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笃信垂头叹息,争了一辈子,如今大家已是知天命之年,权与利二字,仍是看不开,放不下,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往日的兄弟情分早已烟消云散,争到的东西和失去的东西相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沈笃信对答案越来越迷茫了。
知天命之年的他们,其实并未知天命,一把岁数不知活到了哪里。
“还是老爷子看得透啊,该退的时候便退了,侍弄花草,养鱼怡情,寄志于山水草木之间,多么忘情惬意……”沈笃义仰望天空,眼中有着和老四一样的迷茫。
摇摇头,沈笃义苦笑道:“家业大了,谁能真正看得透?你知道吗,老爷子昨日请韩老进竹园,二老围着池塘边溜达了一圈儿,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
沈笃信拧起了眉头:“老爷子请韩老来做什么?这两人可是半辈子都不对付呀。”
“是呀,竹园的严医生说,昨日他们一见面便互相指着鼻子骂娘,老爷子老了,脾气性格仍如当年一样火爆,那位韩老也不差,两人把沈韩两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沈笃信道:“韩家也是名门,韩老当年曾是领袖的书记员,颇得领袖信任,委以重任后,韩家便趁势而起了,如今子弟遍布全国,各居要害,纵不及我们沈家,也差不了太多,可惜却一直与老爷子不对付,两人这些年来一见面就吵,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昨日老爷子请韩老来,其用意难道是……”
沈笃义笑道:“总不是特意为了骂他一顿吧……老四,京中局势虽平缓,可我们这样的大家族走一步要看百步,老爷子眼光深远着呢,时代不同了,如今各家族不论势大势小,亦如逆水行舟,若欲家业兴旺,总要不断变强,为了不使家业势微,京里不少政治家族已联起了手,强与强的结合,才能在体制中获得更大的发言权。”
“老爷子莫非看上了韩家,想与韩家联手?”
“多走一步总是没错的,这是事关沈家兴衰的大事,老爷子说不得也只好跟韩老来个化干戈为玉帛了,利益所驱,小小恩怨自然要放下。”
“以怎样的方式联手?”
“除了联姻,还有更巩固的联手方式吗?韩老可是有一位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孙女,现已年方双十,待字闺中呢。”沈笃义似笑非笑道。
沈笃信想了想,道:“家里小一辈儿的人里面,有的太小,有的已婚,恐怕找不出合适的子弟了……”
沈笃义笑道:“怎么找不出?现成不就有一个么?”
“你是说……老大的那个孩子?这个,不大现实吧。”
“怎么不现实?君未娶,卿未嫁,我看哪,简直是天作之合。”
“虽没见过那个叶欢,可我们对他做不少调查,你觉得他是那种任其摆布的人吗?再说,他的身旁红颜知己可是不少,有一位早已视为妻子的青梅竹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我看这事儿挺悬。”
“家族为上,由不得他不答应,沈韩两家联手已是大势,家族内的一切人或事都必须服从这个大势,谁也不能例外,相信老大也明白这个道理的,他若不明白,怎配当家主?当年他和周蓉闹了一出私奔记,后来不也乖乖回来了么?生在这样的家族,谁的婚姻能够自己做主?简直是笑话!……至于那个青梅竹马,呵呵,乡野粗鄙之女,有什么好担心的?要她离开,她便不得不离开。”
沈笃信沉默半晌,道:“联姻是老爷子的意思?”
沈笃义淡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我打算这样建议老爷子。”
“为什么?”
“思来想去,此举对我们有益无害,如果叶欢答应了,沈韩两家联手,对我们也没坏处,家业愈旺,我们所获者愈多,叶欢若不答应,老爷子恐怕会不高兴,他们之间起了冲突,难的是老大,得益的还是我们,最好逼得他和当年的老大一样,离沈家远远的,叶欢这个人,我们便当作他从没出现过,破坏了沈韩联姻,这个责任小孩子自然担不起,要担责任的,除了他老子还能有谁?老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笃信想了想,淡然笑道:“三哥,你这可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沈笃义负手仰望朱红色的八角亭,漫口吟道:“世人皆喜伟人‘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却独喜‘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一句。伟人,好气概!”
沈笃信不由打了个寒战,正气磅礴的诗句从老三嘴里念出来,竟带着几分阴寒之气,冰凉刺骨。
……
砰!
酒店房间内,正给老院长倒茶的南乔木,不知怎的心中一颤,手下一抖,打破了茶杯,滚烫的开水溅满一地。
“呀!”南乔木慌忙找了块抹布使劲擦拭。
叶欢急了,几步冲到她面前,急吼吼道:“别动,烫着了吗?烫着了吗?”
南乔木冲他笑笑,道:“没事,溅了一下而已。”
叶欢抓过她的手,见纤细白净的手背泛了一小块红,显然烫到了。
“我去弄点牙膏给你抹一抹。”叶欢说着便冲进了洗手间。
“不要紧的,你别大惊小怪……”
“老子未来的婆娘,我不疼谁疼?”
猴子笑嘻嘻的插嘴道:“欢哥,只要你不反对,我可以帮你疼……”
“去你狗日的,你疼你的阿珠和阿花吧,少打我婆娘的主意!”
老院长疑惑道:“阿珠和阿花是谁?”
张三认真的解释道:“猴子的左手叫阿珠,右手叫阿花,不过据我观察,他最疼阿珠,阿花嘛,有时候顾不上。”
老院长愣了半晌,黯然叹道:“这些年我都教出些什么玩意儿啊……”
听着叶欢口口声声粗鲁的叫着“婆娘”,南乔木心中却充满了甜蜜和温暖。
此生若真的能成为他的婆娘,该多好呀。
弄来牙膏,叶欢细心帮乔木抹上,神情比乔木做医学实验更专注。
“烫到一点点而已,这么紧张干嘛?”当着老院长猴子他们的面,乔木略有些羞涩。
“当然紧张,烫在你身,疼在我心嘛……”叶欢深情的注视她。
身后的老院长和猴子张三一齐打了个冷战,爷仨儿恶心得吐了一地……
强自压下心头的甜蜜,和那一丝莫名冒出的心悸,乔木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
张三搭着叶欢的肩笑道:“欢哥,你这表演太流于形式了吧?”
叶欢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媳妇儿,不多疼她怎么行?女人啊,是需要时刻哄着的。”
猴子难得的深沉道:“女人都是感性动物,男人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里,像埋在地底的酒,对她越好,就等于埋得越久,它就越醇香……”
张三似有所悟:“女人像酒,男人呢?”
猴子若有深意的瞥了叶欢一眼,果断道:“男人像一泡尿,放得越久,味道越骚。”
第163章 演唱会
老院长在京城玩了两天累着了,老胳膊老腿的实在不想动弹,叶欢他们太想尽点孝心了,以前是没能力,看着老院长为他们,为院里的孩子们忙前忙后,看脸色,陪笑脸,东奔西忙四处拉善款养活孩子们,五尺高的汉子,不但一辈子没成家,连自尊都抛弃了,老实说,若真要在心中排个名次的话,老院长在叶欢心里的地位绝对是高于他现在的父母的。
生儿不易,养儿更不易,叶欢不知道这些年父母为他付出了多少心力,布了多少局,可老院长的付出却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酒店房间里,叶欢和猴子一左一右给老院长轻轻捶着腿。
“老院长,玩累了咱就休息,养足了精神咱继续玩,京城还有很多地方您没去呢,这回一定玩个痛快。”叶欢笑道。
老院长脸上带着些微疲倦之色,可是笑得很开心。
“不了,不了,玩几天就好,你们几个王八崽子有出息,我也就满足了,院里的工程还在建,地基已经打好,楼房也开始盖了,你那个欢乐基金有人进驻院里开始接手管理,我得回去盯着,那些管理人员虽然都挺和善,对孩子们照顾得不错,可孩子们对他们必须有个熟悉的过程,这事儿只能由我来干,交给别人不放心,后天我就回宁海。”
叶欢愣了一下,急道:“老院长,好不容易来一趟,急着走干嘛?院里不是有人照应着吗?欢乐基金派出的管理人员是千挑万选的,绝不会让弟弟妹妹们受委屈,您忙活了一辈子,多玩几天怎么了?”
老院长摇头笑道:“一辈子就这劳碌命,享福都享得不安生,非要看到院里那些小王八崽子们我才放心,人呐,就是这么贱。”
叶欢和猴子沉默,心底隐隐涌动着一股酸楚,平实无华的话语里,透着大爱无疆的情操,面对这位伟大的老人,除了发自心底的尊敬,真的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老院长一生都在付出,付出得仿佛已忘记了他自己需要什么,忘了他比世上任何人都有资格索取。
叶欢和猴子对视一眼,叶欢强笑道:“老院长,您多玩几天,让我们好好孝敬您,这些年您太苦了,享几天福是天经地义的。”
老院长指着叶欢笑骂道:“王八崽子,难得从你嘴里蹦出一句人话,不过我是真的放不下院里,一百多口子人吃喝拉撒,听说欢乐基金现在已开始从全国各地接收孤儿,以后院里的孩子们越来越多,将来怕莫有上千口子人,这么大一摊子事儿,我怎么放得下?”
叶欢黯然感伤,叹道:“当初头脑一热,想也不想便扩建了福利院,现在看来,虽然成全了弟弟妹妹,却是害了您……”
老院长瞪眼道:“说什么浑话呢,我一辈子就忙活了这一件事,你真让我享福,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你不但成全了孩子们,其实也成全了我,若不是你富贵了不忘本,我这把年纪还不知要给那些有钱人弯多少次腰,鞠多少次躬,怎么能说害了我呢?”
叶欢和猴子低下了头,这是对老院长的成全,还是逼着他燃尽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残烛?
“老院长……”叶欢强笑道:“说真的,我们给您寻摸个老伴儿吧,有个老伴儿在身边,病了痛了,也好有个照应,这些年您不敢找老伴,怕跟着您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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