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先说!”
宋放昂然道:
“我们本来要去烧茶,那知过去一看,弟弟就想把那壶冷的拿来,我说不可以给客人喝,弟弟偏说他都能够喝,客人为甚不能喝。娘!你说……”
宋改不待他哥哥说完,又抢着道:
“你烧得滚烫的茶来待客,烫客人的舌头,才不好喝哩!余哥哥你说对……”
宋大娘见他两人在客人面前还要争吵,一个要叫妈评理,一个要叫客人评理,直气得喝一声:
“胡说!”
余树奇见事由己起,再听二小所说,一个执的是礼,一个仗的是事实,半斤八两,各不相让。他们不说还好,说起茶来,便觉口渴难忍,忙道:
“大娘别骂他们,小子这时口渴得很,冶茶也就可以了!”
宋改听他占了胜方,不禁“噗嗤”一笑。
宋大娘叱道:
“没规矩!笑什么?快先把现成的拿来,再和哥哥烧几壶热的!”
余树奇和宋大娘交谈中获悉,她丈夫姓宋名祥仁,乃真大教的俗家弟子,因为路见不平,杀了一名为恶里邻的土霸,后来查悉那被杀的土霸不但财雄势大,而且还是陕北肤施红轮教下的人物,当时红轮教气焰通天,宋祥仁决难以卵击石,只好乘红轮教未查出杀土霸的凶手属于何派何人的时候,举家南迁。
但宋祥仁;一家搬走不久,红轮教也立即察觉,竟密令各地眼线设法截杀,迫他一家人走进龙虎关这一带荒山荒岭,无意中发现迷云谷这隐秘的地方,才定居下来。
余树奇也把家世对宋大娘说了,但他总觉得宋大娘和宋敏的行为有点诡秘,因而语有未尽。连田叔叔带他由汤阴逃来的事也瞒起不说,只说姑姑带他逃到迷云谷,被迫跳崖,姑姑为了保护他的小命,竟至两腿受伤,无可奈何,只得将腿截去。
他在龙虎关外面,只对宋敏说过来迷云谷救姑姑出困,并未说到家世,这时补说的时候,想到姑姑独自凄凉守在谷底,自己失踪后,姑姑不知如何痛苦哀伤,因而涕泪滂沱,不能自已。
妇人的感情本来容易冲动,宋大娘和宋敏见他恁般悲戚,也凄凄切切地洒下同情之泪。
余树奇被母女两人的眼泪感动,几乎要把真象和盘托出?旋念及仇残子蝥居窟底三十多年,自己和她相处十年,她尚不肯把身世和仇人姓名见告,可见关系重大。自己和宋敏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何恁般嘴浅,必须将真事说出?
宋大娘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以为他身体上有什么不便,收泪强笑道:
“余小侠有话尽管对我说!”同时向宋敏使个眼色,教她回避。
这一来,又教余树奇大起狐疑,忙说一句:
“没什么。”接着又道:
“晚辈觉得很奇怪,为甚把屋子砌在这危崖边缘,万一不小心,失足下坠,岂不糟糕?
”
宋大娘笑道:
“你要问这个呀!因为我家口不多,敌人又太强,所以才用这里作背水一战,万一真拚不过对方,就往崖下面躲。
余树奇大诧道:
“这石壁构成的断崖,滑不留步,连虫蛇也不能上下,人怎的下得去?”
宋大娘笑道:
“那是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告诉你也不要紧。”她先看一看余树奇的神色,接着又道:
“原来这几年来,长在崖壁上的藤盘竟向上面抽枝,有好几根粗逾儿臂的山藤已搭到地面,恰好供我们一家人攀援而下。另外有几根虽未搭上地面,但相距也不过两三丈高低,藤须抓紧在无数仅是筷头大小的凹洞里,也十分坚牢。我们一家人曾下那些藤盘好几回,紧急时可一跃下去,然后再爬上来。”
余树奇听说有儿臂粗细的山藤蔓延到地面,触动他的灵机,默默地出神,不自禁地微笑点头,还“晤”了一声。
宋大娘只道他洗耳恭听,依然含笑道:
“小侠今天在神驰桥见敏儿用五铃带和白头翁王魁对敌,那五铃带有两丈五尺长,若人站在藤梢,将五铃带搭上地面,也可借力上来。”
余树奇“哦”了一声道:
“请问大娘,那些短的山藤有多少根?”
宋大娘道:
“总有十几根吧,你问这个怎的?”
余树奇道:
“若果大娘用不完许多,晚辈想借用一根来做通气管!”
宋大娘笑道:
“那山藤是实心的,没有孔怎能通气?”
余树奇道:
“晚辈自有办法!”
宋大娘略一沉吟道:
“也好!反正用不了那么多,现在就带你去,回头我和敏儿替你缝布兜!”
余树奇称谢过了,跟宋大娘往室后,果然所见不假,心想:“这山藤要是能往下长,姑姑很容易就能够爬上来,不必这样费事了!”当下任由宋大娘指了一根,把它截了长约二三十丈上来,满脸堆笑道:
“这个可比猪尿泡和竹筒好得多了!”
宋大娘笑道:
“我先看你怎样能把里面挖空?”
余树奇道:
“这个容易!”
他先用剑削了这一头的藤皮,再把另一头挖空几尺,并将挖空的一头拴在一株大树上。
然后将藤条拉直,拈紧这一头的藤心,把内力运达彼端,连续拉动几次,竟把藤心拉出数寸。
这是此打斗更为吃力的一种工作,虽仅拉出几寸藤心,而且还是最中间的几根藤丝,已教余树奇感到气喘心跳,只好休停下来缓一缓气。
宋敏和两小兄弟看宋大娘领着余树奇取回山藤,都好奇地走拢来看它怎样做法,这时见他居然能把长达三十丈的藤心拉出数寸,不由得喝起采来。但那宋大娘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脸上显出一丝苦笑。
余树奇也苦笑摇头,连说了几个:
“不行……”
宋改却张大眼睛,望着余树奇脸上憨笑道:
“余家哥哥!我看你拉得吃力,我来帮你拉,好吗?”
余树奇忙道:
“你别把藤心搞断了,待我拉出几根,你然后再来!”他恐怕宋改真要捣蛋,急又拈起藤心,如法炮制。
但是,他这一回因为藤心已经松动!拉起来没有上回吃力,不消多时、已被扯出几根长长的藤丝。
二小又是一阵欢呼,宋敏也泛起笑容,望望余树奇,又望望她娘的脸色。当她看到她妈妈泛起苦笑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说一声:
“怪呀!”
余树奇专心拔他的藤条,对于宋大娘一家人的表情,毫无所见,顷刻间,藤丝被他拔出来堆成一个松软的小草。
宋改还记得他要上来拔藤心,这时又叫道:
“这回该是我来了!”
余树奇将只眼由藤心瞄过去,已看到另一端透有亮光,试用口一吸,也觉得有气入口,当即笑道:
“你试试行不行?”将藤条交到宋改的手上。
宋大娘向来改扫了一眼,回头对余树奇道:
“恭喜小侠大功告成!”可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又回头对宋敏道:
“敏儿跟我去缝布兜。放儿去看水开了没有,泡上几壶好茶,你爹也该回来了,改儿别只顾贪玩,待宋哥哥做好了通气管,便和宋哥哥回屋里坐。”
余树奇见宋大娘恁般热心替他缝布兜,慌忙连声称谢。目送母女走远,却见宋改涨红了小脸也拔不出一根藤丝,忍不住好笑道:
“还是待我来罢!你能有多大力气?”
宋改把藤条交还余树奇,拍一拍小手,脸红红地站在一旁,憨憨地望余树奇拔那藤丝,不时跳上那藤丝堆成的小阜,打了两个筋斗又跳了下来。
余树奇做了空心藤管,卷成一捆。又往树林里斩了一段六七尺高、三四尺径的坚木,待把坚木挖空,忽然心念一转,暗道:
“若是挖空,万一跌裂了怎生是好,不如让它整段丢下谷去,然后再挖为好!”
他把木头滚回空地,用一扎藤丝把木头捆扎起来,左手提藤,右手提木,笑说一声:
“回去罢!”
宋改吐一吐舌头道:
“宋哥哥!你那来的这大力气?教我!”
余树奇笑道:
“力气是练武练出来的呀!你娘还不是教你?”
宋改苦着脸道:
“娘才不教我练什么武哩!她只教我蹦蹦跳,爬藤子、爬树、翻筋斗……”
余树奇失笑道:
“那就是教你学轻功呀!怎还说不教?”
宋改诧道:
“那是轻功?”忽又“唔——”一声,摇头道:
“才不是哩!哥哥此我大不了多少,都能跳上树顶,我呢,连跳不到四尺高,说是练重功倒还有几分像!”
余树奇见他说得好玩,忍不住哈哈笑了一阵,才道:
“重功这门功夫也有,一脚可以蹬塌几尺地面,一掌可以打死一头大象,要学到重功,也是好事!”
宋改睁大了眼,憨憨地问一声:
“真的?”
余树奇道:
“如何不是真的?你且看来!”左脚向山石一蹬,那山石整个陷下尺许,却不像一般人留有一只深陷的鞋印。
宋改竟被这突然出现的奇迹吓得一呆,却闻远处有人哈哈笑道:
“好一个落地生根,今世能者并无几人,我宋祥仁这回总算开了眼界!”
余树奇一闻笑声,立即回头,已见两条身形由山脊奔下,心想:“这人眼力好高,相隔这么远还看得清楚!”及听来人自报姓名,知是屋主人到了,急回身前迎,宋改已急喊一声:
“爹!”飞奔而去。
宋祥仁说一声:
“罢了!那人是谁?”
余树奇心里暗诧道:
“这人怎的没有半点父子之情,自己的小儿子恁般热烈迎接,他只说一声罢了?”
但那宋改喜欢得像什么似的,拉着他爹的手,嚷道:
“他是余家哥哥,是***客人!”
余树奇忙躬身道:
“晚辈余树奇有礼!”
也许“罢了”两字是宋祥仁的口头禅,这时又说上一句,才握紧余树奇的手,笑道:
“小子好功力!这种落地生根的功夫,据说只有寒山独孤老人、天潭野僧、夺魄行者、米脂人魔、半痴婆婆几人办得到,现在该加上小友一人了,不知令师何人,可否告知老夫瞻仰?”
余树奇因见他对宋改尚是那样冷冰冰,又来唠叨一顿,所以大为不满,心想:“落地生根乃一种千斤坠的功夫,与我这盈字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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