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也觉得谈下去也是枉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终究还得诉之武力。有介子推与狐射姑在身边,即使那齐国第一高手前来,重耳也是不虚的,遂看了一眼娄无尘,见其表情如故,便心下泰然,答伊况道:“不知伊相这一搏的意思是……”
伊况笑道:“既然说不通,那就比武以决,三场定胜负,不管输赢,今日之事便作罢。”
一个十八岁即官拜五横之人,决不会在见识介子推的实力后,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进而推之,此言必有下文,不会那么简单。
重耳想到这里,心里已明白大半,遂回答道:“若比武与你我无关,那伊相该问的人便不应是我。”
伊况眼神里露出一丝的欣赏之意,拍着巴掌,叹道:“公子大名确不虚传……”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向娄无尘道:“我与重耳公子算是局外之人,现在勉强做个见证人,决斗由娄族与公孙家族之间进行,外人不能干涉。”
重耳觉得不妥之极,以娄族在翼的实力,除了娄无尘勘勘一搏外,别无超拔好手,伯己或许可以算上,可他不是娄族之人,除非他们已经成亲。而据他观测,公孙族内还隐有肃慎族人,更别说还有个实力更胜一筹的公孙无景,如此下来,娄无尘必死无疑。
娄无尘秀眉一扬,正待答话。
“慢!”重耳情急之下陡然出声喝止。
伊况脸色一沉,道:“公子此举?”
重耳灵机一动道:“仇恨之心,人皆有之。但如若脑袋完全被仇恨控制,那么便会使人失去清明的判断力。公孙榷的实力是否超过你们?”
“那当然,百多名家族高手,还有尚家的家将与献公派遣的禁卫。”
看来公孙无景和这个死鬼哥哥的感情还挺深,即使哥哥已不在,她还依然看高自己哥哥。
重耳脸有得色地道:“既然你都承认实力不如你哥,而你又认定娄族是杀死你哥的凶手,那你已经输了,还用得着比吗?”
公孙无景气得杏眼圆鼓,娇声怒斥道:“什么鬼道理,凭她们就能杀得了我哥吗?”说到这里,她突然醒悟过来,上了这一脸坏笑的男人的当。
狐射姑连忙接口道:“看来在下与公孙姑娘见识相同,娄族别说去杀光那几百高手,即便是一个公孙榷他们都没能力去动。”
公孙无景呆了半晌,突然发横道:“我什么都不管,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伊况暗暗皱了皱眉头,他感觉形势已经有失控之态。
重耳忽然凝视公孙无景,一字一字道:“难道你就不想找出真正杀你哥,屠你族的凶手吗?即使你如愿杀了娄夫人,可你能就此安心吗?几百人的鬼魂只怕永不得安宁。你的哥哥在看着你,那些杀人凶杀会笑话你。看姑娘秀美聪慧,怎么做起事来如果糊涂,冲动。”
公孙无景一阵犹豫,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都快流出香汗来。
重耳趁热打铁,语重心长道:“只有找到凶手,或者说找出证据来,姑娘再下手,这样方能安下心来。我就不相信杀了几百人就没留下半点痕迹,你们如果只盯着以前的仇家,那也许就永无真相大露那一天。”
公孙无景像泻了气的皮球一样,嘴巴不说,心里却慢慢起了反应。眼睛认真的打量这个男人,声音转轻道:“公子的意思是另有他人?会是谁呢?”
重耳哪里不明白公孙无景在想什么,大脑立刻快速运转:不能便宜了尚家,嘿嘿,即使伤不到他,也得咬他一口,给他也找一事做。
“据说现场只留下公孙族人和禁卫的尸体,而没有公主与尚家高手在内。”
伊况与公孙无景齐齐一愣,很显然他们从没有想到尚家身上去。
重耳抓住机会,又道:“公孙家族是商业大族,所以得把商业利益考虑进去,杀了他对什么人、什么事有好处,而尚家也死了那么多家将,为什么他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按道理他们更应该有所表示,我敢肯定,你们之前一定邀请他一起来娄族,但是他拒绝了。对吗?”
公孙无景毕竟是个比较单纯的小女孩,还没学会玩弄心机,是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看来我说中了。不过我可绝对没说尚家是杀人凶杀……嗯,一切在乎你们的判断,我就不多说了。”重耳说着又转向伊况道:“这决斗就此罢休,伊相意下如何?”
伊况暗暗一叹,心想还有什么可比的,公孙族人现在气势已失,包括无景在内,怀着犹豫不决的心态比武是件很荒唐的事。
重耳喜等伊况点头。谁料想公孙无景却突然出言反对,厉声道:“凶手要找,我族与娄族的旧帐亦要清算。”
娄无尘勃然大怒,赫然起身,凤目轮圆道:“小丫头欺人太甚,你不妨划下道来,无尘一并接下。”
眼看着成功阻止的决斗就要被毁于一旦,重耳心中大急,抢在她们动手前说:“本公子亦赞成这场决斗,只是……”
“什么?”
重耳大有深意的看了娄无尘一眼,沉声道:“时间不对,得给公孙姑娘一查真相的时间,否则一旦决斗失败……同时也得给娄族准备的时间,十天后上晋国练武场再比试如何,这样既公开,也可让晋国民众一睹两家绝学。”
伊况马上额首赞同。时间越久,介子推身上流露出的强大气息愈盛,他现在只想越快离开越好。
公孙无景见伊况已然肯首,她也就无话可说,眼睛狠狠的瞪了重耳一眼,气鼓鼓的拂袖而去。
伊况又看了介子推一眼,心下升寒,连忙起身道:“有机会一定请公子来齐一游。”说完,对一帮正发呆的公孙族人道:“走吧!”
娄无尘刚待伊况携公孙无景离开娄府,便立即对着重耳施大礼,道:“承蒙公子几次大恩……让奴家怎么报答公子呢。”
重要抿了一口美婢奉上的香茗,笑着摆手道:“娄族在这次虢虞之战中,不也全力助我吗?如果论报恩,我欠夫人良多,如没有娄族的全力支持,我军将会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埋骨他乡。”
娄无尘感激道:“奴家虽不能代表整个娄族,但只要公子需要,无尘将万死不辞。”
重耳哑然失笑,心想我们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若不救你,难保你不会被逼把我卖了出来,赌你的守信,不如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至于以后,娄族我是用定了,有了无尘之族长之妹,再加上武功冠绝娄族的琉璃……想到此,重耳竟然不自觉笑出声来。
介子推突然插言道:“十日后的决斗,不知夫人有何对策。”
娄无尘无法掩饰地脸色大变,沉思片刻,摇头道:“我族以经营生意见长,武道只是用来自保,对付普通高手或者是群匪内的群战,像这类一流高手间的决斗,绝非我族强项。”
一位娄族长老模样的人对着厅顶长长一叹,神情茫然道:“那公孙无景身怀绝学,我族即使是黄长老出面,也接不下她百招。更何况她身边还隐有异族高手,十日后我们绝输无赢。”
重耳淡然一笑,漫不经心道:“如若我赌娄族必赢,夫人准备下多大注?”
娄无尘身体猛然一挺,忽又往椅背靠去,幽幽道:“公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哎!”
几位娄族长者双目闪过怒色,显然觉得重耳说这样的话是在嘲笑娄族。
甚至连介子推与狐射姑也一脸不信之色。
重耳微笑道:“十天后见分晓吧。”
娄无尘看了介子推一眼,苦笑道:“就不给点提示吗?难道公子还能使我族人十天内变成绝顶高手?”
“提示……”重耳忽然压低声音,身体前顷,表情神秘地道:“夫人最近和伯己兄进展如何?”
娄无尘玉脸微红,小声咕隆道:“这个和决斗有关系吗?”
重耳正容道:“当然有,关系大了。”
娄无尘经不住众人齐刷刷的盯着她,移开目光,仰望大堂中央娄族的祖训“施人、求人、易人”六个大字,半晌后,神情忸怩道:“我们很好。”
听完此言,重耳神情更显轻松。能让娄无尘当众说出来“我们很好”这样的话,不抵于承认她已经接受伯己,当然,这个和她报完夫仇,心态转平有关,否则心中死结不解,伯己忙乎一辈子都没用。
在众人的关注目光中,重耳忽然长身而起,告辞道:“等我见个人后,再给夫人一个交代,告辞!”
娄无尘纵使心有万结,也只能一口忍下,送到门前才有意无意道:“琉璃没给公子添乱吧,那丫头,太顽皮,有不对之处,公子……哎!看我都忘了,她如今是公子的人了,我瞎说些什么……”
重耳在登车的瞬间回答道:“琉璃将为娄族立下奇功。”
车轮声响起,留下娄无尘还在痴痴的回味重耳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一轮夜月升起。明亮而不灼人,将原本美丽的事物擦得更光亮动人,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瑕疵也一览无余。
对重耳来说,这月亮出来得不是时候。使得原本可以悄然潜入里府中心地带的计划全然落空。
五道黝黑的身影借助屋檐壁瓦的掩护,一动不动的潜伏在壁廊转角处。等待着月暗一刻。作为重耳公子,他还是第一次作夜行人,不过让同伴吃惊的是,一个第一次作夜行打扮的人。会有如此灵活而机敏的身手,从夜行标准上判断,甚至一点也不逊色于老江湖们。
只有重耳自己心里最清楚,作为旬生时的他,没少干这种偷鸡摸狗、溜门钻窗之事,因此现在行动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协调不慌,轻车熟路。全身柔软的紧贴的墙壁上,一身蒙面黑衣完全融入了黑夜,唯一有生命迹象显示的,便是他的两只眼睛,在暗夜里,犹自闪着清澈透骨的寒意。
自听到小凤下落后,重耳便只想做一件事情,救回小凤。明的不行,来暗的,凭五大高手的实力硬闯里克府,抢也抢回小凤。
他并非大胆妄为到当想干一件事情时,便不考虑后果的孤注一掷。他也考虑过后果,明着干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于奚齐一派的斗争中还得仰仗里克这棵大树。
这给他带来压力,患得患失又成为一种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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