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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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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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翔则每日坚持练习站立,一次次跌倒爬起,再跌倒……常常碰得鼻青脸肿。甚至头破血流,在无数次的跌倒后。楚翔终于可以独自站立。扶着墙壁慢慢从屋这头走到那头,不再需要小车或他人搀扶。这日。楚翔便提出欲早日扶灵下葬,让父母兄弟好友等入土为安。符陵提出与他同去,楚翔却坚辞不受。符陵虽极为不满地道:“你是不愿他们见到朕吧?”却也无法,只得令人先行准备好墓地并各种殡葬器具,次日再派侍卫用马车将楚翔送到旧居。
  楚翔披麻带孝,一身缟素,艰难地一点点挪下马车,正是故居的大门前。两只威严的石狮依旧虎视眈眈地蹲在门口,浑不知人事变迁,楚府地牌匾上却扎了一朵大白花。楚翔走上台阶,缓缓地推开沉重的大门,通往堂屋的石径已是荒草萋萋,处处挂着灵幡素幔,却再见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庞……楚翔吃力地跨进高高的门槛,跪倒在地:“爹!娘!不孝之子来向你们请罪了!”磕下头去,往前膝行一步,再一叩首,向正堂爬去……额上磕出了血,楚翔只浑然不觉,良久,楚翔膝行入正堂内,这里已改成了灵堂,幽暗的室内点着长明灯,一边并排放着父母兄弟的牌位和灵柩,另一边的一具乌木棺材却装着安澜的遗体。
  楚翔手足并用先爬到安澜地灵柩前,忍不住伏棺大哭。母亲和小弟,虽遭惨死,但死前总还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二十载相知的好友,被自己连累致死,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曾得见,还记得他曾说要到江边来迎接自己,眼前却只剩下这具冰冷的棺材,再也听不见自己地呼唤……楚翔悲从中来,直哭得气噎声断,眼前昏黑。随行的侍卫上前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楚公子莫要太过悲伤,还是早些送亡灵上路为妥!”楚翔听了,胡乱抹去眼泪,请侍卫抬了棺木出门,自己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因楚翔执意从简,送葬队伍并无仪仗乐队,只找符陵要了几个便衣侍卫护送灵柩。战乱时期,死人皆是常事,一路上并无人注意,静悄悄出城到了十里外地楚家和安家宗祠墓地。
  楚家和安家本世代为邻,宗祠墓地也相互毗连,此时却空无一人,一座座高矮不一地坟茔矗立在灰黄的天幕下,寂静无声。坟地里长了稀稀拉拉几棵老树,虽是阳春时节,仍是光秃秃地,不见新芽。楚翔让侍卫们先将安澜地灵柩送到准备好的墓穴中。楚翔在墓穴边跪下,手捧一黄土,迟迟不肯撒下。安澜一代名将,却未能如父亲那样洒尽热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留浩然正气,最终屈死宵小之手,归葬亡国之后,怕是死也难瞑目!而若不是自己执意南归,他又怎会被陷害?周国亦不会灭亡!该死的是自己,但为何躺在这里的是他?……
  此时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绵绵春雨很快打湿了楚翔的孝服。有侍卫撑开带来的雨伞,要为他遮雨,楚翔拒绝了。合上双手,手心里的黄土和了雨水变成黏糊糊的泥浆,从手指缝中一点点地滴入墓穴……雨渐渐地大了,但再大的雨,冲得走泥土,又怎能冲走自己的罪孽与悲伤?
  侍卫们挥动铁锹,泥土很快填平了墓穴,垒起了坟茔,墓碑上简简单单地刻着几个字“故周虎威将军安澜之墓”。楚翔看着墓碑,虎威将军是安澜生前的封号,也是他死后的光荣,日后自己的墓碑又会写上什么字样?
五十一 金剑已沉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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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从捧上王允的头颅,满是血污的森森白骨昭示着死前的惨状,楚翔亲手挖了个坑,将那颗头颅埋在安澜的墓前,摆上祭祀花红,酹酒一杯,微雨中,墓碑上的字渐渐变得模糊,虽然算是给他报了仇,却凭借的是敌人的力量……待自己死后,还是不要墓碑吧,也不用坟墓,就如王允一样,锉骨扬灰,才是归宿!
  雨下个不停,葬完安澜,楚翔已满身泥泞。回到楚家宗祠,侍卫们不愿再任楚翔罗嗦,很快合葬了楚翔父母,又在旁边的一处较小的墓穴中掩埋了楚栩。楚翔跪在坟前烧纸,但雨水无情地浇灭了香蜡纸钱,怎么也点不燃。楚翔无奈,最后只得在父母坟前深深叩首,自己未奉养父母一日,未将小弟抚育成人,而即日还得随符陵返回上京,随侍左右,今生怕是无缘故土。清明忌辰,再不能到此祭奠,千里孤坟,其情何堪?
  随从又来催促回宫,楚翔站起身,本来还要入祠堂,续家谱,但自己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列祖列宗?待日后再托旁系兄弟代行罢了。楚翔蹒跚着走出墓地,忽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人,高大的身影却是符陵,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想是已等了很久。楚翔一惊,忙上前几步,符陵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楚翔问:“陛下怎么一人来此?”
  符陵道:“突然下了雨,朕放心不下,你既不愿他们见到朕,朕只好在这里等你。”
  楚翔默然,其实若无符陵帮助。又怎能安葬这些亲友?自己不让他参加葬礼,亦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左右忙拿过雨伞,符陵亲手接过。挡在楚翔头上。楚翔又问:“陛下为何连雨具也不带?”
  符陵道:“你既然不肯打伞,朕当然陪你淋雨。”
  他原来已看到了自己在墓前的一举一动!转头见雨水仍不断地顺着符陵额前的湿发滴落下来。雾气模糊了楚翔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抱住符陵,嗓子也有些发涩:“多谢陛下送我回江宁,安葬父母,以志永别。此间的事情已了。我只想尽快跟随陛下返回上京,从此以后,楚翔完完全全是陛下地人了,再与楚氏与周国没有任何瓜葛。”
  符陵忽然反问一句:“不入楚氏族谱,你是为朕呢还是为了……翔儿,你是朕的人,但你的心是朕地么?”楚翔咬住嘴唇,无言相对。
  回到宫中,沐浴更衣已毕。忽传前线捷报。符陵召入,接过战报一看,喜上眉梢。笑道:“周军残部逃窜至闽粤一带,欲渡海流亡。我大军乘胜追击。在海边全歼周军。周帝赵备蹈海而死。现除了西南一隅尚待剿平外,天下皆已姓秦了!”
  楚翔勉强道:恭喜陛下!既然战事大定。我们何时返京?”
  符陵道:“朕难得来江南一趟,再过几日吧!”忽问:“翔儿,你这次回上京后,有什么打算,想做点什么?”
  “做什么?”楚翔茫然望向窗外,“陛下叫翔做什么,翔就做什么。”
  符陵沉吟道:“朕首先要帮你打通经脉,恢复内力,然后……翔儿,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么?文官武将,宫中府中,你想好了,再与朕说。”
  楚翔问道:“陛下的内力恢复得如何?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符陵笑道:“朕知道,朕说地事你也仔细考虑下吧!朕听说江宁南湖的春光正好,明日我们扁舟游湖,赏花踏青如何?”
  楚翔只得陪笑道:“陛下既有兴致,楚翔自当奉陪。春雨时断时续下到半夜,第二日仍下着霏霏细雨。符陵换了浅色长袍,楚翔虽脱了孝服,仍穿了一身素白衣衫。符陵道:“这些天江宁的歌台酒楼大都已恢复营业,南湖游人渐多,朕已令人准备了一艘画舫,去凑凑热闹,看看真正的江南景色究竟如何?”遂带了随从与楚翔各乘一顶青呢软轿来到湖边。登上一艘精致的双层画舫,船工撑开一顷碧波,画舫缓缓驶向湖心深处。
  楚翔陪符陵坐在船头檐下,清凉地雨丝轻轻地拂着面颊,放眼望去,烟波画桥,亭台楼阁,萦绕在若有若无的淡淡绿雾中,澄绿如玉的湖水温柔地荡漾,岸边的垂柳被蒙蒙绿雾渲染,远远近近深深浅浅的绿,间或点缀着一簇簇梨花粉白如雪、海棠嫣红如霞,花香幽雅,倒影凌乱,似梦如画……雨中游人稀少,湖面上几无其他游船,两人听着雨声桨声,符陵忽道:“翔儿,你若舍不得江南故土,朕每年春天都可陪你回来。”
  楚翔摇摇头:“陛下也曾说过,这烟花地、温柔乡,终非久留之地,我今生亦无意再回江南。”
  正说着,雨雾中却远远飘来一缕琴音,符陵笑道:“今日我们倒未传歌伎舞娘,竟有人有此雅兴,且去看看是谁?”令船工寻声而去。行不多远,听那琴音渐高,转为悲凉,有人倚声而歌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虽是女声,却慷慨激越,直破云霄,唱曲之人显然极为悲愤。
  符陵听到唱的是这阕词,变了脸色,冷然道:“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悲歌亡国之曲!”忽察觉楚翔的手心发凉,符陵问道:“翔儿又伤心了?”
  楚翔迟疑片刻,摇头道:“不是,我听这声音好生耳熟,恐怕是……是安澜将军的妹妹安玉。”提到小玉,忽似一把重锤击中胸口,话未完,泪已下。记起最后见安澜时,他亲手转交了小玉求来地玉观音,还笑嘱早归,勿负了佳人之约。安澜已死,玉观音也已成灰,不料今日此地会突然听到小玉唱此哀曲,悼亡故国,楚翔以手掩面,却止不住泪落如雨:原来自己一直还挂念着她!
五十二 往事只堪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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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翔自夏州被俘后,偶尔忆及小玉,总想:自己既不能娶她,她若以为自己死了最好。后来又施计激怒符陵,符陵一怒之下摔碎了玉观音,楚翔深觉亏欠小玉,更不敢多想日后怎与她相见?及至回到周国,在牢中闻知安澜的死讯,也曾闪念小玉会不会受到牵连,但却杳无消息。此后,见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因己而死,楚翔益发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怕再给她带来不幸,刻意不去打听。但此刻青梅竹马的往事忽变得异常清晰,小时候她整日跟着自己和安澜,一起打架,一起爬山,疯起来就象个小男孩,不过,自己摔破了的衣服,她会不声不响拿回家去一针一线地缝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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