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茫然四顾,一回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汤勺空空,而李文轩是一脸的油腻。
明珠忙道:“对不对,对不住,我……”这就要拿手帕去擦,猛的感到背后异样,铁铃儿正吃吃笑着瞧着自己,那眼神叫人见了是说不出的害羞,仿佛所有心事都被她瞧了个透透。明珠脸一红,将手帕塞给了水儿。
水儿也是一阵茫然,又将手帕塞给了铁铃儿。
铁铃儿笑了笑,坐在李文轩的床沿,说道:“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原本是眉目含笑,可只说了几个字,竟是声音一哽,再也讲不下去了。
李文轩本来已将泪水忍住,可一见此状,当日庐州渡的惨祸,铁铃儿这一年来生死不知的种种旧事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竟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李文轩这般一哭,水儿拉了拉明珠的衣袖,想叫她与自己一起出去,可明珠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水儿便只好自己悄悄的出去了。
铁铃儿说道:“哭什么,难得你千山万水到了这里,姐姐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你哭什么?”铁铃儿嘴上如是说,但眼泪也是顺着脸蛋吧嗒吧嗒往下掉个不停,也来不及去搭理,只是用手帕去擦李文轩脸上那脏兮兮的一团。
两人对着哭了好大一会,李文轩这才问道:“铃儿姐,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庐州渡一事之后,我还只当你已经……没想到后来却听到你的消息,说你居然是在金……金人这里,叫我好不担心!”
李文轩一问之下,铁铃儿又想起了当日庐州渡的惨祸,脸上登时便现出一丝惧意,明珠见状,握住了铁铃儿的手,叫她心中稍安,过了一阵子,铁铃儿说道:“那天你去了庐州城,我在村边等了你好久,就是不见你回来,心中不知道怎地,总是说不出的害怕,也睡不着,等到了半夜,忽然村子里来了许多骑马的蒙面人,他们二话不说,见人就杀,见了屋子就烧,我爹娘……”
铁铃儿原本已经收拢的泪水,再度涔涔而下,说道:“我爹娘被大火困在屋中,出不去,我当时脑中乱作一团,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爹突然破门而入,抢了我出去,我看到外面好些人都给你爹杀了,可你爹再要去救我爹娘的时候,房子就……塌了……”
李文轩颤声道:“铃儿姐,是我不好,这都是我闯的祸,是我得罪了恶人,这才给庐州渡招来了这么大的灾祸……”
铁铃儿好似没听见李文轩说什么,继续讲到:“你爹无奈,眼看着好多人冲了上来,只能带着我先逃走,结果逃到岸边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来了许多冷箭,你爹中了一箭,我也跟着摔了一跤,都怪我不争气,被一个人擒住了,好多人围攻你爹,但是你爹功夫厉害,他们伤了好几个人,没占到一点便宜,没想到……拿住我那个人的心竟是比豺狼还要歹毒,他用我威胁你爹……你爹丢了兵刃,这才……”
李文轩双眼腥红,恨恨道:“可恨……可恨我没能将那些害人的贼子杀个干净!”
铁铃儿继续说道:“那些人杀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还一个个的哈哈大笑,那个人居然要来对我无理,我誓死不从,趁着他们不注意,跳进了江中,没想到随即后心就是一阵生疼,然后我就痛晕了过去,后来才知道我被他们射了一剑。”
明珠之前听就铁铃儿大概说过庐州渡的事情,今日再听她说起,心中也是气愤,说道:“姐姐,等我干儿子生下来,我跟你一起去庐州,将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一个不留,杀他个干干净净!”
铁铃儿擦了擦眼泪,说道:“好妹子,姐姐谢谢你啦!”
李文轩说道:“那天我去庐州,半路上杀了一个叫完颜烈的金贼,到了庐州之后,没想到那金贼是金国的大官,庐州的郡守是个奸险狡诈之人,害怕金人找他麻烦,竟然封城拿我,我躲了一天,结果第二日赶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庐州渡已经没了,原来是捉不到我,就索性屠了庐州渡给金人交差,我没见到你的尸首,找了你很久也找不到你,便回城去杀了郡守和那晚领兵的人,从那之后,我隐约觉得你还在人世,可是我多次打听你,却是没有一点下落,又因缘际会,我被人追杀了好一阵子,更是找不到你的消息了,没想到……你却是会在这里……”
铁铃儿说道:“莫说你想不到,就连当初我,我又怎么会想到?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这就要死了,可没想到却是被他们救下了。”
李文轩问道:“他们?”
明珠接话道:“我爹当时与公子正巧在下游路过,看到了姐姐就顺道救了起来。”
铁铃儿说道:“之前我看他们是金人,怕的很,病了好一阵子,就连庐州渡的许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可没想到他们不但不像传言中的杀人不眨眼,反而待我很好,给我治病,又打听了附近发生的事情,尽管我还没记起来,他们便已推测到了我是庐州渡的人,见我无处安身,便一直将我带在路上,后来我渐渐将一切都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他……也就是完颜亨,你见过的,他带我很好,我便嫁给他了。”
说道这里,李文轩脑袋中轰的一下子,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铁铃儿将李文轩的脸色看在眼中,想要劝慰他,却是无从开口,只好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想要托他去寻你,可是想到你……你自小就恨金人,若是知道我与他成了亲,怕是会将我也恨起来,我想找你又不敢找你,总是安慰自己,你应当也在外面过的好,可是没想到有一日,我无意听到了他们谈话,竟是说起了你的名字,我心中说不出的欢喜,还当你是来找我了,可是再一听,却是知道……”
铁铃儿回头看了眼明珠,明珠撅着嘴巴说道:“是红叶寺了,你使诈把我给绑了,然后闯寺救人,可当真漂亮的很!姐姐那天就是听到他们讲这件事情。”那些事情虽说过去的久了,明珠此时也不恨李文轩了,但是想想当日被李文轩用计给捆了,心中仍是老大的不是滋味。
铁铃儿笑道:“好妹子咱不生气,他欺负你,我来给为你出气就是了。”说着望了李文轩一眼,竟是颇多深意。
铁铃儿继续说道:“我当时吓坏了,总算是有惊无险,你们都是相安无事,不过听他们说,你既然能将我妹子给捉了,想来你功夫应当进步了许多,我再想想倒是高兴的很,往后便没了你的消息,直到楚州城下……”
铁铃儿叹道:“我本想着我们或许不见是最为好,不曾想你最终还是寻到这里了……唉。”
李文轩说道:“我不来见你……我……我不甘心!”
铁铃儿忽然问道:“那位……”望了明珠一眼,继续说道:“那位岳姑娘呢?”
李文轩听到“岳姑娘”三字,如遭电击,浑身一震,说道:“我那日看到了你送她的金铃……就……就不顾一切来找你了,她现在……现在……我不知道……”李文轩想到岳盈,心中大痛,不知道那日自己匆匆别离,岳盈的心中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李文轩又道:“我现在不能动,不然可将那一半金铃换你了……”忽感到胸前放着金铃的地方空空的,金铃竟是不知去向,正要着急,明珠把手一摊,那对金铃竟是在她手中,李文轩正要相问,明珠已经抢先说道:“你身上脏兮兮的,给你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就给你摘下了。”
明珠说的轻松,李文轩却是心头一凛,往身上一看,这才主意自己一身的衣衫都给换过了,蓦的脸上大红,暗暗猜想是不是明珠亲自给自己换的,竟是不知所措。
铁铃儿取过了金铃,说道:“你这伤的不轻,我妹子这几天可是寸步不离的在照看着你,你将来可得好好报答人家,说着将金铃放在了李文轩的手心,轻轻的在李文轩手中扣了一下,又道:“这金铃我不要啦,你将来喜欢哪家的姑娘,便将这金铃送给她,就算做是姐姐送的。”
李文轩无语,只是觉得铁铃儿在自己掌心敲的那一下颇有深意,再看明珠,不知道何时,她已经是面浮红霞,恰恰明珠也正向李文轩看去,两人对视一眼,瞬间便各自看向了别处。
铁铃儿又与李文轩讲了许多这些日子在金国的生活,李文轩偶尔说起几句自己的事情,却发现铁铃儿早就已经清楚的很,再看明珠脸上的阵阵笑意,想来自是她已经将关于自己的事情全数告诉了铁铃儿。
说起了完颜亨,李文轩眉头一皱,说道:“铃儿姐,不瞒你说,在洞庭的时候,我一剑伤了他的手臂……”
铁铃儿也收起了笑容,叹道:“其实……说来我们都是一家子的人,当初要是我早些告诉他你是谁,这一切就都好啦。”
李文轩听到这“一家人”之说,忽然想起,宋金不两立,可是看铁铃儿与明珠的神色,只好说道:“他怕是会记恨我的,铃儿姐,你如今过的很好,我看到了你,我心里也是一颗石头落了地,放心了,要不是那天晚上的刺客,我现在多半已经悄悄的离开上京了,所以……所以我想,等我身上穴道解开之后,我就……我就告辞吧!”
铁铃儿与明珠同时叫道:“你要走?”
铁铃儿随后说道:“文轩,你不要担心那么多,你刺杀过大帅,也伤过你姐夫,但当时你都不知道这其中之间的关系,那天晚上我告诉了他们你是我的弟弟,他们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叫我转告你先在这里安心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他们就来看你。”
李文轩有些不信,毕竟刺杀金兀术,还一剑伤了完颜亨,这可都不是小事,铁铃儿似乎看出了李文轩心事,说道:“你放心吧,他们都不是寻常人,不管是大帅还是你姐夫,他们的心胸都宽的很,可是比咱们在庐州时候那些狗官要强上百倍了!你就先安心住下,不要想那么多,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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