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厉声道:“你虚有大侠之名,心肠竟如此恶毒,手段竟如此卑鄙,燕某今日若不为江湖除害,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上!”
江别鹤道:“你要杀了我?”燕南天道:“正是”
喝声中,他一掌闪电般击出。
江别鹤就地一接,避开了他这一掌,突然大笑道:“你若杀了我,普天之下再无一人知道江琴的下落…。’这一辈子就休想再能找得到他了!”
燕南天一震,失声道:“你。。。你知道江琴的下落?”
江别鹤缓缓站了起来,悠然道:“正是。”
燕南天冲了过去,一把揪着他衣襟,嘶声道:“他在哪里?”
江别鹤站在那里,也不闪避,悠悠道:“你可以杀死我,却不能令我说出他的下落。”
燕南天手掌一架,怒喝道:“你可要试试?”江别鹤微笑道:“你身为一代大侠,若也想以酷刑逼供,岂非有失你大侠的身份?”
燕南天怔了怔,手掌不由自主缓了下来。
江别鹤微笑又道:“你若真的想要我说出来,除非答应我两件事。”
燕南天怒道:“你还要怎样?”
江别鹤缓缓道:“我要你答应,非但今日好生送我出去,日后也永不伤我毫发!”
燕南天默然半晌,狂吼道:“好,我答应你…。我不信除了燕某之外,世上就再无别人能伤你!”
江别鹤微微一笑,道:“还有,我说出江琴的下落后,你必定要严守秘密,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江琴在哪里。”
燕南天大声道:“这本是我自己的事,我正要亲手杀死他,为何要让别人知道。”
江别鹤嘴角泛起一丝诡秘的笑容,道:“很好,但你若不能杀死他呢?”
燕南天忽道:“我若不能亲手杀死他,别人更不能杀他!”
江别鹤转过头道:“花公子你呢?”
花无缺长长吐了口气,道:“这本是燕大侠的事,他既已答应,我自无异议。”
江别鹤仰天大笑道:“很好,好极了。”
燕南天道:“江琴究竟在哪里?”
江别鹤缓缓顿住笑容,瞧着燕南天,一字字道:“就在这里!”
燕南天身子一震,道:“你。。。你……”
江别鹤大笑道:“我就是江琴,但你却已答应,永不伤我毫发!”
燕南天就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踉跄后退,双拳紧捏,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花无缺也不禁为之怔住。
江别鹤狂笑道:“你一心想知道江琴的下落,所以才答应放了我,如今虽已知道江琴的下落,却永远不能杀他了。”
他笑声声嘶力竭,仿佛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燕南天目光尽赤,突然狂吼扑上去,道:“你……你这恶贼,我岂能容你!”
江别鹤瞪起眼睛,厉声道:“堂堂的大侠燕南天,难道是食言背信的人!”
燕南天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只见他须发怒张,眼角似已崩裂,全身骨节都不住响动,终于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惨然道:将……好。。。我答应了你,你走吧。”
燕南天突又跳—了起来,嘶声道:“你若再不走,小心我改变了主意!”
江别鹤抱拳一揖,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告辞了,多谢多谢,再见再见。”
他大笑着扬长而去,屋子里立刻变得一片死寂,只有燕南天沉重的呼吸声,屋顶也沉重得像是要压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无缺忽然长叹一声,道:“燕大侠,我此刻终于服了你了。”燕南天惨然一笑,道:“我以拳剑胜你两次,你不服我,我一声叱咤,但令群贼丧胆,你也不服我,如今我眼睁睁瞧着仇人扬长而去,竟无可奈何,你反而服了我么?”
花无缺正色道:“我正是见你让江别鹤走了,才知道燕南天果然不傀为一代之大侠,你要杀他,本是易事,世上能杀江别鹤的人并不少,但能这样放了他的,却只怕唯有燕南天一人而已!”
他长叹接道:“所以,世上纵有人名声比你更令人畏惧,纵有人武功比你更高,仍却也唯有你,才能当得起这‘大侠’二字!”
燕南天惨笑道:“但你可知道,一个人若要保全这‘大侠’两字,他使要忍受多少痛苦,多少寂寞。。。”
花无缺长笑道:“我如今终于也知道,一个人要做到‘大侠’两字,的确是不容易的。他不但要做到别人所不能做的事,还要忍别人所不能忍———”
他游目瞧着燕南天,展颜一笑,道:“但无论如何,那也是值得的,是么?”
江别鹤走出了院子,立刻就笑不出了,他知道今天虽然骗过了燕南天,但以后的麻烦,正还多着哩。
风吹着竹叶,沙沙的响,江别鹤闪身躲入了竹林,他是想瞧瞧燕南天和花无缺的动静。
他想,这两人现在必定不知有多么懊恼愤怒,他恨不得能瞧见燕南天活活气死,他才开心。
但过了半晌,屋子里却传出燕南天豪迈的笑声,这一次挫败虽大,但燕南天却似并未放在心上。
笑声中,只见燕南天和花无缺把臂而出,腾身而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他们要到哪里去?是去找江小鱼么?这三个人本该是冤家对头,现在怎地已像站到同一条战线上来了。
江别鹤虽然猜不透其中的真相,但“怀疑”却使得他的心更不定、更痛苦,他咬着嘴唇,沉思了半晌,还拿不定主意。
突见人影飘动,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在闪着光。
铜先生居然又回来了。
江别鹤大喜,正想赶过去,但就在这时,也看清了铜先生身旁的人,竟然是小鱼儿!
江小鱼脸喝得红红的,满脸笑容,像是开心得很——铜先生竟然和江小鱼走到一起了,而且两人还像是刚喝完了酒回来!
他现在一心想倚靠这神秘的铜先生来对付燕南天和花无缺,这几乎已是他唯一可以致胜的希望。
他再也想不到,铜先生会和江小鱼在一起,这一老一少两个怪物,是什么时候交上了朋友?
铜先生本来明明要杀江小鱼的,现在为何改变了主意?
莫非他已被江小鱼的花言巧语打动了?
江别鹤又惊、又怒、又是担心恐惧,直到铜先生和小鱼儿走进屋子,他还是呆呆地怔在那里。
他忽然发觉自己竟己变得完全孤立,到处都是他的敌人,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
他疑心病本来就大,现在既已亲眼目睹,更认定燕南天、江
燕南天、花无缺、汀别鹤,三个人都像是有些醉了,三个人摇摇晃晃,在灿烂的星光下兜着圈子。
江别鹤一生中从未喝过这么多的洒,但燕南天要喝,他却只有陪着,虽然到后来燕南天每干一杯时,他杯子里的酒最多也不过只有半杯。
只听燕南天引吭高歌道:“五花马,千金袭,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消万古愁……万古愁……”
歌声豪迈而悲怆,似是心中满怀积郁。
燕南天仰天长叹道:“怎地这世上最好的人和最坏的人,都姓江呢?”江别鹤吃吃道:“此…。此话怎讲?”
燕南天叹道:“我那江二弟,温厚善良,可算世上第一个好人,但还有江琴……”
说到“江琴”两字,江别鹤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战,燕南天更是须发皆张,目眦尽裂,厉声接道:“我那江二弟虽将江琴视如兄弟手足一般,但这狠心狗肺的杀才,竟在暗中串通别人,将他出卖了!”
江别鹤满头冷汗涔涔而落,口中却强笑道:“那江……江琴竟如此可恶?”
燕南天双拳紧握,嘶声道:“只可惜这杀才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竟找不着他……我若找着他时,不将他骨头一根根捏碎才怪。”
江别鹤又打了个寒噤,酒也似被吓醒了一半,只觉燕南天捏着他双手越来越紧,竟似要将他骨头捏碎。
江别鹤忍不住强笑道:“晚……晚辈并非江…·江琴,燕大侠莫要将晚辈的手也捏碎。”
燕南天一笑松了手,只见前面夜色沉沉,几个夜行人狸猫般的掠入一栋屋子里,也不知要干什么勾当。
花无缺酒意上涌,似也变得意气风发,笑道:“三更半夜,这几人必定不干好事,我瞧瞧去。”
燕南天忽道:“有我在此,还用得着你去瞧么?”
他纵身一掠,跃上墙头,厉声道:“冀人燕南天在此,上线开扒的朋友,全出来吧!”
喝声方了,黑暗中已狼窜鼠奔,掠出几个人来。
藏南天喝道:“站住,一个也不许跑!”
几个夜行人竟似全被“燕南天”这名字骇得呆了,一个个站在那里,果然连动都不敢动。
燕南天厉声道:“有燕某在这城里,你们居然还想为非作歹,难道不要命了!”他独立墙头,衣抉飞舞,望之当真如天神下降一般。
那几个人瞧见他如此神威,才确信果然是天下无敌的燕南天来了,几个人骇得一起拜倒在地,颤声道:“小人们不知燕大侠又重出江湖,望燕大侠恕罪。”
燕南天喝道:“但江大侠在这城里,你们难道也不知道。”
几个人瞧了江别鹤一眼,嘴里虽不说话,但那意思却明显得很,无论江别鹤多么努力,但江别鹤这“大侠”比起燕南天来,还是差得多。
燕南天喝道:“念在你们坏事还未做出,每个人打自己二十个耳括子,快滚吧!”
那几人竟真的扬起手来,“噼噼啪啪”打了自己二十个耳光,又磕了个头,才飞也似的狼狈而逃。
江别鹤瞧得又是吃惊,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忍不住长叹道:“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声名,才算不虚此生了。”
花无缺却微笑道:“普天之下,有这样声名的人,只怕也不过燕大侠一个。”
燕南天轩眉道:“花无缺,你还不服我?”
花无缺微笑道:“他们若知道移花宫有人在此,只怕跑得更快的。”
燕南天瞪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要你这样的人佩服,当真不是容易事。”
他跃下墙头,又复高歌而行。江别鹤悄悄拉了拉花无缺衣袖,悄声道:“贤弟,燕大侠似已有些醉了,你我不如和燕南天别过,赶紧走吧。”
花无缺微笑道:“我只怕要和江兄别过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