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被李文轩抓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又不如李文轩力气大,挣扎不开,索性便不挣扎了,任由李文轩拎着,双脚几乎已经悬空,喃喃的小声说道:“死者为大,不管那人是不是令尊我们都不敢冒犯,我与师弟将那人重新葬了,就葬在庙后,我师兄弟二人还为那位施主念了七日的往生咒,为他超度……”
李文轩不大相信这僧人的话,怕他是因为害怕自己,所以胡乱说的谎话,说道:“我不信,你带过过去看你庙后看个清楚!”
李文轩松开了手,那僧人打理了一下僧袍,神色很快就回复了之前的安静神态,说道:“施主请跟我来。”
李文轩跟着那和尚绕到了小庙的后面,果然,此处立着一座坟,坟前有石碑,只是石碑并无刻字,只有光秃秃的一面,竟是一座无名之墓。
那僧人看李文轩神色不宁,说道:“因为我与师弟都不晓得令尊来历,也不敢擅自铭刻碑文,所以只好为令尊立了一座无名碑。”
李文轩心头一酸,又道:“你们到这里来的时候,可见到有别的什么坟墓吗?”
那和尚说到:“莫说别的坟墓了,我师兄弟二人是一座坟墓也没见到,若是知道坟墓所在,自然也不敢冒犯死者了。”
李文轩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这无名墓中所埋葬的定是自己的父亲无疑了,不由得噗通跪下,放声长哭。
那僧人见状,默默的替李文轩将那些贡品摆好,又取出火折子,与李文轩一同将那些纸钱烧了。
李文轩哭过了一场,心中虽仍是悲痛,但却清楚多了,知道这和尚当日虽说冒犯了自己父亲的尸身,但毕竟是无心之失,况且随后又将自己父亲好好的立碑安葬,还诵经超度,总是比自己将父亲胡乱埋葬的好,说来不但无过,反倒是有恩于自己。李文轩当即向那和尚一揖到底,说道:“在下姓李名文轩,方才是我一时情急,冒犯了大师,还请大师责备!”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李施主有孝义在心,小僧又怎能埋怨施主?”
李文轩看这和尚神色坦然,年纪虽说不是特别大,倒是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心中更是惭愧了,但既然他对方才的事情不挂在心上,自己若是再要多说反倒是没趣了,于是又在坟前拜了几拜,说道:“大师,我这就去了,他日我必定还来这里,定当可以再见大师。”
那和尚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施主,若是不嫌弃小僧这里粗茶淡饭,不如用些斋菜再走也无妨。”
李文轩听那和尚的口气是诚意相邀,并不是假装客套,况且此时一通赶路,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道:“那就打扰大师了。”
李文轩随那和尚进了小庙,只见小庙中大致的模样还没变,许多地方该破还是破的,该旧还是旧的,不过到处确是十分干净,李文轩找地方坐下,那和尚不一会就送来了斋菜。
说是斋菜,李文轩只当是白菜豆腐之类的,可当真瞧见的时候,却见这和尚端来的是一碗青菜汤,里面有几片深绿色的叶子,不知道的怕还当里面放的是野草罢了,旁边还有一碗白粥,其实说是粗粮与大米参合在的煮出来的面糊糊也可以,并且这虽说是白粥,但其实并不白,大约是还参杂了一些玉米面,颜色有些泛黄,或者是米面都是陈年的那也未知。李文轩不由得暗暗皱眉头,心道:“这和尚整日吃的就是这样的饭菜?与莆田寺僧人的饮食可是天渊之别了。”
李文轩随口问道:“不知道大师法号如何?”
那和尚说道:“小僧法号说来惭愧,原本的法号是师傅给取的,是我却已经不用了,后来我与师弟二人分别将法号改作了行痴与行悯。”
李文轩心中好不奇怪,看这和尚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种自己改法号的怪事,但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和尚自己的事情,李文轩自然不好多嘴,只是又问道:“不知道大师之前是在哪座宝刹修行的?”
第324章 祭拜 (二)
那和尚说道:“小僧小时候在莆田寺出家,大约是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我记不清啦,反正大约就是那时候,我与师弟两人一同出寺云游,再没有回国莆田寺,直到上一年才在这里落脚。”
李文轩心道:“原来这和尚是莆田寺出身,说来倒是与我有些渊源,他如此清贫,又帮我父亲立碑诵经,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帮他一把才是。”
李文轩又道:“我听大师所讲大师还有以为师弟,怎么不见另师弟行悯大师呢?”
那和尚合十说道:“我师弟他去啦。”
李文轩怕这和尚伤心,忙打住了话头,没有再问下去了,端起那碗菜汤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口舌之间居然是感到有些酸涩,咽下去之后,舌尖也是苦的,李文轩心道:“这和尚一个人住在这里,就喝这个来填饱肚子吗?实在是……”
李文轩一口气将那菜汤喝了个干净,因为味道不好,也就不再去品味道,几乎是倒进嗓子眼的,随后又端起那晚白粥,轻轻嗅了一下,味道到没什么古怪,但进了嘴巴之后,淡寡无味,没有丝毫的米面香气,李文轩又是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后笑道:“多谢大师赠饭之恩。”
那和尚之前一直都是面无表情,见李文轩痛痛快快的吃了一个干净,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味道如何?”
李文轩微一沉吟,心道:“我若是说这菜汤与白粥是美味,那可是睁着大眼说瞎话了,况且这和尚看着是是个正直的人,我要是骗他,他纵使不生气,怕也会瞧不起我,反倒是不如实话实说了。”于是说道:“这白粥的味道不好,至于那菜汤则是入口酸涩,随后嘴巴里还有些苦。”
那和尚笑道:“那施主吃饱了吗?”
李文轩说道:“我饭量大,这些要吃饱是不够的,不过现在倒是不饿了,本来我已经饿的有些头眼昏花,现在倒是已经有了力气!”
那和尚忽然叹了一声,说道:“李施主,小僧冒昧,敢问你可是家住庐州附近的庐州渡吗?”
李文轩一惊,叫道:“啊!大师,你……你怎么知道我家是在庐州渡的?”
在江湖上遇到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号,李文轩不会觉得奇怪,但是知道李文轩出身的人却是极少,即便像是田国慧与杨帆等与李文轩相交已久的人,李文轩也不曾提及庐州发生的惨事,所以这和尚一言即中李文轩家住庐州渡,李文轩自然是吃惊不小。
这和尚倒是十分淡然,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施主莫要惊恐,小僧也是猜的,小僧昔日与师弟云游至此,曾听一位朋友说庐州渡那里发生了一桩惨案,全村百十余人尽皆枉死,拜托我师兄弟为亡灵超度,我二人当即应允了,我与师弟到庐州渡去了一趟,本以为此事是言过其实,可亲眼目睹之下才知道事实有过之而不及,因为我师弟他心善,见状更是心生不忍,将那些亡人的骨灰一一收敛,尽数葬在了小庙之后,百余条性命死于非命,怨念太重,我师兄弟二人唯有日夜诵经超度生灵,可惜我师弟他体弱,半年前竟是无疾而终,伺候只剩下我一人在此为日日为亡灵诵经,只盼可叫众僧怨念可早归尘土,生灵早得极乐,而正是在我们师兄弟收敛了庐州渡村民遗骸的时候,我们意外找到了令尊的尸首,我们察觉令尊身上骨骼多处有伤,显然是死于非命,况且看身子的模样,去世的时候大约就是庐州渡全村灭门之时,所以小僧便斗胆猜测令尊原本也是庐州渡居民了。”
李文轩听罢,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向行痴跪下就拜,说道:“多谢大师照料我庐州渡全村人的后事,请受文轩一拜!”
行痴也不去扶李文轩,只是说道:“李施主不必谢小僧,小僧在此喝淡粥吃苦菜,尽管口中苦涩,可是行的却是为这许多亡故之人超度的事情,心中却是一点不苦的,小僧所做的不过是本分罢了,也是自己的修行,施主不必言谢。”
李文轩擦了擦眼泪,起身说道:“大师是高人,你的善心与气度,李文轩比不上。”
行痴和尚说道:“李施主口中现在还苦吗?”
李文轩说道:“大师若是不问,我怕是已经望了这份苦了。”
行痴又问道:“那心中呢?还苦吗?”
李文轩怅然说道:“我心里百感交集,今日我特意回到庐州来祭拜,一路上心里头都是苦的,十分难过,不过知道大师的善举,我心中似有所悟,就不那么苦了。”
行痴肃然道:“阿弥陀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个人均有归宿,施主也当可放下心中的苦了,庐州渡的这些情怨过往,都一一让他过去吧,又何必再沉溺苦味之中呢?”
李文轩慨然道:“原来大师用心良苦,是为了要劝我宽心,文轩……”李文轩本还想说谢谢的,可想起行痴的话,知道自己总是对他谢来谢去的,倒是显得肚量笑了,于是话到嘴边有收了回去,改口道:“大师,文轩这就去了,他日得空,必定再来一尝大师的苦粥!”
行痴和尚微微点头,李文轩伸手摸向怀里,想留下一些银子给行痴,好叫行痴日后的饭食可以好一些,但随即就觉得不妥:“行痴大师是高人,我若是留下这些黄白之物,岂不是侮辱了大师的一番善心了?李文轩啊,你可真蠢!”
李文轩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小庙,向父亲坟墓所在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翻身上马向庐州渡而去。
从庐州城到庐州渡的路上,其中有一段是只容得下一辆马车单行的窄道,李文轩骑马到此,一路上一直都是在琢磨着行痴和尚,总觉得他的话中有些古怪,但又品的不是太明白,正思索间,忽然前方听见一串马蹄轻响,向自己迎面而来。
“是她!”
李文轩不由得勒住了马缰绳,停在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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