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一直见不到村庄,忽然看到一大片庄园出现在眼前,白云说:“想不到这里荒野之地,还有这样精致的园子,大哥,我们只有在这里找个落脚之地了。”野田一郎看着白云,说:“也是,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两人来到园子门口,扣响了门。
半晌才出来一个丫头,看了看二人,问:“二位是什么人?”野田一郎正要说话,白云说:“我们是云游四方的居士,这位是野田居士,在下白云居士。”那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她凝视二人,看了一阵,才说:“居士?真是什么人都有,也有居士上门。进来吧。”野田二人走了进去,只见院落的格局像是江南水乡的庭院,精致而得体,那丫头说:“主人有事不能待客,两位要什么请随便,不过,不要乱走。”
野田问:“难道贵庄有鬼不成?”
丫头回头看着野田一郎,笑说:“没鬼,就算有鬼,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也不怕。”野田说:“原来姑娘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江湖中人。”
丫头一笑,说:“主人和外面的人几乎从不来往,人都不会前来。二位该不是又来拜访我们主人的吧?”野田说:“你们主人这么有名吗?是什么人?对了,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那丫头说:“主人叫我小丫。”
说着已经穿过一条小桥,来到一个小院落里,只见四下里清幽寂静,小丫带着两人到了房间,白云见墙上挂了许多字画,白云见此人出手不俗,心想倒也是个文人,倘若武林中人都来找这个人,那这个人就该是很有名的人了。不过她对这样的人都无所谓,总觉这些文人卖弄文字,其实一无是处。
野田说:“多谢姑娘,不知贵庄可有食物?”小丫说:“有,二位稍待片刻。”白云见小丫离开了,这才说:“这么大的庄园,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住在这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野田说:“看样子不像武林中人,否则怎么这里到处是武林同盟的人,这一带却十分清幽。”
白云正要说话,小丫的声音已经传来,“二位,主人特意吩咐好生招待你们。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菜,请慢用。”野田二人看着那几道小菜,精致而美丽,像是那活泼的小丫一样,一看就让人喜欢。
两人正用着,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白云听了一阵,说:“此人琴声高远,是个琴中高人,可惜心情寂寞,我们且去会一会。”野田说:“历来只有听琴的,哪有看琴的,会一会,倒也没有必要。”白云说:“你不过就会吹吹箫而已,懂得什么,琴是听的,但不是隔山隔海的听。走吧,正好我这几天心情烦躁,乱得不行,需要找个人说说话,也好远离这武林浑浊的气氛。”
野田来到外面,只见琴声从一座高楼传来,两人顺着小桥,来到楼下,楼上的琴声悠悠扬扬,忽然停了下来,白云缓缓上楼,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楼下的人请止步,没看见这楼上的匾额吗?”
白云说:“只听到琴声,没看到匾额。”说着已经上了楼,那女子背对着二人,一身白色衣服,雪白的羽毛的风里飘拂,柔丝若水,顺风而去。
野田说:“在下野田,这位是白云姑娘,听姑娘琴声不俗,所以……”那女子说:“是神书生,鬼雪莲中的书生白云吗?为何是一个女人?”白云说:“在下乃是女扮男装。”那女子起身来,转过身,白云见那白色羽毛下一张晶莹剔透的脸,说不出万种风情,道不尽无限风流,眼波流动若无色,眉宇尽头是秋声。
白云一笑,说:“姐姐真是人间绝色,天下少有。不知如何称呼?”女子轻声说:“在下姓柳,小字如是。”白云说:“原来是江南才女,不知为何到此?”柳如是轻轻一笑,说:“江南繁华,可是看着却伤心,歌舞升平的世界,却满是让人心酸的眼泪,所以我来到这个清幽的地方,想离开许多东西。”
白云说:“世上有许多人都不想离开,可是真正离开的,也没有几个。我也常在琴声里逃避,而姐姐的琴声,则无疑是万千世界中最迷人的一个。”
柳如是叹说:“白云姑娘说的极是,我也是在这里整理我的思绪,总之那烟花之地,是再也不能留了。不过还好,我还算能够全身而退,看惯了世事,离开了世事。既然姑娘喜欢弹琴,这里有现成的琴,不如请姑娘弹奏一曲,听惯了自己弹琴,也想听听别人弹琴。”
白云见桌上的琴优雅而别致,便不再推辞。她走上前,笑说:“那我就先来抛砖引玉。”于是弹了一曲“鸟惊心”。一曲毕,柳如是轻声叹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可怜这大好的山河,万里的江山,却没有旷古的伟人。”
白云停下,说:“姐姐好像对局势有所观察?”
柳如是一笑,淡然说:“也是冷眼看看而已,我一个平凡女子,无才无能,成不了大事。也只有我们这些成不了大事的人,整天才会感同身受,为别人着急。听说清人已经攻破了好几个城池,而闯王,也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大明的子民,不折不扣的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倘若清人占据大明,又一幕空前的杀戮将会出现,有时恨不能有花木兰的勇气,披甲上阵,去对付那些想要霸占我大明江山的人。”
野田一笑,说:“大明的皇帝根本没有有为的君主,想当年秦皇汉武,那是何等的繁华强盛,而明朝皇帝,连几个宦官都不能应付,治国之事,大国若烹小鲜,若不能为之,则苦了天下百姓,连忠臣良将都不得善终,这样的皇帝,却为何要拥护他,如果单纯只是为了保住一个皇帝,那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柳如是说:“公子所言极是,大丈夫真君子所为,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有益于万民,江山还须伟人持,否则落入敌手,举国上下,皆为亡国之奴。但是当今世上,世人都能洞察皇上的雄心壮志和凛然正气,改朝换代,那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人从中渔利,受苦的,还不都是平头百姓。”
白云说:“所以连姐姐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柳如是点头说:“歌舞升平的生活,是最可怕的经历,每次想起来心里都是空荡荡的,我这里来往的人,都是各路英雄豪杰,或是文人名士,他们一样高谈阔论壮怀激烈,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心中想的,始终是自己。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把天赋和能力当作笑傲天下争取他人利益的工具,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白云点头说:“怪不得柳姐姐不胜其扰。”
柳如是说:“每一个慕名前来的人,都是传言我的琴声优美,人更是天下少有,可是他们带来的却是一颗顽劣好奇的灵魂,根本没有我想见到的真诚和善良,他们自负满腹经纶,或是以为艺盖群豪,可是在我看来,他们不过都是几具即将死去的尸体。在他们腐烂之后,便和这世上所有的禽兽一样,一样腐烂,一样消失。”
野田说:“人当然要为自己,这有何不妥?柳姑娘,也许是你太偏激了,天下没有这样的人,如果口上说有,那就是虚伪。”
柳如是说:“谦卑平和的心气,人生来具有,贤者能保持不变,所以才能造福天下。天行有常,这其中之常,应该不是自私和卑劣。那短浅的目光,只有类似于野兽的野蛮人才去想。”
白云看着野田,轻轻一笑,说:“姐姐说的是,大丈夫当心系天下。”
野田想要说话,白云急忙伸手捏了他一把,笑说:“柳姐姐,这园子山清水秀,别致典雅,一定是按你的意思建造的。”柳如是说:“我一生积蓄,也就攒下这座园子。这园子再漂亮,却也不过只是个栖身之地而已。”
白云说:“不过主人的心境,却在这里表露无疑。”野田说:“如果主人不嫌弃,在下想游览园中景色。”柳如是说:“好,小丫陪着你。”
野田下来,走在路上,登时觉得轻松了,小丫跟上来,说:“公子,你也觉得我家主人奇怪,是不是?”野田一笑,说:“那倒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最奇怪的人,就是偏要别人,和她有一样的性情。”
小丫说:“公子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其实我也很烦主人,总是什么天下大同的说法,还一定要用君子的行径,来限定哪怕是人内心最短暂的一个想法,她怎能管起一个人的想法来。人家都说她是江南奇女子,天下少有,慕名而来,而她却闭门不见,非说这些人都不伦不类,玷污了儒家的灵魂。”
野田说:“有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的主人,也有得受了。”小丫一笑,来到野田身前,一边看着野田,一边退着,说:“你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中人,武林真是一个好地方,要是我会武功,能飞檐走壁就好了。你会飞吗?”
野田一笑,看着小丫天真的脸,说:“你想飞吗?”小丫点点头,野田一笑,拉着小丫的手,翩然而动,已经越过假山,来到竹林之上,穿过竹叶温润的抚摸,飘荡在冬日温暖的风里,那风是柔和而轻盈的,不但萦绕在身边,甚至拂到内心深处,带着灵魂清新的味道,飘散在空间每一个角落。
小丫伸手抚摸着周围轻轻摇曳的竹叶,笑说:“飞的感觉,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野田飞过竹林,飘到小湖中央一片桃林上,桃树还是枯枝,但是湖水却尽收眼底,清澈见人。小丫拉着野田的手,说:“我们站在树枝上,能站多久。”野田说:“练武之人,以气为线,与天地一体,从来就没想过什么时候会分开。”
小丫说:“原来东瀛的武学,也是一样。”野田看着小丫,说:“你知道我是东瀛人?”小丫说:“不错,本来我要帮他们除去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绝尘山庄虽然不管武林的事情,但是庄主本来就与世无争,别人要除害,她也不会管的。”
野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