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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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霸王传-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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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重耳、还是夷吾,都绝不会坐视奚齐等上王位。

才德皆落下风的奚齐,还有更大的隐忧--他是“恶母“之子。失尽臣下之心,很难是重耳、夷吾的对手。想来思去,奚齐必死无疑。按惯例,主死臣亡,他作为辅臣,一样难逃一死。当然,他也可以做一个不忠的辅臣,在适当的机会出卖奚齐。但他身为辅臣,却不尽忠,重耳与夷吾岂可信任,不杀他已是万幸。

因此,里克刚送走献公,便“不慎”从高车上摔落,“跌伤”了双腿,只能卧床静养。

国政大事均落到旬息的身上,忙得他整天团团转。他也曾探视过里克,盼其能上朝帮衬,岂知里克“伤势沉重”,神智亦昏亦迷,连来客都无法辨认,只好作罢而退。

献公因伤势所限,路上行走较慢,以至于赶到葵丘时,已是人烟皆散,只得怏怏而回。

离开晋国的时日不短,他有些不放心,打算先回国中四处巡查一番,然后派遣使者入齐,与齐盟好。

不料他刚回翼城,病势陡然加重,竟至不起。

骊姬惊慌失措,伏在献公榻前失声痛哭,“重耳、夷吾势大,倘若主公不测,我孤儿寡母,还能依靠谁?”

献公勉强提起精神,咳嗽几声道:“夫人不要担忧,朝中有里克、旬息,俱是足智多谋之人,可保奚齐。”

言毕,立遣内侍,飞传里克、旬息入宫。

里克伤势未愈,只来了旬息一人。

这个里克,怎么在这个时候伤了呢?献公心里满是疑惑,却也不及细想。他只来得及指着榻前的奚齐,拼尽最后的气力,喘着粗气道:“寡人素知大夫……忠信为本,今以储君托之,勿负……勿负寡人之意。”

旬息哭倒在地,死命磕头道:“臣当竭尽全力,报答君恩。”

“杀里……杀里……”献公的声音愈来愈弱,无法把“杀里克”三个字说完。

“主公,主公!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啊!”骊姬凄厉的大声喊叫。

可惜献公已听不到他心爱的美人说话了。

骊姬仿佛正行走在冰河之上,脚下突然裂开。

献公一去,等于权利旁落,虽说旬息还算可靠,但他毕竟年衰,胆力亦不够。而故太子申、重耳、夷吾党徒甚多,看看重耳带走的一帮人,个个能文能武,皆非池中之物,若起事……谁人能敌。凭奚齐吗?孤君一个,党羽不众,必难坐稳王位。

所有的局势,皆对他们孤儿寡母不利。夷吾已进入秦境,若他联系上秦穆公的夫人,亦是晋国前公主,到那时……刚传来的消息,重耳已到达犬戎之地,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端。

然而里克不是冷眼旁观,便是装病不出,他亦是主持军务的司马大夫,手段稳健而老辣,更严重的是--他一直是太子申的坚决拥护者,主公最后的话,骊姬是猜了出来,可偏偏旬息像个木鱼脑袋,或者有意装傻,她一介女流,又怎能凭空帮献公说完那最后一句话呢。老天不长眼,若再给献公半年的时间,形势便会尽握手中。

其实她最担忧的只有一点--群臣对储帝的不信任,诸多谣言如同冰河下的暗流,在朝臣中间涌动。

对骊姬而言,这也许是比重耳夷吾等人更大的危机。

骊姬明白,在那股暗潮的背后,隐藏着一只无形之手,不动声色间将她们母子抛离晋国中心。

而她又全无对策。

想到这里,一阵天旋地转,她昏死过去。

献公去世后,旬息奉奚齐即位,设立灵堂,以主丧事。

骊姬以先君遗命为名,拜旬息为上卿,执掌国政。又拜梁五、关东五为左右司马,执掌禁军。同时升优施为内宫总管,尽选内宫高手,日夜不离奚齐,严加护卫。

又拨数百高手,交于寺人披,令他前往犬戎之地,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提重耳的人头回晋。而夷吾那边,骊姬也没有落下,她亲派大臣内侍,携礼盒百箱,珍宝无数入秦,除了秦穆公的一份厚礼外,几乎所有秦国重臣都有份。正是遣其所有,也要断绝夷吾回晋之路。

而里克依然在家纳福,一副不闻世事的模样。

晋大夫丕郑父看似与郑国走得近,实则为拓王在晋布下的一道棋子。献公大丧过后,他便前来拜访里克。

见到里克便疾声哭道:“旬息贪恋权位,竟以昏君乱令立“罪妇”之子为王,取死有道。吾闻夷吾欲皆力秦国,谋取君位,先生当有主张。否则晋乱即将发生,毁我数代贤王之经营。”

令丕郑父吃惊的是,里克竟若换了个人般,病前的威武与雄姿不再,甚至气势亦平如常人。他看人的眼神,好像是位超脱世外的旁观者,静静地望着尘世中人,就像望着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戏子。

而这个时候,丕郑父又不由胆寒,他隐隐觉得,也许里克心中早有定夺,或者他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里克不露声色道:“大夫以为何为。”

丕郑父试探道:“若想振国,还须正统,在下以为,应请回流亡公子,不论何人,皆高出那罪夫之子。”

“重耳与夷吾……”里克冷静的眼神出现一丝的波动,“大夫觉得谁更合适?”

“这个……”丕郑父还没弄清楚里克的心思,因此不敢轻言,想了半晌,他额头冒汗道:“重耳年长,又有贤名,且武略惊人;夷吾年轻气盛,颇有计谋,也是一个振国之主。”

“若行废立之事,必先诛灭罪夫,方可得到朝臣之心。”里克微微一笑道:“至于请那位公子回来,我看等大事已定后,由朝臣群议决定。”

这番话使得丕郑父大失所望。他以为,里克素来不喜夷吾,选必重耳,因为两人一向走得近,又因有太子申这层关系,怎么可能会选夷吾呢。

两人都明白,若想保住自己,须得趁奚齐脚跟未稳之际出手,否则等他羽毛丰满之时,以前与外逃公子有过来往的大臣夫子均落不到好下场。

当然,他心里所想,嘴上却说出另一番话来:“先生之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好,既然大夫不反对,那我们就早作图谋。”里克突然间神情倨傲起来,眼眸深处都仿佛暗藏一柄杀人的利剑。

丕郑父则小心翼翼地掩藏诸多疑惑,告退而出。

当晚,里克即刻召来两名心腹家臣--亦是他的族中刺杀好手。

“给我杀了奚齐。”

两名身背霸王枪的中年男子领命消失。

虽说骊姬被朝臣称为罪夫,但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世间少有的睿智女子,弱点是野心过大。遗憾的是,她的智慧没有半分传给两个儿子。

而优施天生有奉承主人的本领,却缺乏保护主人的本领。严格的说,他的武功十分的高明,大道可行,无奈他自幼便在宫中,对于外部世界的了解少之又少,加之他没有胆识约束奚齐,因此当奚齐踏出内宫,至外宫寻欢时,业已注定是个死人。

献公大丧,天下诸侯莫不遣使者吊丧,其中有小国者,为奉承巴结这新晋王,更是用尽心思,厚赠各族美女,珍宝无数。俱藏在晋宫的偏宫之内。

一般守礼弟子,均要等服丧期满,才能接近女色。而奚齐早已是心痒如麻,天一黑,便带着数十名护卫前往藏香殿。

两名刺客不到半个时辰便探明一切,遂套上内宫侍卫服装,趁天黑禁卫换岗之机,混入晋宫。

他们并不困难的找到了藏香殿。由于奚齐已是晋国新君,故君王行苟合之事,侍卫与内宫侍女均远离丈外,不敢听,更不敢看。

当奚齐的嬉笑声骤变为哀号时,众护卫才发现不妙。等到他们冲入殿内时,已为时已晚,奚齐的胸腹各中一剑,喉管亦冒着鲜血。

宫中顿时大乱,到处都在呼喊“拿刺客”,而两名有意舍枪不用,而改用短剑的杀手早已在护卫进殿前隐入帐幕的暗影中,等宫中大乱时,他们已悄然消逝。

旬息闻变大惊,急忙赶往偏殿,抚奚齐之尸大哭:“微臣受命辅政,却没能保护好主公,罪该万死!”言毕,一听向柱上撞去。

关东五梁五亦赶至内宫,见状死死拉住旬息。

骊姬听闻噩耗,虽悲痛欲绝,却尚存有一丝理智,令人传话旬息:“奚齐虽亡,尚有桌子,亦为先君所喜,望上卿辅之。”

旬息强忍悲痛,将当值内侍尽数杀死,接着大会群臣,立桌子为君。

和上次旬息离奚齐为君时一样,里克仍是“伤重”不能入朝。

梁五、关东五联名进言旬息道:“敢弑君者,非强臣莫属。晋之强臣,莫过于里克,杀新君者,里克也。”

旬息闻言,眉宇间闪起一股不堪重负的疲态。然而,沉默半晌后,他却推翻了两五的判断,似对已来临的危机毫无觉察。

“里克,良臣也,不可诬之。二位大夫可对其小心防范,但不可捕风捉影,言其弑君,这可不得随意谈论。”

关东五、梁五听了,口中虽未反驳,心中俱都不服。

旬息虽忠于先君,却随着年龄的老逝,谋略胆量俱都尽失,老而昏愦矣。

两人越想越担心,若桌子与骊姬再有差池,恐自己也不保,觉得不能再依靠这个曾经可于里克争雄的旬息,须得自谋存身之道。

“里克一日不死,吾辈一日不安。少君发丧之日,众大臣俱须相送,里克党徒少在城中,可派遣禁军攻破其府,擒而杀之。”关东五待走出宫门,便脸色激动对梁五道。

梁五亦赞成道:“杀了里克,旬息亦无大用,可将其逐出朝堂,而桌子年少,骊姬虽有计谋,却是妇人之身,这大晋的江山便尽握我们之手。”

可说起来容易,却怎么做才能尽毁里克与其党徒呢。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其实他们看错了旬息,当旬息一听奚齐被杀时,便知是里克所为。他与里克虽无深交,可毕竟在朝堂共事多年,深知里克为人。里克作梦都想独掌朝政,压服所有大臣。

并不是骊姬一番话,才使得他再立新君。他清楚的知道,里克弑君,无非想将他压服。只有将他踩在脚下,里克才能欺幼蒙妇,独揽大权。

刺杀奚齐,是里克给他的一个暗示与警告--我能不动声色间杀了新君,自然也能刺杀你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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