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做一件圣洁的事情
我回到家里,从床底的包裹里取出一叠钱,我还没忘记把钱袋使劲挤压一下,让它看起来不那么蓬松,接着,我把萨布提欧推了回去,搁在钱袋正前方。我拽着钱,直接奔向购物街。只要你一踏足这个地方,就会发现,从前有一块地是游泳池,如今变成了宠物商店。小池子里,有一条巨大的猫鱼,主池子里,有一条装饰得很漂亮的鲤鱼。如果你把指头伸进水里,鱼儿会跳跃起来,让你抚摸它们的脑袋。商店职员说,这是因为鱼儿们很友善,但是我想,也可能是因为它们向往外面的世界,想要逃出那有限的空间,因为谁也不能跟鱼儿交流,所以不能确定它们究竟怎样想的。
从前,游泳池旁边是带锁的存物柜,如今,这儿变成了养鸟的地方。成百上千个鸟笼排成一列,一个垒在另一个上头。这里吵哄哄的,倒不是因为鸟儿在歌唱,而是它们在不停地拍打翅膀,发出类似于翻书时的哗啦哗啦声。我问店员,我可不可以买几只鸟。
“当然。你需要什么样的?单色燕雀,或者……”店员说。
“好的。”
“我们的金丝雀正在降价,考虑一下吧。”
“那么,也来几只吧。”
“我们还有长尾小鹦鹉和欧洲鹦鹉。”
“听起来也很不错。”
“小伙子,当然,最后做决定还是看你自己的。”
有钱的好处就是,你不必左思右想。“我想,每样都来一只。”店员疑惑地看了看我。我马上从口袋掏出钱来,这回,他的表情更难看。我说:“这些钱,是妈妈临死的时候给我的。”
他不再迟疑,推了一辆购物车,带着我四处转。每当你选好了一只鸟,店员会把它放进一个小盒子里,看起来像蛋糕盒子,只不过顶上有洞。我打算从每个鸟笼都挑出一只鸟来,但实在太难选择,所以,我不时向店员征求建议,以确保自己挑选到中意的。绕着游泳池一圈下来,购物车上堆着二十四个小盒子,而我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店员帮我把购物车推到了门口,告诉我:“需要把购物车放回去,你明白吧,这是规定。那么,你怎么把这些鸟儿搬回家?”
“哦。不会走太远。我会马上把购物车送回来的。”
我把购物车推到公路对面,沿着玫瑰大道一直往家走。终于到家了,我一口气登上楼顶,把所有的盒子一字排开,打开第一个,接着第二个……鸟儿一动不动。我懂了,你需要轻轻敲一下盒子,鸟儿感到动静了,才会扇动翅膀,昂起脖子,向蓝天飞去。我一个个地敲击盒子,鸟儿们陆续四散开来,就像绽放的烟花。长尾小鹦鹉像火箭一样倏地飞走了,斑马雀像绽开的火花冉冉升起,澳洲鹦鹉围成一圈,盘旋着飞向天空,尖叫着呼啸而去。整个天空五彩斑斓,袅袅余音不绝于耳。
万一你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吧,这正是圣徒弗朗西斯在我这个年龄时干过的事情(那时是公元1190年)。他从市场买来很多鸟儿,然后将它们放飞。也就是说,实质上,我正在做一件圣洁的事情。但事实上,圣徒弗朗西斯没有购物车,他不可能弄到我今天这么多鸟儿,所以,从技术手段上讲,我比圣徒弗朗西斯所做的事情更加圣洁一些。长尾小鹦鹉飞得很低,不断在我头顶盘旋,似乎它们想要多谢我。它们翘起长长的红尾巴,就像一团火似的。
我转过头来,想仔细观察一下长尾小鹦鹉,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他穿一件褐色长袍,衣衫褴褛,脑袋光秃秃的,每只手背上都钻了一个大洞。他说:“太好了!这一切勾起了我的回忆。”
我反应过来,说:“公元1181到1226年的圣徒弗朗西斯·阿瑟斯。”
“是的。我曾经这么干过,你知道的。”他回答了我。
“我当然知道啦,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干的原因。”
“不过,我放飞的大部分是鸽子和鸣禽。我们当时买不到热带鸟类,很多自己真正喜欢的鸟儿也找不到。”
“你听说过圣徒莫林吗?”我问道。
“她为了坚守诚实的美德,不去按响门铃。”
“哦。”
“这些天来,我一直很忙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遇到了一连串相关的困扰,比如环境问题、动物权利问题、第三世界问题,还有如今的穆斯林问题。我会见过苏丹,你应该知道。”
第9节:给鸟儿自由
“是的。1219年,在巴西的阿克里。对吧?你从发烫的煤炭上走过来,却丝毫未伤。”
“千万不要在家里干这种傻事。”圣徒弗朗西斯在告诫我。
长尾小鹦鹉又突然飞扑回来,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一阵,然后朝小镇飞去。我们跟随它,一路漫步。你可以看到一条泥泞的河流,小镇就坐落在河流的末端,镇上有一家炼油厂,烟囱里冒出黄色的浓烟,温德里斯大桥横跨玉米地,就像通向天堂的阶梯。
“我是欧洲第一位国内诗人,也是第一位环境保护论者。事实上,我履行信念的第一件事情,正是你现在做的:给鸟儿自由。”圣徒佛朗西斯说。
“在那以后,你又做了什么呢?”我接着发问。
“哦,你应该知道的,”他举起右手,指向购物街,那里,一辆公共汽车在站牌前停了下来,一群候车者陆续登车。他说:“我帮助那些穷人们。”
“是的,你是这么做的。你实在太明智了。谢谢。”
我一路飞跑回家。
C我们上哪儿去找458个穷人?
每当你做过一件好事,你就会在通向天堂的阶梯上,登高了一级。
横跨玉米地的温德里斯双层旋转式拱桥,更确切的名字,是朱贝雷大桥,它建于1961年。当然,它不可能真的是通向天堂的阶梯。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存在通向天堂的阶梯。圣经《创世纪》第28章第12篇,就提到过。
每当你做了一件好事,你就会在通往天堂的阶梯上,登高了一级。那么,229000英镑足够分给458个穷人每人500英镑,而458件好事等同上升458层横档,这可是很长的一段距离。当钱分发殆尽之时,我和安东尼也将变成天堂里名副其实的圣徒。我决定马上告诉安东尼,有这样一个令人兴奋的机遇,我们会被追封为圣者的。
安东尼躲在电视机后边,正草草装配一张新的数字板块。“安东尼,”我说,“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金钱是虚无的、毫无意义的?”
“它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呢?它至少意味着,我们很富有。”安东尼答道。
“那么,事实上,金钱究竟给予了我们什么?除了一堆乱东西。”
安东尼打开电视机,匆匆扫视了一遍所有的频道,确保新装上的数字板已经发挥作用。他得意洋洋地说:“三十个新频道,这就是效果。”他坐了下来,观赏“世界大战中同盟国的怪物大卡车”。
“难道爸爸不会察觉到,他的电视机上无端增添了30个频道吗?”我问。
怪物大卡车很不赖,但没什么意思。我继续说道:“想想,如果我们可以变成圣人,那该多好!”
“为什么?”安东尼终于发问了。
“我们应该把钱捐给穷人,我们足够给458个穷人每人500英镑。到那时,他们不再贫穷,而我们,会变成圣人,这实在很公平。如果你是圣徒,就可以从火上穿越,可以创造奇迹,可以长出浓密的大胡子,就像圣徒威尔杰佛提丝那样。”
“长胡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知道,威尔杰佛提丝是女的,她长出胡子,是为了避免被不受欢迎的男士所骚扰。威尔杰佛提丝的父亲想把女儿嫁西西里岛国王,但是,当威尔杰佛提丝长满胡须,从睡梦中醒来,国王改变了主意。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威尔杰佛提丝祈祷的结果,她的父亲受到了惩罚。安东尼,加油!我的提议是不是很英明,难道你不认同吗?”
安东尼摇了摇头,说:“主意还行,却不切实际。我们上哪儿去找458个穷人?”
“这个世界塞满了穷人,整个世界几乎是贫穷的。只要看看电视,你就能感觉到。”
“是的,电视里到处是穷人,但我们周围并不是。这里昂贵的房价,让那些穷人望而却步。”安东尼找到了房价和社会分区两条好理由。“我们居住在一个高度发达的环境中,这意味着,身边没有穷人,能承担得起这儿居住费用的人,收入都相当不错。你应该已经注意到这些。这儿跟从前我们居住的地方,很不一样。”
安东尼说的没错。在圣徒弗朗西斯的年代里,四处流浪着麻疯病人、乞丐、孤儿和不得已在各个城市的角落里出卖肉体和尊严的年轻女孩,如今,即使你用余下半辈子的时间,每天坚持从克拉马蒂街区走到迪特精英小学,都决不会遇到一位被迫出卖尊严的女孩。
“对了,我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安东尼说。
第10节:我们买栋房子
“什么?”我很有兴趣知道。
“我们买栋房子。”
“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把钱花掉,上帝赐予我们金钱,是有更高追求的。”我义正言辞说道。
“那只是个美丽的目标罢了。而且,买房子并不意味着把钱花掉,而是保值,也就是投资。房价一直保持上涨趋势,比如说,现在你花150000英镑买一栋房子,十年之后,它将价值300000英镑。那时,你转手卖掉,就会收获150000英镑的利润。这就是所谓的资产净值,你应该听说过。”
“我不需要资产净值。”
“这个主意很棒的。达米安,你想想看,我们可以一次性摆脱金钱问题的困扰,当我们渐渐老去,卖掉房子,还能得到比现在更多的钱。而且,有了房子之后,我们可以把已经买来的玩意儿都搬过去,这总比堆在你的纸板洞穴里头好。”
我尝试说服安东尼,洞穴和寺院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可是,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D天神在干预
我预想之中,女士会这样回答:“哦,非常感谢。房子是你们的了。”但一切出乎意料之外。
在地产代理商的办公室里,安东尼径直走到前台,就像从前走进糖果店,他问道:“你们在斯温敦有房子吗?”我想,他大概是疯了,斯温敦是房价涨得最高的地方。
“哦,没有,”前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