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半晌才回过神来,表面上一幅不敢相信之态,暗地里则乐开了花。暗忖今天真是多彩多姿,每一件事都是在意料之外,若是往后的日子每日如此,自己可承受不起这快节奏的变化。
“抱歉!这位才是真正的主人,我只是打个先锋罢了。”傅荃晶轻摆小手对重耳笑道。
伯己也突的从座位上站起来道:“让正主子谈去吧,咱们到偏厅等候。”说着向赵魏二人一拱手:“请!”
赵魏二人见重耳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便跟着傅荃晶而去。
厅内二人竟然一时无言,空气异样的紧张。娄无尘突然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画道:“公子觉得这幅画意境如何?”
重耳闻言一愣,侧首望去,画中一位白发盈肩的老妪,顶着鹅毛大雪,赤着双脚,在河边挑水。
“我看不明白,很简单的一幅画……”
“此画为翼城八怪之一的菰蒲君去年所作。和他以前的画风大相竟庭,想当初他是何等的狂放不羁,他能大胆摆脱正统画风的牢笼,不再仅仅追求工整精致,而是让感情的个性色彩融于笔端,章法别致,用笔灵动,不仅有文雅秀逸之气,而且具有潇洒浑脱之趣。诗画清丽工秀,或精细淡雅,或墨彩浓润,旦凭一支笔,丹青纵横千万里,名震东周。”
“那么他现在呢?”
娄无尘语气一黯道:“哎!菰蒲君本是个不善伪装之人,率性天真,但他的宽容秉性害了自己。”说到这里,娄无尘顿了顿又道:“他的父辈有位仇家,人才武功均及不上菰蒲君,那人曾经三翻五次下手暗算于他,但每每擒他后便掷剑大笑而去,希望以此感化于他,但事与愿违,最终双腿断送在仇家手上,此画便是大彻大悟后所作。”
重耳依稀明白她谈到此画的意思,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生活的遭遇给了他迎头一击,以至画风大变。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怎么帮你?现在我的手下均被日夜监视,稍有风吹草动,我便脱不了干系。”
娄无尘眼里露出激动的光芒,连声道:“绝对不会连累公子半毫,只要公子答应,成与不成都是我娄族的恩人。”
重耳第一次看到这个沉稳端庄的贵妇流露出失措的娇态,心已然软了半边。这个美妇有着不同于傅荃晶的艳丽,清秀脱俗,更显出一种出尘的美态。他甚至产生一种想要打破什么的冲动,糊里糊涂脱口而出:“如果我的条件是要你而不是那个娄族小美人呢?”
娄无尘呆了一呆,抬头望向他,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欲语还休。重耳见她显示慌乱之色,便乘胜追击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们的交易作废。”
娄无尘愣了愣,脸色变幻万千,幽幽道:“还请公子尊重奴家的名节,不要作弄于我,你如果是真心的,奴家定会依从你,但是……”说着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就像一只蚊子发出的嗡嗡声。
重耳暗忖:“我还真怕你就此答应呢,若不逼你收回要求,我怎么对得起自己。”想到这里,他一跨步,一伸手,虎掌轻抚上她的玉脸。
手掌下,他清楚感到她纤巧温润的下巴,柔柔的颤动触动着他的心弦。一对美眸也变化万千,重耳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传达出不同的感情,从惊惶,到茫然,然后又变成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娄无尘偷扫了重耳一眼,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登时心如鹿撞。
重耳终于等到最佳攻击点,紧盯着她的秀目,骤然大声道:“答我的话。”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娄无尘浑身一震,胸部不停起伏,呼吸急促,修长的手臂举起又缩回,似乎十分害怕这条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掌。一对美眸突然流露出一丝的无奈与乞怜之色,迷朦的雾气开始在眼珠蔓延,她克制不住的泪水滴落到重耳火热的手掌上。
重耳平素最见不得美女哭,她这一流泪,顿时让他不知所措,连忙缩回手掌。急道:“你别哭,我收回刚才的话行吗?”
谁想到他这一说,她反而大声哭了出来,就像受到天大的委屈似的,泪水像开闸的提一般,一逸而出。
重耳大惊失色,他望了望厅外,心想你这样哭出来,他们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他深感头疼,又无有它法,也来不及权衡,只得长叹一声道:“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啊……”这句话就像一道止泪符,娄无尘猛然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盯着重耳,一副不敢轻信的神态。
“你是重耳公子哦,说话自然一言九鼎,我代表娄族先谢过你,以后再投回报。”娄无尘说完一跪到地。
第七章 尚府风云(8)
重耳隐隐觉得自己有上当之感,但话已然出口,想收也是收不回来,只得无奈的接受她的大礼。
重耳轻叹一声:“哎……好吧,现在开始谈正事吧。”
娄无尘长长一叹,似乎不想触及脑海里曾经被遗忘的往事。半响才道:“娄族与公孙一族原本同族,至夏商而分,入周而为世人所忘。当年本为两大族长轮换,至商末时,公孙一族的族长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他一心想坐大本族,于是开始残酷的毒害娄氏一族……”
说到这里时,娄无尘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重耳怜惜之心大起,宗族间的世仇影响几代人,每个族人都被仇恨的种子折磨。
娄无尘眼中神色转为悲痛道:“经过一场无耻的偷袭后,娄族仅剩二十余人逃过一劫,过着东躲西藏的凄惨生活。好在娄族人天性聪明勤劳,多年漂泊后终于在楚落下根,并以祖传煅造术名闻天下。
本以为公孙家族应该就此罢手,但是他们在市场上见娄就压,手段卑劣之至,并且买通猎手刺客甚至一国军臣,在边界,在娄族运输要道上进行截杀,半年前,我的夫君便死在一次兵器交易中,下手者正是这公孙榷。”
重耳轻伸右手,绕到娄无尘颈后,轻柔地抚摸着,娄无尘低头不语,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里。
良久娄无尘抬起头来,眼中闪现坚毅的光芒道:“天也怜我,使他来到我的身边,不杀此贼,我何以对得起夫君在天之灵,请公子助我。”
重耳收回手臂,“哦”了一声,心想:“我纵然想帮你,可也无能为力啊。这公孙榷是齐国使臣,是以能带大批护卫入城,而且他还有尚家的支持,想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他本身就麻烦不断,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公主和欧阳倩之事,还有那虎视眈眈的奚齐与骊后,甚至于红龙的猎杀令……
想到这里,重耳深叹了口气道:“说吧,我怎么做才能帮你,只要能帮我一定帮。”
娄无尘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男人让她经历一次地狱般的磨难,喜的是他终于肯施以援手,报仇有望。
“有尚家人在他身边,永远难以下手,是以需要公子以弄玉的名义修书一封,指名邀他前往翠园一晤。只有这样那尚鱼才不至于跟在他身边,因此尚家的高手必然无法兼顾两头,我的人手可以选择在他前去或者离开翠园的途中来个伏击。”
再“哦”了一声,重耳心下大定。这个好办,只要不让他去动手,不死在翠园,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好!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娄无尘低声道:“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你说……”重耳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心头再次蒙上阴影。
“我们的人手不足,如果等到娄族来援,需一个月后,到那时,那贼子肯定离晋,因此……我需要公子驻留在城外的人手。”
“什么?”重耳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们真够狠的啊,竟然把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哼!既然不能瞒过你们,那么更没可能瞒过尚鱼。想到此,重耳很快被情绪稳定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我的确有三百手下驻留城外,但是绝无进城的可能,除非想造反。”
“不,我有办法让他们进城而不被人发现。”
重耳奇道:“什么方法?”
“娄族有地道可以不经城门而自由出入。”
“啊!”重耳又惊又气。这下麻烦了,看来是被粘住,推都推不掉了。这段时间发生事情之多之快,几欲让他窒息,每每关键时刻总是节外生枝,他需要时间静一静,好好理顺思路,想想来自各方面的问题。
“具体的以后再说吧,我想先行告退。”重耳说完不等娄无尘做出表示,便起身推门而出。
“公子的神情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
“烦人的事情,我落入他们的圈套。”重耳接过季槐送上的一杯茶,皱起眉头答道。
季槐疑惑道:“是否和那个伯己有关。”
重耳忿然一口咕干手中茶水,清了清嗓子道:“当然和他有关,不过到现在为止他的意图还不是很清楚,他夹杂在她们中间究竟为什么呢?”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他们要我杀一个人。”
“啊!杀谁?”
“公孙榷。”
季槐惊呼一声:“啊!公子难道……答应了?”
重耳长叹道:“没错!只怪我做贼心虚,以为被他们看破行藏……”
季槐破天荒的没有指责他,反而柔声安慰道:“公子既然答应,想必有自己的道理,总会有法子的,别懊悔。”
重耳本来准备好硬着头皮挨一顿训斥,以至于听到季槐的话后一时间愣了半饷,不敢相信似的抬头向她看去。
这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子总能使他惊奇,甚至在排除她美艳的外表与男女间的私欲后,依然让他有不能割舍之感。有时,她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去呵护疼爱的女子,有时她比一些男人还要坚强,执着而能忍耐,离开重耳,她便有种不肯向任何人妥协的倔强。她的美貌固然闻名翼城,但她的温柔亦如她的剑招般无可抵挡。
华美的厅堂,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后院传来,打破了这温煦的空间。琴律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幻丰富,有如随风起舞的翠竹。
季槐莞尔一笑道:“公主之能,身通百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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