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的短信又来了，说，大叔，我想见你。
我算了算时间，今天不行，明天找时间了。看她心情不好，不忍拒绝，又想给她一点快乐，就说，好，那这两天找时间吧，明天或者后天我请你看话剧吧，人艺小剧场，雷雨，好不好？
小妹说，好啊，好啊，大叔，你是世界上最最最让喜欢的大叔了。
我在这样的奉承中一下飘飘若仙，小妹好像有这个本事，她有时候只需要跟我撒撒娇，说几句小姑娘的语言，我马上就神清气爽，宛如吃了人生果似的，这一天的时间似乎都一下变短了。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我没想到的是，突然接到了老娘的电话，说她要走，5点多的火车票。
第85节
背景一片嘈杂，我心里一凉，老娘八成是在车站了。看看时间，再一算距离，这个点路上八成已经开始堵上了。除非坐直升飞机，否则是绝不可能赶到车站的。我太了解老娘了，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走，肯定有她的原因。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劝她别走，说，妈，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给说我一声，你这样叫我……你这样走了，我怎么过意得去啊。妈，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过去。
老娘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点疲惫，说，多情呀，本来我想上了车后再给你说一声的，又怕你担心。你每天都这么忙，早出晚归，连面都见不着。我要是还呆着，妈怕给你添乱。我还是回去吧。
我心里暗暗谴责自己，这几天你到底在干什么呀，那么多跟美女的应酬，就没有时间陪老娘去逛逛王府井、天安门什么的，真是不孝。一边赶紧说，妈，我不忙，我现在就有时间多陪陪你，你就听我一回，别急着回去啊。
老娘执意要走，我心说就算老娘真要走，无论如何也得送送她，顾不上请假，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劝她，妈，你这样……你是在火车站吧，我现在就过去。
老娘没有反对，我几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四面一看，结果一辆出租都没有，更是急的心如火燎，一边往前走，一边采用缓兵之计，说，妈，你如果非要回去的话，那我也不拦你。坐火车时间太常，你把票退了，我给你买机票吧。
老娘说，不了，多情，你要是能就来，实在来不了就别送我了。妈一个人走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
好不容易打了辆车，果然堵上了。我一边催师傅，能不能快点，一边脑子里使劲想，老娘的突然之举，到底是什么原因，莫非，她知道我跟赵艳分手了，怕让我为难，所以才要离开的？
可是，我想来想去，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在哪个环节出纰漏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蓦然想到老巫婆是不是跟老娘说什么了，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忍不住打电话给乖乖猫，她估计也正想找我呢，开口就说，韦多情，你几点下班呀，能早点过来吗，我妈走之前一起吃个饭？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涌起，几乎脱口而出，吃什么吃呀，你问问你妈，她到底给我妈说什么了，她现在也要回去。
乖乖猫愣了一下，奇怪地问，咦，你妈也要回去啊？
我哼一声，说，是啊，她自己买了票，去了车站。我现在去送她。你妈是不是像跟我在车上那样跟我妈说什么了，她可真是……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乖乖猫似乎也有点生气了，怒冲冲地说，你妈要走跟我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妈跟她说什么？
事已至此，我也不用再想着跟乖乖猫有所发展，更不需要她来冒充赵艳了，口气也变得恶毒起来，说，你真是一个有一个好妈，我还真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巫婆，她以为自己是谁呀，我没有奔驰又怎么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啊，这年头谁跟谁呀，你……
还没等我说完，乖乖猫啪一下挂了电话。我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下完了，为什么，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这结果却是由不得我自己的。心里隐隐有点后悔，但一想到老娘的这一趟北京之行，只能失望而归，更觉得老巫婆的可恶了。
赶到西客站，匆匆买了张站台票，几乎是跑到月台上的。但我还是迟了一步，车刚刚开走，我甚至来不及找见老娘，冲她挥一挥手说声再见。
我心有不甘地一边扭头望，一边往外走。有短信，是老娘的。我刚看了一眼，眼泪哗啦一声，终于忍不住躲眶而出。
娘哎，对不起，是儿子不孝。
第86节
多情，妈回去了，在外面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知子莫如母，你不用瞒妈了，也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妈以后不催你了。有一句老话说，安居才能乐业，妈只怕等你有一天想成家了就怕晚了。
短信的语句并不通顺，但意思很明确，老娘说不催的结果，还是情不自禁地加上了期望。毫无疑问，老娘早就已经从蛛丝马迹看出了我跟赵艳分手的是事情，枉我自作聪明，百般费心，却全在老娘的手掌心之中。我想让她高兴，想给她安心的结果却是带给了她更大的伤害。尽管老娘并没有说什么，但我完全可以想象出来，在这几天在我的遮遮掩掩中，老娘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伟大的母爱足以容纳这世间所有儿女的谎言，可是，这一刻却我无法原谅自己。
心中百般滋味，无以形容，有内疚，羞愧，自责，懊恼，甚至，还有莫名的恨意。恨自己，也恨别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我是想要一个圆满的结局的，让老娘乘兴而来，高兴而归，但结果呢？
说不上是什么目的，几乎是带着种怒气，又拨通了乖乖猫的电话，开口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妈走了，你满意了吧。这都是你那个老巫婆妈干的好事，你说她也一把年级的人了，怎么就不积点德呀，啊，我还一心想着冒充你男朋友，哄她高兴呢，她怎么这么可恶呀，简直是……你说话呀，怎么，让我给说的哑口无言了啊，你不是想让我去送她吗，好，我现在就去，你等着啊……
那头说话了，我的心里骤然一凉，这下全完了。冲动是魔鬼，看来一点都没错。我压根就没有想到的是，方才接电话的居然是老巫婆，她一声不吭地听我骂她，等我说完了，才开口说，多情，你妈回去了呀，我还想……唉，多情，我……真对不起。
我一手抓电话，另一只手忍不住拍了一把后脖颈，心说自己干的什么事啊，老巫婆好歹也是一长辈，这么跟她说话多不礼貌，就赶紧说，啊，阿姨啊，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不是在说您，我是说……咳，我妈回去了，她不习惯这面，家里也有事，阿姨，您别多心啊。您是9点的飞机吧，那我去机场送你吧。
一边心里在想，现在好了，全都露馅了，真不知道乖乖猫又如何应对她妈，你说你既然知道是我的电话，干嘛还不接要给你妈呀，更觉得我跟乖乖猫再无半点可能了。
听不出老巫婆有任何生气的意思，说，多情，你是在火车站吧，赶过来太远了，有颜颜送我呢。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了。她稍微腾了一下，又说，多情啊，阿姨看得出来，你是个靠得住的人。阿姨想请你以后多能关心一下颜颜，她一个人在北京闯荡，阿姨不放心。
我求之不得，立马表态，说，我会的，阿姨，您放心好了。我会……我倒是很想说，我会把她当自己的未来女朋友一样照顾，又觉得此语不妥，赶紧打住了，改口说，我会照顾她的，一定。
老巫婆叹了口气，说，那我就放心了。唉，可惜……
我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她可惜什么，刚想问，只听到电话那头乖乖猫不耐烦的声音，说，妈，你在跟他说什么呀，我们快走吧，车来了。
老巫婆似乎还想说话，但只说了句，多情，你一定要记得答应阿姨的话啊。
我说，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蓝颜的。
其实我也并不打算真去机场送老巫婆，想想人也真够虚伪的。坐在车上的时候，燥热渐渐平息，我突然意识到了两个问题，一是老巫婆既然都知道我是冒充的了，怎么还要叮嘱我那些话？二是莫非我刚才给她的那些话，她不会告诉蓝颜，否则，那些叮嘱就显得莫名其妙了，如果真是这样，难道她还希望我跟蓝颜真有发展，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想不出，一边给老娘发短信，问车上人多不多，她怎么样，一边继续反复想这件事情。很多时候我就是这样，在事情未发生之前，我来不及去想。而在事情发生之后，又会无数次的想。
这让我觉得累，觉得更疲惫，所有的感觉涌到一起，像病毒一样蔓延在我的身体中，我每想一次，病毒就更浸入肌体一点，心脏就更抽紧一分。如果有一天，我的心终至碎裂为千片万片，相信每一片都是千疮百孔。
老娘不太会发短信，发一条几十字的信息，一般都得十分钟左右。我想象着老娘如何笨拙地摁着键盘，一边忍不住又给赵艳发了条短信，说，你在哪里，我想去找你。
片刻后，赵艳终于来信息了，我心里一阵激动，一下所有的郁闷都抛到了脑后，竟然是一种久违的激动。信息很短，说，你别来了，我不在北京。
我两手飞快地摁着键盘，生怕慢一点，赵艳就会像一只鸟儿从我的身边飞走似的，说，对不起，我真的很关心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人照顾，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真的，相信我。不管你怎么样，我还像以前一样爱你，爱一辈子。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过只是几秒的等待，感觉漫长无比，我忍不住又发了第二条信息。只是想诉说，心里一阵酸楚，说，你走后，我搬了新家。在以前的家里，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似乎能看见你。但无论我去了哪里，你的影子都无所不在，在我眼前，在我身边，在我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我都会想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