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息怒,这……这扁鹊是在大盐欺人,不必听之。”易牙竭力做出一副惶恐之状。
“也许……也许这其中有些古怪。易牙,快,快去追赶,把扁鹊给寡人找回来,不论他在哪儿,你也要给我追回来。”恒公面色惨白,大声叫道。
一种刺骨的冰冷在他全身漫涌,他甚至感觉四肢逐渐麻木僵直起来。
啊,我真的是病了,真的要死了吗?不,不!我不会死。
我不是个普通人,我是堂堂天下的霸主,天必佑我!
齐恒公额上汗如雨下,瘫倒在铺着狐皮的芦席上呻吟,“快……传齐姜……重耳……寡人要见……”
竖刁心中狂喜--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
连忙命小太监们将恒公扶到榻上,然后飞步奔至宫门,令两队精甲禁卫去请重耳与齐姜。
易牙也下令全城搜捕扁鹊,但不是将扁鹊找进宫内,而是暗下密令,任何人看见扁鹊,立即格杀勿论。
然而禁卒们寻遍临淄的每一个角落,也没看见扁鹊的人影。
扁鹊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似乎在顷刻之间羽化登天。
重耳赶至齐宫时,天黑如墨。
往日灯火辉煌的宫殿,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重耳看不到哪怕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禁卫到宫女,甚至是太监,都焕然一新。
主殿中传出一阵阵近呼呜咽的声音。
“扁鹊,扁鹊……寡人有疾,寡人要扁鹊……”
然而,主殿中却无人应答,平日里恭顺惶恐的宫女太监全都无影无踪。
“易牙……易牙!易牙爱卿!竖刁!竖刁大夫!”齐恒公哀恳地呼喊着他的忠臣们。
齐恒公不似一个睡在内宫的堂堂国君,倒像是一个卧在荒野之地的落魄游子。
“人呢……寡人怎么看不到一个人……昭儿……昭儿……郑姬,你们呢?你们在哪……”齐恒公感觉到了一种绝望。
重耳暗叹一声,谁能想到,威风一辈子的齐恒公,竟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正欲进殿,易牙的身影从黑暗中闪了出来。
“公子请留步。”
重耳不免有些诧异:“不是大王传我吗?”
易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小声地说:“如果公子答应我一个要求,将来齐国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如果公子想离开,那么我拿性命担保,使你平安离齐,并送上黄金美女以作仪程,至于齐姜……我也会阻止竖刁,任你带离临淄。”
重耳往幽暗的殿内望了一眼,心做顿有所悟,垂首沉思不语。
凭他过人的灵觉,早在进殿时就察觉到黑暗中埋伏着大量的强弩手和赵衰那等级数的高手。
他知道易牙必然还有话说,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丝毫大意不得。只有清楚的掌握到全局的脉络,方能从中渔利。
果然,易牙忍耐不住,阴森森道:“公子若不答应,可以转身出宫,无人能阻栏于你。”
重耳微一顿首道:“易牙大夫似乎还未说出要求来,让重耳如何作答。”
“哦……”易牙这才恍然明白,连忙道:“从现在起到大王身死,公子不能离开王宫半步。”
“这个……应该可以作做到。”重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这?”
易牙的双眼猛然间精光四射,闷声道:“朝会之日公子须得按我的话去说去做。”
“我怎么去相信大夫的保证?”重耳愣道。
“齐国第一美人,齐姜公主,她是大王最疼爱的女儿,亦是竖刁终生渴望的女人,为了她,竖刁可以不惜一切,而公子有齐姜在手,既可大享艳福,同时也可让竖刁不敢妄动。”
“大夫此言差矣。”重耳苦笑道:“既然哪齐姜是竖刁大夫属意之人,在下焉敢妄想,即使得手,只会惹来竖刁大夫的杀意,易牙大夫欺我三岁小儿乎?”
“公子当是不了解竖刁对齐姜的痴爱之心,如果公子随时在齐姜左右,竖刁即使是神仙,也不敢冒伤害齐姜之险而对公子下手。”易牙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道:“再说,还有本大夫助你,何怕之有。”
重耳犹豫道:“这……这个……”
“嘿嘿!”易牙突然邪笑道:“说不定竖刁有了华姬夫人,忘却齐姜也有可能。”
“华姬夫人?”
“齐姜的生母,大王昔日的后宫魁首。”
重耳呆了呆,叹道:“大夫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易牙肃容道:“以公子之聪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好吧!我就赌大夫一次。”
重耳说完转身便向内殿走去。
“谢谢合作!”
易牙轻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重耳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也许是空气过于压抑的缘故,重耳走进内殿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他抬眼望去。
齐恒公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幽暗的宫灯似乎没有往日的明亮,数道光影照在那道瘦小蜷缩的身体上,显得那样的孤独与凄凉。
仿佛一直在等待,齐恒公的眼睛始终望着大门开启之处。
听到脚步声,恒公奋力将眼睛睁大,向来人望去。
“重耳……你来了。”齐恒公如见救星,呻吟着叫喊着:“快,给寡人通知禁卫,传昭儿,郑姬,姜儿……寡人要杀尽恶臣逆子,杀尽……”
重耳缓缓走到榻前,伸手握着恒公的手,眼神里溢满了悲哀。
“快去,你以往在何等的聪慧,你一定行的……寡人许你辅相之位,并将姜儿许你……”
重耳怜悯的摇了摇头,蹲下身,沉声道:“大王你还没有明白吗?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哪个啸傲诸侯、拥有三军锐卒的天下盟主,现在你不过是个垂危的病人,你的眼前只有一个前来寻求庇护的逃难人。”
“为什么?为什么……”恒公仿佛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声音衰微。
“竖刁、易牙已将宫内的禁卫全部更换。”重耳虽然不忍,但他明白必须让这个老人明白情况经常到了什么一种程度。
“恶臣,果然是这两个恶臣作乱!杀,给寡人杀了这两个恶臣!”巨大的愤怒使得齐恒公身上涌现出往日的霸王之风,声音大了许多。
重耳脸上现出一阵茫然之色,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既定的死人。
恒公需要的,他不能给,也没能力给。
“寡人聪明一世,到末了……到末了……管爱卿啊,寡人怎么忘记了你的话,逆臣不可用,不可用……报应……”齐恒公说不下去了,眼睛闭上的瞬间,重耳分明看见泪滴。
等恒公再睁眼时,泪珠仿佛蒸发,或这个一代雄者想要掩饰最后的尊严。
“帮我……”恒公低声道。
重耳眼神直射恒公,以沉默作回答。
看着重耳的眼神,恒公仿佛明白了结局。这个聪明一世的老者何尝不明白,没有人能救得了他,没有人能拯救齐国,管仲也不能。
“答应寡人一件事,好好照顾齐姜和她的母亲……寡人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们母女……”
重耳犹豫半晌,终点了点头,”我在齐姜在。”
恒公长叹一声,再度闭上眼睛。
他的确老了,竟然没听清楚重耳的话里根本没提到齐姜之母。
他在冥思苦想,觉得上天不应该这么对他,还有他的昭儿。他将整个强大的齐国都给了太子昭。太子昭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抛弃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哎!寡人无后……恒公眼眸眨了几眨,虚弱的道:“姜儿呢,他们答应我带姜儿来的?”
重耳下意识的往黑暗处望去。他能感觉出来,十尺之内最起码隐藏着两位听觉灵敏的高手。
不一会,殿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一位宫装丽人出现在殿门前。
“父王……”
“啊!姜儿,你是寡人的姜儿……”齐恒公眼中陡的滚落一串泪珠。
重耳亦在她出现时全身猛震。
这……不就是出现在竖刁秘宅,和那个假货重耳一起歌舞的那个美人吗?她怎么会是齐姜……
她和竖刁,不,那么和拓王……奉扬之来此的目的?一定是,拓王没理由不插手齐国事务,毕竟齐在在目前来说,是周王朝的最大敌人。
她竟是拓王的人,那么她也是有心害死自己的父亲,很难想象……
重耳呆望着她,浑身发冷。
齐姜的注意力全在恒公身上,她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她轻轻上前,望着榻上的老者,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和无奈。
终于等到今天,可心中并没有那种渴望的狂喜。
“好,临去前能看到你,也……让为父握着你的手。”齐恒公声音虚弱地缓缓伸手,但他发现自己怎么用力也动弹不了。慢慢的,他的嘴角渗出了血迹,已经变得发紫。
看着恒公依然不停的尝试着伸出手来。齐姜心中陡然一颤,升起一股莫名的伤感,她甚至很想伸手过去,很想给老者一个最后的慰寄,泪水险些要夺眶而出。不管怎么说,齐恒公终究是她的父亲,虽然他给了她母亲最残酷的惩罚,虽然他使自己从小就在寂寞和仇恨中生活,但身上毕竟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当年,她的母亲是当世美人,因此被齐恒公强行抢入宫中,万般宠爱,但华姬夫人却从未有过笑容。这惹恼了这个威风不可一世的诸侯盟主,他觉得世人都要仰望自己,诸侯们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小女人。
从此,世上最残酷的刑法便加之她的身上,自齐姜落地后,他便没有让她的母亲看上一眼。而她的母亲为了避免再度发生母女分离的惨剧,竟在怀上第二个孩子数月时,偷偷施法流产。
经宫医检验,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是个男孩。这使得恒公暴怒万分,恨不得当场拨剑斩落她的人头。如果那么做倒好,一命还一命,天经地义,华姬也不会因此被囚禁了十余年,过着世上最悲惨的日子。
否则,齐姜与华姬不会如恨他入骨。
是他,使得母女不能相见;是他,使得她不知道母亲为何物;是他,使得她从小就倍受欺辱。一个没有母亲,一个贱妇的孽种,一个没有父亲关爱的孩子。
虽然到了她十四岁时,终于得到承认,并封以公主。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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