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到了平房跟前,这才发现一间是诊室,一间是药房,另外的两间好像是起居的处所,在平房前的廊檐下,并排摆了七八个蜂窝煤炉子,此时上面架了三个青黑色的砂锅,里面正煎着药汤,院子里的药味,主要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诊室门口放了一条长凳,上面坐了几位候诊的患者,有衣着鲜亮的,也有普通村民模样的。
诊室的门上挂了个白色的帘子,此时没有完全放下来,半搭在门框上,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马老神医坐在窗户下,背对着外面,正伸手为一位患者诊脉,也看不到马老的神色,只能看到马老的另外一只手里夹了支香烟,不断腾起烟雾。旁边的还有三四个人,手里拿着记事本,马老在为患者诊脉的同时,他们一边观察患者的神色,一边在记事本上记着东西,看样子应该是跟着马老学习医术的学徒。
外面长凳上最靠近诊室的一位患者,是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手指上的钻石戒指熠熠生辉,脖子上还挂了个翡翠的吊坠,泛着绿幽幽的光彩,只是看不到眼睛,在她的鼻梁上,架了一幅硕大无比的墨镜,直把脸遮了大半。
看曾毅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中年阔太就不耐说道:“你们是多少号,要排队啊!”
曾毅笑了笑,道:“我们不看病,下一个肯定是你!”
中年阔太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警告道:“如果是来看病的,就赶紧去排号,在马老神医这里,可是没有人敢插队的。”
曾毅还是笑了笑,然后站在门口往里面观察着,他并不着急进去,而是打算在外面先观察一下马老先生的医术到底如何,上次虽然见过一次,但并不真切。
很快,里面的那位患者拿了方子出来,到隔壁的药方去抓药了。
中年阔太站起来抖了抖身子,走进了诊室,等在马老面前坐下,她才把脸上的墨镜给摘了。
曾毅这个角度,刚好看得真真切切,心道难怪这位阔太要带这么大号的墨镜,原来病在脸上。中年阔太的眉框处,有一个核桃大的溃疮,又红又肿,很影响形象,所以用墨镜遮了起来。
马老起身靠近了一些,在中年阔太的溃疮处仔细观察了一番,伸手按了两下,又闻了闻手上的味道,道:“你的这个溃疮,怕是有很长时间了,怎么不早过来治啊。”
中年阔太就道:“马老,您真是神医啊,我这个溃疮确实很久了,都快有一年了,怎么治都不见好。我从朋友那里听说您医术高明,就赶紧过来了,请您给我治治吧,只要能治好,花多少钱都行!”
曾毅眉头微微一皱,心道这中年阔太可不怎么晓事,如果是碰到见钱眼开的大夫,这话肯定对方爱听,可马老先生家里如此简朴,估计是不太喜欢听这种话的,治病靠的是医术,可不是钱!
果然,马老有些不高兴了,往椅子里一坐,也不给那中年阔太把脉了,直接道:“你的病不要紧,我开个方子,回去吃吃就好了。”
说完,马老靠在那里吸烟歇息,而是对旁边的学徒道:“记:多进凉药,致血寒淤凝,创口不愈。开:热药三剂。”
曾毅一听,神色大动,心道这位马老先生果然是医术出神,话不多,但句句切中病症。
里面的中年阔太心里有些不高兴,心道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在这个小村子里排了一天一夜的队,怎么能就这么把自己打发了呢,她道:“马老,我这个到底是什么病,因为什么啊?”
“消炎药吃多了!”马老淡淡道了一声。
中年阔太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这不是在骂人的嘛!谁药吃多了,你才药吃多了呢!没看我的溃疮又红又肿吗,这是发炎了,吃了消炎药都不见好,如果不吃的话,老娘岂不是早就要破相了。什么神医,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明白。
站在门外的曾毅却是不住颔首,马老的话太过于简洁了,外行的人听不明白,但曾毅这个内行却再明白不过了,这位中年阔太的溃疮持续一年无法愈合,正是因为消炎药吃多了。
如果伤口红肿溃烂,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发炎了,需要吃消炎药、抗生素,这是很多人脑子里的常识,但中医里没有这个概念,而且万事皆有例外。
这位中年阔太的病,就是因为消炎药吃多了。消炎药是寒性药,如果把人的血脉比作是身体上的河流,那么消炎药就是寒流了,寒流过境,河流必然冻结,更不要提长期服用消炎药了,创口附近血气凝结,就丧失了正常的生理机能,所以才迁延不愈。这已经不是溃疮了,严格来讲,可以叫做冻疮。
就像是大地,大旱会开裂,大寒也会开裂。
只需重用热药数剂,必然冰河开动,血气畅行,正常生理技能恢复,创口自然是不药而愈。人的伤口愈合,本来就不是依靠药物的,而是依靠生理机能。
学徒很快拟出一个方子,递到马老面前,马老审了一遍,确认无误,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阔太接过方子,脸色极其难看,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喧嚣之声,有人在高喊:“马老,马老,快来救命啊!”
第606章 雷震子
曾毅回头去看,只见几位村民用木板抬了个人冲进马老的家里,为首的人在不断地大声呼喝,因为隔得太远,躺在床板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曾毅看不清楚。
听到外面的呼喝,屋里的马老就站起身来,准备抬脚往外走,旁边的学徒,立刻捧起马老的行医箱。
“马老,我这病是怎么回事,您还没讲清楚呢,您可不能走啊!”中年阔太突然伸出手,一下拽住了马老,心道这算怎么回事啊,我排了一天一夜的队,你只两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没门!
旁边的学徒就生气了,道:“放手!没看见外面来了急诊病人吗!”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中年阔太并不撒手,而是理直气壮地道:“何况我这才看了一半,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看病要有始有终吧!”
马老顿时眉头皱起,心道这个妇人不但聒噪,而且自私得厉害,他的心思此时全在外面的急诊病人身上呢,哪里会有好气对这位阔太,当即喝道:“你这病又不死人,等我看完了急诊,再接着给你看,快撒手!”
中年阔太一听,立时火冒三丈,跳着脚道:“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死人,难道你是要咒我死吗!”说着话,她把马老的胳膊拽得更紧了,非要跟马老把这事理论清楚。
旁边的三位学徒一看,纷纷扔了手里的东西上前,要把这妇人和马老分开。
屋里正在揪扯呢,外面的村民就已经抬着木板到了诊室门口,把患者往地上一放,道:“马老,你快出来看看吧。王家的二小子从房上掉了下来,现在人事不省,你快给想想办法!”
马老要从屋里出来,可那妇人却死拽着不放,一幅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嚷嚷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谁要死了,到底谁要死了!我敬你是神医,你也不能这么咒我吧!”
“放手!”马老终于发怒了,眉毛倒竖,个头虽矮,却有一股威严凛然之气喷薄而出。
中年阔太没想到这位瘦小的老头发起火,竟然如此可怖,顿时吓得一愣,拽着马老的胳膊也松开了。
马老抽出自己的胳膊,犹自怒火难抑,指着那中年阔太道:“你这个泼妇,给我滚出去!你的病我马恩和治不了,到别处去吧!”马老确实是生气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外面有人都昏迷不醒,只等着救命呢,可谓是救人如救火,这边你却在无理取闹,马老都恨不得踹上对方几脚。
趁那阔太还没回过神,马老迈步出了诊室,往木板上的患者跟前一蹲,就赶紧搭了个脉,一边观察着患者的神色,一边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哪里的房上掉下来的?”
抬患者过来的村民也不怎么清楚情况,就道:“就是从他自己家的平房上掉下来的。”
马老伸手摸了摸,看见对方浑身无外伤,骨骼完整,头上更没有碰撞的痕迹,就道:“别慌张,我先把把脉!”
曾毅此时也站近了一些,打量着那位患者的情况,从外表看,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见患者牙关紧咬,双目垂合,脸色青白变幻不定,两颊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任凭周围的人讲什么,也毫无反应,应该是陷入昏迷之中了。
包起帆也凑过来看着,心道这也不像是摔到脑袋啊,怎么能昏迷不醒呢,就是个小平房,掉下顶多能崴了脚,可这不像啊!
曾毅打量完患者的情况,站在那里抬头思索着,琢磨着这位村民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因为不能上前把脉,琢磨了半天,曾毅并不敢确定,刚要放弃,他看到阴沉的天色,突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既然是平房,怎么能好端端掉下来呢,这又不是瓦房!
包起帆看到曾毅的神色,就低低道:“老板,你看要不要叫救护车过来?”包起帆有些担心,这事有点奇怪,那村民从房上掉了下来,却浑身无伤,但又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还是送到医院比较保险,免得出了什么意外,毕竟曾县长在现场呢,闹出人命传出去可不好听。
曾毅微微一颔首,但是又道:“应该无大碍,我看只是受了点惊吓!”
包起帆就有些抓瞎了,他不知道到底是该叫救护车呢,还是不该叫,稳妥起见,是要叫的,可叫来了,岂不是在怀疑曾县长的判断?
马老此时把完了脉,站起身背着手沉思,嘴里念念有词,道:“奇怪,王二只是从房上掉下来,怎么会魂飞魄散、气混神乱呢?”
等抬头看到屋檐上的天色,马老的神色竟然和曾毅刚才一模一样,道:“我道如何,原来是惊雷所致!”
说完,马老转过身,问道:“王二掉下来的时候,有谁在场?”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详细的情况,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听到王二的媳妇在家里呼救,等赶过去就是这个样子了,王二媳妇人都软了,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