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耳聋,为了讨回公道,其父朱鼎龙竟然为此抗争了整整八个年头,在这样一个犹如八年抗战的过程中,朱鼎龙面对的不是日本鬼子,而是被我们称之为“父母官”的中国层层地方官员。当120余万字的2800多篇日记终于结束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另一种历史时,2002年12年27日,江苏省中级人民法院终于判决朱鼎龙胜诉了!这个已经为之付出了整整八个年头的朱鼎龙,在“3·15晚会”上一直泪流满面地无声倾诉着这八年来不堪回首的苦难和艰辛。我相信,只要你不是一个冷血动物,只要你不是一个被抽干人性的怪物,所有面对朱鼎龙和他孩子的观众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当主持人王小丫的双眼禽满了泪水希望电视机前的观众为小朱逊捐款的时候,我像兔子一样冲向手机通过短信息向小朱逊捐了款。当天晚上,我长时间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法院判朱鼎龙胜诉了,那么为什么过错者不赔偿?为什么所有诸如此类的事情最终都要让老百姓来捐款?那些折腾了朱鼎龙整整八年的人到哪里去了?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承担你们应有的责任?当电视画面上,小朱逊用手语表达着他那“我想听见声音”时,面对这样一个被摧残又被折腾的苦命孩子,泪水无法抑制地流向了我所有的脸庞……
扼杀生命的人才逻辑
陆家羲,这是一个当今社会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在我心头已经存放了十多年了,他一直占据了我脑海中的重要一隅,不是因为他是个什么明星,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少财富,更不是因为他有令人仰慕的崇高地位,恰恰相反,他之所以长时间的让我无法忘怀,是因为他悲惨的命运,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被世界认可却被中国鄙视的真正人才,是因为当这样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居然还欠着别人四百多元的外债……
陆家羲生前是内蒙古包头市一名普通的物理教师,凭借着一种顽强的钻研精神和艰苦卓绝的努力,他于1961年攻克了著名的“寇克曼女生问题”,这是一个世界数学界的难题,当时,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攻克这个数学难题。于是,满怀欣喜的陆家羲把他的论文寄给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以及中国数学界的权威杂志——《数学学报》和《数学通报》。在长时间的等待之后,陆家羲最终得到的回复是三个字:没价值。就在陆家羲这项成果被中国权威机构宣布为“没价值”之后的整整十年,也就是1971年,两位意大利数学家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攻克了“寇克曼系列”!
沉重的打击,没有使陆家羲失去对数学高峰攀登的渴望,当“寇克曼系列”的研究成果最终落入意大利人之手之后,陆家羲又一次向世界数学界的另一个百年未解的难题“斯坦那系列”发起了进攻。1980年,陆家羲终于攻克了这个难题并把论文稿寄到了北京。可是,石沉大海几乎是这些无名之辈的必然命运。好在陆家羲的这次命运因为苏州大学朱烈教授的努力而出现了转机,正是这位慧眼识英雄的朱教授,把陆家羲的论文转寄给了美国著名的《组合论》杂志。令陆家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在不到一个月之后,美国方面回了信,在信中,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数学教授门德尔松先生对陆家羲的研究成果作出了如下的评价:“这是世界20年来组合设计方面最重大的成果之一。”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这个被自己的祖国藐视并抛弃的一位普通的中学教师,成了闻名于西方数学界的中国英雄。而我们中国人自己却一无所知,而且更滑稽更荒唐的事情还没有完,请诸位接着看下去:就在陆家羲名振西方数学界后不久,有一次,中国的有关机构邀请多伦多大学的教授门德尔松先生来中国讲学并参加首届国际组合数学学术研讨会,接到邀请的门德而松仿佛一脸雾水:“请我去讲学?讲组合数学?你们中国不是有陆家羲博士吗?”似乎是给这位门德而松教授一个面子,似乎是为自己苍白的容颜一个掩饰,无奈之下,陆家羲“博士”便成了这次研讨会的特邀代表。然而,在中国,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一个没有身份和头衔的无名之辈,想参加一个世界顶级水平的研讨会似乎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没有人相信衣帽不整的陆家羲真的会是去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的,没有机构会给陆家羲差旅费以鼓励祝贺他能参加这样一个高级别的研讨会。万般无奈之下,一生穷困潦倒的陆家羲只能借钱来到了大连出席会议。我不知道在会议期间陆家羲“博士”是如何向门德尔松教授来解释这一切的,我不知道门德尔松教授面对这位穷困潦倒的中国“博士”是如何感慨的,我只知道,就在这次会议结束后,匆忙赶回包头的陆家羲,因为长期的劳苦和精神煎熬,他栽倒在床上便睡着了,而且永远地睡着了,我们连让他享受一下短暂荣耀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我们连让他再生存一段时间以便能还清别人债务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一个背负了四百块钱债务和满脑子数学难题的中学教师,在一片苍凉的凄苦和无人喝彩的孤寂中,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就在前不久,我又听到了这样一个令人辛酸的消息:2002年11月18日,中央财经大学的青年教师肖梅花在下课后走向自行车棚的路途中突然倒地身亡。事后人民医院的医生对肖梅花的丈夫说:她的死因是“心力交瘁、透支过度”。又一个人才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而且走的异常悲惨。尽管肖梅花已经出版的《保险法新论》被台湾国立政治大学保险所的林勋发教授认为是“中国内地保险法方面最有理论水平的一部学术专著”,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这样,肖梅花仍然要为自己只拥有本科学历而升不了教授而苦读博士学位,她是被累死的。就在她倒在地上生命尚存最后一息之际,肖梅花向我们发出了其生命的最后呼唤:“救…救…我,我…不…行了。”然而没有人能够救她了,因为肖梅花的死和陆家羲的亡都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脱离了一种社会评价系统之外的“自杀行为”,谁让你不把精力放在读博士学位上而去写专著呢?难到你不知道有了博士学位就能升教授而没有博士学位纵然你写出一百本专著也是枉然么?
这就是我们当下社会对人才的逻辑,这就是我们目前的社会逻辑及教育理念所遵守的普遍法则!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哀乎!悲乎!
……
窗外,迟暮的冬影已经开始与春天的恋意频频幽会,远处的西山在阳光的簇拥下显得格外伟岸,我走出书房,来到社区中一个硕大的人工湖边,一阵轻风佛过,湿润的草地满载着大自然的气息,迎面向我扑来。突然,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鸭从天而降,飘落在水面上,只见它悠然自得地缓慢游来,像金字塔一样的水之涟漪,在晚霞的拥吻下奕奕生辉。我席地而坐,目视着这秀丽迷人的景色,心中却依然惆怅地浮出一个悬而未决的思念:什么时候能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为陆家羲先生来建造一座墓碑,让这位生前穷困潦倒并备受精神煎熬的中学教师来享受一下亡后灵魂的悠然;什么时候我们能把陆家羲离开人世的那天,来定为中国科教界的一个祭日,在这一天里,中国所有的教育机构都下半旗为陆家羲那些不该过早离去的亡灵们默哀!
我知道,这只是我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心灵梦想,但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在有生之年把这个梦永远的埋在心头!
极目远眺,又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时候了,不知不觉的,唐朝著名诗人陈子昂的这首悲怆的诗句又一次萦绕在我的脑际: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后记
2003年的整个春节,我是在家中的书房里度过的。每天枯坐灯下在电脑前的敲打,再一次把我从现实的状态中拉回到了作为一个思者的境界。我之所以十年未写书了,是因为一旦打开了思维的闸门我就无法抑制了。曾有朋友告诫我:“所有思者都是痛苦的,尤其是你,你不仅思而且还充满了情,读你书的人不可能是无动于衷的,就像你写书过程中常常会自我感动一样,读你的书,我经常会抑制不住地流泪,而且只要拿起来就怎么也放不下,常常逼得我必须一口气读完。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不想读你的书,因为读了,我就会难过。但只要你写了,我是根本无法抗拒的,哪怕是再难过,我还是要看,因为现实中能让人如此爱恨交加的书实在是太少了。”
我不知道这位朋友是在褒我还是在贬我,但是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这个人不管怎样有一个毛病是改不掉的,那就是作为一个思想者我再痛苦,也不能不对一些重大的社会问题进行深度思考。不管有没有人听,我想说的时候,我就必须要把它彻底地说明白,否则我就不说。
我知道,这本书有些人看了以后或许不会有好感,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不管我们彼此是干什么的,仅就对这个民族的热爱程度来说,我是不会亚于任何人的。这个社会上有太多人在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但是我不会。就象当年鲁迅一样,鲁迅先生也是很少说恭维话的,我曾说过,幸亏鲁迅先生死得早,因为假如他不死而活到五六十年代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被打成右派的。但即便打成右派又如何呢?这改变不了鲁迅依然是一个伟大的人。就像作家从维熙那样,这个当年的右派后来在他的《走向混沌》的一书中这样写到:“赌徒挥金,才子浪情,自古有之,并都自认为那是一种别样的风流。我已劳动改造了二十年,一无金银可挥,二无才情可以浪掷;我的生活体察积累,不允许我‘玩弄文学’,只允许我向稿纸上喷血……”
从维熙先生喷出来的血,对我们以及对一个开明的社会来说是必须牢记在心的一种历史,因为一个对历史经常会遗忘的民族将是可悲和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