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的工夫,祠院中的护院非死既伤,已然没有一个能站直的人。瘫软在地的吭总管正奇怪怎么没人过来救援时,蓦然发现本该是里府守卫的几处暗哨上,却隐有偷袭的弓弩手。
十二道墙此时已化做十二道飞射的利箭,强弓连发,无一人能靠近祠堂千仞之距。
侧方,狐射姑与裘无极击倒了右墙上的最后两名护院,“快退!有马蹄声……”
“走!”重耳收剑,伸手紧了紧身后的小凤,蓦地斜掠丈外,人已飘过院墙。
季槐与琉璃一左一右跟进。
十二道墙射出最密集的一阵箭雨后,纷纷从树上、墙上跳落,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等众多护院赶至院外时,十余骑已驰出数丈。
重耳跃马疾驰,虽然马上有两个人的重量,但他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耳听得震天轰地的马蹄声愈来愈响,他便明白,里克回来了。
而且不止是里克,还有数百的禁卫铁骑从街道两头包抄而来。
众人皆失色,若被缠住,能活着出去的也许只有介子推。
弃马,越墙翻院而走。
重耳刚跃下马来,一道鬼魅似的身影已不可思议的迫近,或者说人未近,一股强烈的罡风已然袭来。
里克怒道:“又是你们?欺我里克太甚,上次让你们逃脱……好!好!这次正好清算总帐。”
“你们先走。”重耳把小凤交给季槐,突然斜掠丈外,迎向里克而立,神色庄严地手搭剑靶。
“想走,没门。”里克一双闪着火光的眼神猛然一冷,右袖猛地一抖。
一道泛着青幽色亮光的霸枪缓缓刺出,似乎不曾用劲。
双方相距两丈,按理,决不可能发生任何异象,但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热风乍起,一股令人昏眩的热流急剧涌动,枪身近体时,罡风劲气的奔流速度突然间快了十倍不止,枪身破空发出奇异的厉啸,地面的尘土亦被卷得漫天飞舞,街道两旁的院墙则似乎有崩裂坍塌的异象。
重耳心神一颤,他不是没见识过里克的功力,亦有心理准备迎接,但他实在设想到里克的功力竟会高明至此,简简单单的一枪,仿佛令天地间全部充满了火焰,这一枪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必杀气势。
琉璃跃上右边的院墙,却陡然停止住脚步,失声娇呼:“小心……”
重耳隐隐觉得,如若自己能成功的抵挡住这一枪,为身后的人能顺利的翻墙而走而赢得时间,而如果自己接不下这一拳……
那么救走小凤,却有失去更多人的可能。
想到此,重耳不仅不避,反而勇猛坚定的疾补而上,剑闪华彩,长袖抱袂扬起抖动猎猎有声。
“啪卟卟!”一阵连珠似的急响划破了夜空。
一柄剑与一杆长枪。以令人目眩神移的速度碰撞飘闪,地上尘土如被狂风所刮,并非如里克所想般一击即溃。重耳竟毫不含糊的挡住了他的接连十招霸王枪法。
里克心悸的同时,发出一声冷哼,枪化游龙,一闪欺近剑团中,枪影疾吐。蓦地,本来平平淡淡的一杆铁枪,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轰吟,并不锋利的枪尖,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黄芒,长度约有一尺左右,映着夜色伸缩不定,时隐时现。
重耳已经接近涣散的内息再也使不出反弹之力,被枪劲冲破护身真气的同时,枪芒再变,所有的幻像蓦然消失,一道真真切切的枪尖破影而出,重重的击中剑铉。
“噗!”重耳倒飞而退,内息枯竭。
一击得手,里克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与欢欣,反而面色骤变,疾退数尺。
他的右方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人影,脸蒙面巾,青袍迤地,双袖又长又大。单凭他悄无声息的接近里克三尺而不被察觉的本事,可谓功力高绝。
里克眼神一变,讶然道:“能修至这种境界的人,世所罕见。怎么会做这种偷香盗窃玉的勾当?”
“不讲废话。”介子推的剑尖缓缓上扬至出手部位:“你不可能退,我亦是如此。来吧,让我见认识下霸枪之威。”
里克尚未动手,一旁的两大家将却身形疾晃,两杆铁枪有如电火流光向介子推飞射而至。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介子推说这话时,手中剑轻晃,震散两道来袭之枪。
重耳看了看介子推,又看到密密麻麻的禁卫铁骑已然临近。心中一时难以取舍。
“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介子推挥剑说话,分外的协调,但不管怎么移动,他都封死了里克的追击路线。这让里克大为恼怒,遂第一次抛弃颜面,挺枪合击。
若天下间有人能在晋军的重围中杀出,那么介子推肯定是其中之一。重耳又望了望三枪一剑的战场,介子推并未下风,重耳暗自一叹,“走吧。”
而这时禁卫也部署完毕,数十名弓驽手齐齐发射。
“嗾!嗾!嗾!”
却已晚了半拍,十余道身影已消失在屋顶上的夜幕中。
重耳从地道钻出来时,城墙上已然火光高照,三尺内飞鸟难以掩踪。
“好险,若没有娄族地道,怕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翼城。”当狐射姑从地洞里出来时,禁不住感叹道:“不知子推能否安然……”
琉璃接口道:“介大哥定然无事,就凭里贼……还能困住他不成。”
重耳感受到小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心中顿感轻松。他从没有担心过介子推,不过当他听到内城嘈杂的马蹄和喧哗声时,心中却不由一紧。
“大家不必为子推担心,以他的修为,除非是‘剑主’那等级数的高手,否则天下无人能困住他。”
他虽是说得轻松,暗地里却隐隐有些担心。若是因救小凤而落下了介子推,恐怕会让众人心悸,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季槐最是了解他,听他一番言不由衷之话,又见他目光浮动,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便微微一笑道:“此刻他们尚在搜索内城,绝没想到我们已经出城,我们不如在此等候介大哥,顺便也可稍作调息,为即将开始的长途奔波作些准备。”
“狐某赞同。”狐射姑大喜道:“若子推遇上困难,我等还可施与援助,当不能远离。”
裘无极和一帮护卫亦随声附和。
众人的言谈举止,都落到重耳眼里,使他心中一动,一边解开绑负身后的小凤,一边道:“谁愿与我进城一趟,我们不能在此干等。”
“啊!在下愿随公子前往。”狐射姑大喜过望,不过稍后他又诺诺道:“公子千金之躯,就不宜轻动,老朽与三护卫前往便可。”
看见众人眼中的感动之色,重耳自然知道把握良机,目光一凝,断然道:“重耳得子推降尊屈纳,受益非浅,怎可弃子推于不顾,独自安身呢。”
季槐与琉璃亦是眼放异彩,心道: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这时裘无极从后趋上前来,肃然道:“公子高义,但绝不可轻身犯险,无极愿与射姑走一趟翼城……”
“这个……”重耳虽等的就是这话,心中自然高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情绪,“你们去了有用吗?”
狐射姑大胆道:“即使多加上公子一人,亦决定不了什么,我们并非力取,或许可以在翼城隐身三两日,再找机会离开。”
重耳表情依旧严峻,先缓缓扫向狐射姑与裘无极,又悄悄望了一眼抱在季槐怀中的小凤一眼,心里暗想:若非小凤之故,我定陪你们再闯翼城。
久不出声的琉璃突然婀婀娜娜踏前一步,站在狐射姑身旁,微笑着道:“看看你们,说来说出也没个主意,岂不浪费时间,不若这样……由我代替公子前往,再说了,妾身的武功不下于公子,而且有娄族作为内应,应该是最好人选。”
重耳与众人齐齐一愣,均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琉璃俏然一笑,道:“既然大家不反对,那我们赶紧出发吧。”
“你们竟如此小瞧于我?”
突然,夜幕中传出一道声音,随着声音落下,一道人影闪现。
“子推……”
“介大哥!”
“哈哈!我说过,天下间谁能困住子推。”重耳大笑着迎了上去。
“子推谢过公子!”介子推突然一揖到地。
“快起,快起来,这是为何?”重耳心如明电,他明白介子推是听到了他们的一翻对话,这才行此大礼,但是他却不露声色的作出惊讶之状。
重耳没想到的是,他前一翻表演,为他赢得了一个终生不二的良将,此后更是视他为真正的主公,致力辅佐。且他甘为下臣家将闯虎穴的事迹亦为他的德贤证明,使之众多贤臣良将追随其漂流列国而忠心不悔。
介子推一双炯炯灼人的目光直直的盯向重耳,正想说话,突然间他的耳朵竖立起来,似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
重耳眉头一皱,转头投向夜幕下的城门。
“轰隆隆!”数道城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狐射姑脸色大变,“他们竟夜开城门……”
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过,紧接着是愈来愈响亮的闷雷,那是一种让人呼吸不畅的声响,那是数千只马蹄以同样的步伐踏在地上的声响。
“禁卫军出城……”季槐眉头一皱道:“恐怕我们这个白天的日子得在马上过了。”
重耳瞧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凤,苦笑道:“看来献公对里克真的很好,竟让禁军夜出翼城。”说着,他走向季槐,伸手解开小凤的穴道:“点了睡穴,恐经不起马上颠簸,让她和我共乘一骑吧。”
小凤微微发出一声低吟,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惊慌中将身体往后一缩,紧接着眼睛适应了黎明前的微光,”是你吗?还是我又在做梦?”
“是我,是我!”重耳几乎颤抖着轻轻抚摸她背脊,一股迷人的芳香,从她的脸颊、鬓边、秀发里传将出来。又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一瞬间他心中有种翻江倒海似的喜悦,
“天啊!真不是梦。”小凤奋力紧抓住重耳的衣袖,大半个身子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带着哭腔嚷道:“你……终于来了……妾身……”可能是惊喜过度,使得小凤惶恐紧张的情绪稍稍松懈下来,身子一下子像脱了力一般软倒在重耳的臂弯内。
“先离开这里……禁军就快赶来。”季槐轻叹着抚摸着小凤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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