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字的三模也必须区别:下面那一横最长,中间那一横最短,上面那一横次长。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当我反过来这样要求学生,他们叫苦连天。于是,他们也七七八八,指指点点:“你的这一横写长了,那一竖写短了……”
正人先正己。这样一来,我就把自己弄得处处谨小慎微,时时瞻前顾后,常常左望右盼,每每患得患失;有时甚至不得不欲盖弥彰,讳疾忌医。
其实,有时我也想,“新”字的“木”那一横拖长点点,“立”那一横画短一点点又会怎么样?天会场下来吗?第三次世界大战会爆发吗?世界末日会来临吗?只要不把“土”写成“土”就可以了。比比别人简简单单的26个字母,汉字本来就够为难中国人的了,何必吹毛求疵,处处设牢狱,自己苦自己、自己“囚”自己?!
这种话,我不敢对其他老师说,更不敢对学生说。
有一年,我检测过不下100名学生,按照我的要求写“新奇”、“争夺”等字,没有一个人是全对的。我也暗暗观察过周围的同事,也难有一个是全对的。
在中国,教师被看成是知识的载体,是字典,是电脑,是无所不能的“圣人”。因此,如果老师碰到一些实在不能回答的问题,也会用或者不得不用八面玲珑的外交辞令巧妙地搪塞过去。
到美国之后,我发现多位教授对我的提问坦白得让人难以置信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
“我无法回答你!”
写这本书时,为了证实美国的高中生能过多少次SAW美国高校入学考试,我电话咨询了几位教授,有的竟然说:“不知道。”“我从来没注意这个问题。”
由于美国人认为,只有上帝才是完美的,因此作为芸芸众生的凡人,他们一般都能较坦然地对待自己的缺陷。
举一个很有趣的例子。丹·奎尔与布什搭档竞选美国总统和副总统后,社会上都流传奎尔的智商很低,连“土豆”这个英文单词都不能正确地拼写出来,本来应该是'Poato'却写成了'POt。theO
这就有点像中国民间取笑韩复菜点戏点了“关公战秦琼”一样。不管是真有其事,还是政敌的抹黑,我以为奎尔一辈子都不会公开与“土豆”这个词沾边的了。因为,除非你公开承认小时候曾经错误地拼写过“土豆”一词,否则一切辩解都是无效的,只会越辩越糟,还不如远远地躲开为妙。
这也是一般中国人的思维。
大约在1993年,奎尔下台以后,有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广告:
画面背景是人声鼎沸的橄榄球赛场。一小孩在叫卖“土豆片”。一会儿,有一个人回过身来买“土豆片”,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笑,用英文说:“POtato(土豆)!”
当这个电视广告连续播放了几次以后,我总觉得买“土豆片”这个人似曾相识,但是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有一天,我又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广告,记忆的深处突然闪过奎尔的形象,但我立即又打消了这个荒唐的联想。我把这个联想当作笑话一样告诉妻子和儿子,大家都认为:不可能。躲都躲不及,还去做“土豆片”的广告?!
又有一天,我们三人都同时看到这个广告,并且都同时惊叫起来:“奎尔!奎尔!”
本来奎尔给我的印象不怎么样,好像真有些政治智慧不足似的。自认证实这个“土豆片”的广告是奎尔做的以后,我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奎尔,佩服他作为一个政治家所具有的胸怀!至于他是不是曾经把“POtatO”写成“Poatoe”已变得微不足道了。即使不是政敌的抹黑,而是真有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中国人本来就特别爱面子,教师——作为知识的载体,就更是其中的校校者。
老师是人,不是神。当我们把毛泽东请下神坛,把周恩来请下圣坛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把老师推上神台呢?
西方人认为,环宇之内只有上帝是完美的,至于芸芸众生乃至万事万物都是有缺陷的。再说,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以老师的有限生命、血肉之躯,怎能完美无缺?
正因为在美国的校园里,老师不被看作是一个完美的神,而是一个有限的人,学生才能平等地与之交换意见,甚至争论问题。
我在“创造性能不能教”一章中,谈到儿子在学习绘画中走过的弯路。后来,孩子慢慢地“悟”到了一些东西,到了初中一年级,他与一位采用中国教学法的美国绘画老师发生了冲突。
这位老师拥有美术硕士学位,但她的绘画课有许多条条框框:
1.不能画武器及一切可能与犯罪有关的东西,甚至不能画那种带滚轮的滑板,因为容易让人联想到街上那些不太“规矩”的男孩。
2.每一幅画的内容必须触及到纸的四边。
3.色彩需要浓重。
4.创造的范围被规定为:不可能的与现实的相结合,诸如会飞的鱼,能开车的乌龟,能搭载人的老鼠,以及“画蛇添足”,等等。
5.这些“飞”兽“走”禽又必须是快乐的,有一张愉快的笑脸。
对于她的种种烦琐规定,男孩子们特别反感,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形式进行反抗,其中包括反驳她的美术观点。
有一次,当她谈到:“任何艺术都是由线条和色彩组成的…
矿矿就当堂进行反驳:“空白也可以是一种艺术!中国画中就有'飞白'一说。”
“一张空白的纸总不会是艺术吧?”
“有人也会认为是艺术。可能在我们中间就有这样的人。”
班上几个调皮的男孩为矿矿捧场:
“对,对。我在华盛顿的国家艺术馆里就看见过一张上面什么都没画的画。”
“艺术是没有标准的,有人欣赏它,它就是艺术!”
“古埃及的人把造纸当成艺术!今天的人把制造更高质量的纸,看作一种艺术。”
老师生气了,说:“如果你们想教美术课,等拿了美术的学位,才来教吧!”
矿矿在一家人吃饭时,经常谈论这个老师的不是。
我们很为难,既为儿子在绘画上不人云亦云而高兴,又怕他不能处理好与老师的关系。既要肯定他对的方面,又要找各种理由维护老师。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美国学校每个学期结束都有一个正式的成绩单,在期中有一个非正式的成绩报告。如果家长在收到期中的非正式成绩报告时,认为有需要,可以通过电话与有关老师交谈。若电话解决不了问题,也可以面谈。
矿矿期中的非正式成绩报告门门功课得A,只有美术是c。儿子的成绩从来没有哪一门得过C,美术更不应该!
矿矿说,那是因为老师认为他没有完成一幅比较重大的创造绘画。
我问儿子:“你为什么没完成它呢?”
“谁说我没完成?我完成了!”
“那老师为什么说你没完成?”
“老师说我没上完颜色!”
“你告诉我,你画了什么?为什么老师认为你没上完颜色?”
“我的画中间是条勾画清楚的大鱼(重心突出),在飘动的海草之间是模糊一些的鱼,有些只见半条(相映成趣),我还画了鱼的影子(浓淡有致)。老师说我没涂完颜色。她不是说我画不好,她是说我没完成作业,才给我C的。”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我认为老师对我有成见。她认为我不听她的话。其实,是她自己有问题,眼光太窄,条条框框又特多……”
我明显地察觉到,很可能并不是老师对矿矿个人有什么偏见,而是对绘画有不同的见解。
第二天,我给这位老师去了电话。
果然,她不是认为矿矿画不好,她是认为矿矿设完成作业,才给了他C。
我说,可能中国画对矿矿影响比较深,他不喜欢西方油画式的浓墨重彩,而喜欢中国画式的淡雅清新。中国画有时用浓淡不同的墨来表示不同或多种色彩……
老师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我找他谈谈。”
第二天,矿矿回家,说老师问他:“你是全盘设计好要这样画的.还是没完成作业?”
矿矿说,是设计好要这样画的。
老师把他的成绩改为此
在我忘了这件事后,有一天,我们收到学校寄来的一封信,是这位老师签的名。说是矿矿的一幅画被选送到学区参展,邀请我们有时间去观赏。
遗憾的是,参展那天我们因为另一件什么事,把这件事给忘了。
后来,听说参展的就是那幅关于鱼的画。
这位有局限的图画老师,却有着无限的胸怀!
这样的老师能不使人肃然起敬!?长辈是不是孩子的朋友?
中国孩子在非血缘关系的同辈人之间也称哥哥弟弟,或姐姐妹妹;称非血缘关系的长辈为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美国孩子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同辈之间,绝不互称哥哥弟弟或姐姐妹妹,而是直呼其名;称呼有血缘关系的叔叔阿姨,一般都加上这个人的名,而不是姓。如叫“全愈叔叔”,而不叫“黄叔叔”。更经常的是直呼其名。甚至对自己的父母,有时也直呼其名。
这让我们中国人听来,感到很不习惯。
美国中、小学的老师也从来不被称为“'老师”。年轻的。没结婚的、离了婚后单身的女性,一般都称呼“小姐”。结了婚的女性则被称为“太太”。所有的男性老师一律冠以“先生'称号。就连学校的校长,学区的督导(如果没有博士学位)都概不例外。从学前班的小毛头,到半大不小的高中生,叫起他们的老师来,全都是姓外加”小姐“、”太太“或”先生“。
矿矿五年级时有一位老师,是位五十有几的离了婚的妇女。矿矿告诉我,以前她是”维尔安太太“,现在她是”哈森小姐“,因为她离婚了。
矿矿在二年级时,他的班里来了一个大学教育系的女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