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阵法造诣难知,未必有师兄所言那般顺利,师弟自会竭尽全力行事。”
“云峰师弟愿意出马,师兄我是安心的。”宗华真人转头看着俞和,“俞和,此行你只是历练走动。要知我辈修道之人,虽是讲究清修,但人凡有喜、怒、哀、惧、爱、恶、yù七者,争斗杀伐之事便在所难免。更何况道亦有仙魔,你须得见识世面,将来方可以手中之剑,斩去身内身外之魔,问道玄玄。”
俞和点点头道:“师伯教诲,弟子懂得。”
“此行虽有你云峰师尊护持,若你鲁莽行事,恐怕也会有灾厄,你且不可乱来。”宗华真人反复叮嘱着,又对云峰真人道:“你可要好生看护俞和,莫要出了差池。”
云峰真人一笑,点头道:“这个自然。”
宗华真人这才颌首道:“那便明早启程吧,师兄静候师弟顺遂归来。”
说罢一拱手,飘然而去。
云峰真人端起石桌上的泥壶,给自己茶杯中,续了一注滚水,对俞和笑道:“你且去收拾一下,倒也不必带什么衣衫换洗,二三rì应可回转,今晚好生休息,莫要因为明rì出门,便今夜辗转难眠。”
俞和咧嘴一笑,拱手行礼,便回东峰去了。这一路上觉得浑身有劲,脚下生风,不禁哼起小曲来。
当晚足足把那《清净坐忘素心文》诵了有三十六遍,这才凝神入定。
第二rì早课后,云峰真人带着俞和到后苑,也不多言,挥手间一具六尺长一尺宽乌木剑匣虚空而立,白炽的剑光平地一绕,便裹起两人的身形,呼啸一声腾空而起,剑光在罗霄剑门上空徘徊了一匝,云峰真人右手执雷印朝南方的天空一按,便有一个银白sè的剑型符篆微微闪烁,剑光倏地一转折,穿过符篆,朝在南方的天际而去。
俞和以前也曾被张真人带着乘空飞渡,倒并不惊讶,只是向后遥遥看去,发现罗霄剑门门庭附近的景致甚是奇异。
在门庭建筑群的四周,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有一座山峰,其中东面的那座山峰,便是自己所居的东峰,而其他三座山峰上,也依稀都修建着一座座的小院落,估计也是给弟子们居住的。
四座山峰之上的高空中,竟然虚浮着九座浮岛,这浮岛从地面上抬头看去,便会以为是九团白云,只有从天上望去,才会发现居然是大半被彩云包裹着,凭空托举到高空中的九座小山岭,每座山岭上皆有一道闪光的灵泉垂下,九条灵泉溅落到半空,便化作道道云气霞光,以罗霄剑门的门庭和四座山峰为中心,围着周遭方圆百里的地界缓缓回转。
阳光一照,那云气霞光化作的长河中,竟然隐隐约约有数不清的剑型气流,如同江河中的鱼群般来回游曳。
这仙家妙境,看得俞和目瞪口呆。云峰真人淡淡一笑,道:“这九座云山,上面都有门派宿老镇守,乃是本门护山大阵‘大九衍降魔圈’的阵基。”
“如此山峰之重,怎能飘浮在空中?况且那经年雨雪雷电,狂风吹袭,这些山峰都不会坠落下来的吗?”
“其中自有无上仙家神通!‘大九衍降魔圈’阵法融汇坎离之道理,雨雪雷电,只会更增阵法的神妙,阵成八千多年来,一直自行运转至今。传说大阵刚成之时,便有魔道大举来袭,主阵长老祭起清微殿中所藏的阵盘作法,大阵固守山门七rì不破。结果我罗霄剑门兵不血刃,光凭此大阵便迫得魔道修士折戟而退。如今更有数千年灵气积累,此阵所蕴威力委实难测。”
俞和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想到,这一大圈的霞光云雾虽然好看,真的能有云峰真人所说那么夸张的威力吗?莫非就靠这些霞光云雾什么的,还能阻挡飞剑法宝不成?
剑光飞得极快,一顿饭功夫不到,前面便看见一处平展的山腹,楼阁屋舍林立,倒是一个颇大的镇子,云峰真人遥遥在镇子外面按落剑光,两人换步行走进镇中。
俞和认得这镇子名叫“廊同”,乃是扬州西一处交通重镇,曾是官道上的一座驿站,由于贸易兴盛,往来商贾车队频繁,这里渐渐的繁荣兴盛,倒成了附近最大的城镇之一,镇中有各种店铺,贩售南北杂货。
两人走进镇子,云峰真人道路颇熟,领着俞和拐进一处巷子,里面一座二进的院子,抬头看去,院门上红漆牌匾,写着“安顺镖局”四个大字。
云峰真人上前叩门,出来一个小厮,看了一眼云峰真人腰间的玉牌,连忙躬身将二人引进院子里。
一走进院子,便有个锦袍老人,带着一群壮年汉子迎了出来,见了云峰真人当面,一伙人倒头就拜:“外门弟子王近山,叩见云峰掌院祖师真人。”
“起来吧,此行是有急事,不必诸多俗礼。”云峰真人摆摆手。
王近山站起身来道:“禀祖师爷,昨夜收到门中传讯玉符,弟子已经妥善安排好,半个时辰之后,便可启程,请移步随弟子来后院更换衣物,方便路上行事。”
云峰真人点点头,随着王近山走到后院,指着叠好在架子上的粗布短衣对俞和说:“换上衣服吧,我们此行乔装成商队随扈,道髻也解了,扎个寻常发髻就是。”
俞和点头称是,脱了道袍,换上粗布短衣,胡乱扎了头发,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走运镖趟子生活的草莽少年。云峰真人也是一身短衣,还穿着草鞋,活脱脱一个潦倒的江湖客。
王近山还取来粗布草绳,把俞和的配剑,依着江湖剑客的喜好缠了,这师徒两人走到一群押镖的汉子中,倒是再分不出来。
一个时辰后,七辆马车凑成的商队,拖着沉重的三支红皮雕花箱,缓缓的穿过了廊同镇的南门。马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安顺镖局的大旗迎风招展。
那商队的主人,一个黄脸的中年汉子看着周围一票满脸横肉的镖师,颇为得意的拉了拉马缰绳,好似大将军出征一般。他身后的箱子里面,装满了jīng致的薄胎瓷瓶和白玉首饰,穿过荆州,向西南之地过去万余里,这就是五大箱足以让那边老爷们红着眼睛疯抢的珍稀玩物,五十个铜钱一只买来的小瓷瓶能买到几十两黄金,三两银子的普通玉佩更是能换到黄金百两,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一趟下来,若平安无事,他与合作贩货的几人分润,每人都能得到一大笔金银,足足可在家乡买下很不错的一个庄园,再娶上几房如花小妾,过那一辈子安逸富足的生活。
“八面山那边,最近似乎不太平,据说有一群武艺高强的草寇盘踞,上月有一支商队遭劫,钱物全没了,人也只逃回来一半。”临行前,王近山连连叮嘱,“路上一切小心。”
“无妨,山匪而已,我自有准备!”那黄脸汉子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道,“若是他们来了,我便有办法叫他们有来无回,说不定反倒让我们得了他们的钱物,到时自然给各位镖师爷吃红,各位可要落力看护我的货物!”
说罢一阵大笑,拍马而去,云峰真人和俞和夹在镖师的队列之中,默默跟上。
第十三章 山道行,惹祸端
安顺镖局这一趟押镖的镖头姓郑,约莫着有五十岁的年纪,众镖师都管他叫郑头儿。这郑头儿不喜欢蓄发,头发和胡须都只有寸许长,头上总是围着一方白布巾,花白的胡须根根如铁丝,脸孔晒得黝黑,一双眸子锃亮。听说郑头儿来历不简单,年轻时当过和尚,混过绿林,落过草,被官府的铺头抓住后,扔进大牢关了几年,后来从了军,凭着一身好武艺,靠着杀敌的赫赫功绩,居然脱了罪身,当了个偏将。之后在战场上负伤,缺了一条左臂,便辞了军职退出行伍。几年战场厮杀,生死难料,所有没存下多少本钱,为了生计,便加入了安顺镖局。
郑头儿原本使得一手好枪棒,少了左臂后,就改用钢鞭。镖师们说,他们七八个人,是沾不到郑头儿衣角的。几十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似乎在郑头儿身上没留下一丝影子,他就像个和蔼的农家老头,喜欢笑眯眯的晒太阳,哼小曲,抽旱烟。
无论是镖师们,还是商队中的几个主事,对郑头儿都很恭敬,可郑头儿心里知道,这队伍中真正要伺候的是主儿是谁。
云峰真人一路上,除了偶尔跟俞和说几句话之外,再不和其他人多言半字,郑头儿递来热茶,他也是略略点头罢了。俞和倒很愿意跟郑头儿聊聊,也许是因为这老镖头跟张真人一般,也爱抽旱烟,那随身一股烟草气味类似的原因。
郑头儿见识的多,谈起各种凡俗趣事,讲得十分jīng彩,尤其看俞和爱听,自然分外卖力,一路上滔滔不绝。特别是郑头儿讲起自己早年沙场征战、血染边疆的故事,听得俞和十分尽兴,看向郑头儿的眼神中,更多了一分敬仰之意。
早上出了廊同,便是绵延的山道,王近山说路面不太平,果然下午就遇到了劫匪。几个围着兽皮,cāo着刀斧的汉子堵在前面,刚吆喝了几句,郑头儿拍马上前,把眼一瞪,抖手将一个小小的布包扔到那些劫道汉子脚边,再一振身后安顺镖局的金字镖旗,洪声喝道:“前面朋友听了,扬州安顺镖局借道,茶钱拜山!”
几个大汉看了看郑头儿,又看了看安顺镖局的旗号,捡起地上的布包,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迅速消失在路边的密林中,于是商队继续前进。
俞和看得奇怪,等郑头儿转回来,便问究竟。
“小哥,这是江湖上走道的规矩,镖师碰上劫匪,大家肚子里都在掂量,你给他们一些银钱,意思就是不想动手,免得死伤,他们也算出来走一趟不空手而归,有个彩头回去交待,两边平平安安,这就算过去了。”
“那对方要是不收银钱呢?”
“一般落草的人,营生不易,其实也不愿搏命厮杀,有点银子就算可以了,毕竟和镖师们争斗起来,难免见红。实在碰到不识相的,那也没办法,少不了一番纠缠,各家听天由命。不过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