“大不了,我不说话,由你们去打交道,还不成?”黑毛做出去意已定的样子。
小波就说:“那你和西峰去吧。我去山场带班。”
姑父信服小波,就问:“他们应该能办好吧?”
小波瞅瞅黑毛和西峰,心想:一个油腔滑调,一个憨直,配合好了,还行。就对姑父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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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急着转身走了,去山场安排民工的锄草施肥任务。
临行,山凤和小波同时关照黑毛:“不要生事。”
那香香在一旁对丽珠低语:“我们也去城里逛逛才好。”
“总有一天呀,难道在这大山荒沟里呆一百年?”丽珠说。
小波听了,心中很是触动:“我们真是的,从四川的大山里走出来,又来到了福建的大山里啊。啥时才能像石头那样去闯城市啊?”
香香说:“你当老大不晓得,我们咋晓得?”
丽珠就嗔怪地拿凤眼直盯小波:“香香姐说的就是,你要给我们想个好办法呀。”
“我在想啊。想好办法是要时间的。”小波说。
西峰和黑毛真是犹如砸烂铁锁走蛟龙,在小镇坐上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这是一段盘山公路,界于闽西的重镇适中镇和素有花乡之称的永福镇之间。汽车颠簸得很厉害,西峰和黑毛却一路上有说有笑。
到期了漳平火车站,已经是黄昏时分。
西峰说:“累呀,好久未坐长途车了。走,先吃饭吧。”
“你安排吧,你想咋着就咋着。”黑毛说。
“你脖子上有没有脑袋,什么时候会自己拿个主张?”
“跟了你们几个,我犯得着有主张吗?反正你们的主意都比我多,又比我主意好。来时小波要我管好自己就行了。我想,除非有人要和你我较量拳头时,看我黑毛的就行了。”
“没劲。现在可只有我们两个人呀,万一山人我机关算尽却失街亭,不冤死你个不长心眼的才怪。”
“不会吧,你说过,我是一员福将啊。你们都是癞头跟着月亮走,沾我的福气,哈哈。”
“这话还像动了一点点脑筋,有进步。”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一家小饭馆门口。黑毛就要进去,被西峰一把拽住。
“咋的?”黑毛不解。
“我想吃川味,这些在外面开饭馆的,最喜欢老乡去光顾生意,我们去了,一准实惠。”西峰说。
“看你那猴样,就好占便宜。”
“西峰我可今非昔比,有便宜一定要占,现在想让我上当的人毕竟不多。”
“鬼吹牛,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西峰啊,横空出世的西峰也。据说只要是人都有五百年道衡,否则那阎王爷才不会考虑放你到人间做人呢。”
“你真是天上晓得一半,地上晓得完。不做人,做啥?”
“做扁毛畜牲哪,就像你,上辈子做的就是一头黑公熊。”
“屁话,你上辈子还是做小公猴呢。”
“对,黑毛你这回说对了,又进步了。我西峰上辈子在花果山做美猴王,比当皇帝还乐啊。”
到了一家写着“正宗川味”招贴的饭馆,两人在门口停步了。
黑毛问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