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九龙丹陛一侧朝下走。一边走一边说话,胡秋和冷笑一声:“那君莫为稳坐高位多年,倒失却了一贯的小心。”
邢虎压低了声音:“这次,怕君莫为要跌了,某先在这里恭喜胡大人了。”
胡秋和会意一笑:“也是,他左一句阉狗,右一句权阉,却也忘了那等阉人最是记仇的,他那几句话不只得罪了柳木。便是宫中其他宦官怕也得罪了个全吧。”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身后有人唤道:“亲家。且等等。”
邢虎无奈摇头,苦笑一声:“麻烦事又至。”
之后。他回头一瞧,果见他那亲家汪清顺面带急色追了过来,邢虎一拱手:“亲家。”
汪清顺勉强一笑,瞧了胡秋和一眼,又拉拉邢虎:“亲家,有要事相商……”
“我等君子坦荡荡,无有不可对人言的道理,亲家有话还请直说。”便在胡秋和心内冷笑,脸上带出几分要看笑话的意思,邢虎却并不跟汪清顺走,反而直言叫汪清顺有事说事,莫要做小女儿状。
汪清顺有些为难,过了片刻才对胡秋白拱手:“胡大人既然在,便也听一听吧。”
他对邢虎一笑:“亲家,我等为人臣子自该忠心国事,现在官家只知玩乐不理朝政,长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幸有君相公牵头要联名上书,我等自读书那日起便知死谏二字,自该舍却一身,请官家回宫主持朝政,另将权阉置罪,以正天下视听,我知亲家也是一等的忠心之人,便想邀亲家一起联名。”
说到这里,汪清顺又看一眼胡秋和:“胡大人也一起吧。”
胡秋和还未说话,邢虎便笑了起来:“我与亲家可不一样,我一个大老粗也不识得几个字,哪里知道什么国事不国事的道理,我只知道忠心官家,官家要如何便如何,另便是若有外敌入侵合该拼死一战,你们文臣那些个东西我可不晓得,你要上书便去上,可别拉着我去。”
胡秋和一笑:“邢大人说的在理,什么死谏不死谏的那是在君王犯了糊涂时才该当的,如今官家不过贪玩了一些,还犯不着弄出如此大事来,再者,你们前些日子上书请官家废了贤嫔,官家不是说了么,叫咱们别自己标榜什么贤臣,什么忠臣,倒弄的官家像个昏君。”
“是极。”邢虎笑着点头:“只说上书,上书又有什么用,除去置官家于不义之地,还能如何。”
“你,你们……”汪清顺被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的很是羞恼,一时面红耳赤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素来口拙,不只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反而指着邢虎自己先结巴起来。
“两位大人说的很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木带着两个小太监跟了上来,他瞅了一眼汪清顺,眼中全是狠毒,便如那毒蛇一般,叫人看的不寒而战。
邢虎见此。心下已然隐约有了些主意。
柳木笑道:“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才叫忠心,哪像尔等。官家不过几日没有上朝便要死要活的,官家即是喜欢玩。尔等若是真正忠心,便该将朝政打理好,叫官家安心玩耍,实不该再拿琐事烦着官家。”
说到这里,柳木朝邢虎一拱手:“邢大人才是真正忠心之人,总归是惦记着武死战这个道理,真正比你们这些文人懂事的多。”
他这话更是气的汪清顺浑身都在颤抖。
邢虎笑着向汪清顺告辞,胡秋和追了上去。喊住邢虎:“我说老邢,那可是你的亲家,你就这般驳他的颜面,也不怕你那儿媳妇在家寻不自在。”
邢虎笑道:“他若是叫我家的媳妇寻不自在,他便不是汪翰林了,他汪家家教一向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家自该贤良淑德以夫为天,到了夫家,是死是活都该受着,总是不能跟娘家人哭诉的。”
“如此。”胡秋和竟有些惊奇:“你家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不晓得有多省事呢,便是瞧在你家媳妇如此懂事的份上,也不该于他难看。”
说到自家老大媳妇。邢虎一脸的难看:“什么省事,他家教出来的女儿哪里是什么好的,这汪翰林自己古板,竟将一家子的女孩教的也如刻板的老书生一般,说话行事总是什么女四书女则的,好好的一个人,生生的便如木偶一般,倒叫我家老大受了苦,又险些耽误了老二的婚事。”
“这是怎么说的?”难得胡秋和竟也有了八卦之心。
邢虎瞧瞧四下无人。叹了口气:“那汪氏实在是……唉,自嫁到我家以来便标榜贤良。晨昏定省一天都没落过,便是病了也记得来请安。更叫人恼的是,她与我家老大说话行事上都刻板之极,无一丝情趣,弄的老大都不愿意回家,这还不算,她还一个个的往老大屋里安人,老大那里满屋子的通房,要不是我家老妻插手,说不得便把老大活活的拖坏了身子。”
“竟有这等事,她竟是不妒的?”胡秋和听的有些不敢相信。
邢虎越发的叹气:“她一心里只有自己的贤良名声,又哪里有我家老大,便是我那孙儿,我也是不敢放到她那里教导的,生生的怕教出另一个小古板来,就这还不算,她还想插手我家老二的事情,一直说什么老二年纪大了,屋里该放人,叫我家老妻气的呀……凡是知已人家一听要与我家说亲便推拒了,生生的怕有这样的长嫂,叫人家的女孩来了我家难过,要不是贤嫔娘娘的姐姐与我家说了一门亲,说不得我家老二的婚事还要拖着呢。”
“这倒是该恭喜邢大人了。”胡秋和一听笑了起来:“怕你家老二的媳妇是个好的吧,定了结亲的日子可要告诉我一声,我必携妻前往。”
“一定,一定。”说起老二媳妇来,邢虎倒是真心笑了起来:“老二媳妇倒是真好,我家老二心里欢喜,老妻也爱的什么似的,且也有些能为,倒真是比老大家的强。”
两人一时说着话出了宫门,胡秋和告辞回去,邢虎笑着打马归家。
单说那汪翰林一时带着怒气回到家中,便见他家夫人古氏正在屋里抹泪,汪翰林有些不耐,带着怒意问:“这又是怎么了?”
古氏抬头,一双眼睛通红,指着汪翰林埋怨起来:“还不都是你,一门心思的只顾着清名,偏生不理女儿死活,女儿在他邢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不管,什么时候咱们女儿被生生折磨死了你才甘心么。”
汪翰林一听更加不耐烦起来:“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鹊儿已经嫁到邢家,就是邢家的人,便是死了也是邢家的鬼,我早就叫你不要再理会,你偏生不听,有那功夫,你合该好好教教几个孙女儿。”
这话直气的古氏嘴唇都青紫起来,指着汪翰林骂道:“汪清顺,你……你……我当初怎生瞎了眼嫁给你,生生的……”
她想说生生的毁了她一辈子,便是儿女也被毁了,可看到汪清顺难看的脸色,只能把话咽进肚中。
第二零八章婆媳
“娘亲,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汪氏瞧着古氏胳膊上的青紫有些心疼,同时,对于古氏的话也有几分不耐:“我都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但凡女子就该以夫为天,你是大妇,又是生儿育女的,就是父亲再纳几个小的,也越不过你去,你不该与父亲闹腾起来。”
古氏一时气苦,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你……你叫汪家的人给教坏了。”
汪氏脸上更加不耐:“女儿说的都是真心话,并未有什么不妥,再者说,娘亲不也是汪家人么,如何会这般讲?”
看着汪氏那一脸刻板的样子,再瞧瞧她的穿着打扮,古氏心疼万分:“你这样,过这样的日子,可曾开心?”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女人这辈子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汪氏叹了口气。
古氏再度打量她,越发觉得自家女儿年纪轻轻却有种古井无波之感,她年不过三十,可穿的衣服不只样式老旧,便是颜色也是沉闷异常,一头乌发梳起,梳的是最刻板的发型,头上的首饰也都是不时兴的,脸上虽然没有皱纹,可是,一双眼睛沉沉的没有一丝的亮光。
再想想她平时见到的那些三十许的妇人,哪一个不是打扮的鲜亮异常,便是年近四十的妇人穿着打扮上也比自家女儿明显要活泛的多,古氏更加后悔,当初生下孩子来说什么都不该交由婆婆教养,生生的把好好的孩子交成这般样子。
同时,她更后悔当初没有睁大眼睛好好瞧着,见那汪清顺有才气人也长的好便觉得好,就这么嫁了过去。结果,弄到如今这种地步。
古氏出身商家,原来古家也是京里有名的大商家。只是因着只有古氏一女才逐渐末落,古氏未出阁的时候也是一个爽利的姑娘。二八年华上见到进京赶考的汪清顺,自此一心里只汪清顺一人,古家父母虽然觉得汪家清贫,不过看汪清顺上进又有才华,便在他病中之时救助了一番,又与汪清顺定下亲事。
待到古氏嫁到汪家不过几年,她父母去世,古家所有家产便成了汪家之物。那汪清顺清高自许在中了进士之后就瞧不起出身商家的古氏,他的寡母来京之后也对古氏颇有微辞,在古氏第一胎产下一女之后更加瞧她不起。
当时,古氏心里就发苦,她拿着古家的财物养着汪家的人,结果却落得个被瞧不起的下场,当时她还是娇小姐的性子,与汪清顺吵了几次架,却在汪清顺抬了个出身农家的女人做姨娘后没办法只能将女儿交给婆婆教养。
等到古氏生下儿子后,却发现婆婆将女儿教的刻板之极。一言一行就像是规范好了的,没有一丝的活泛劲,她就后悔了。想尽了法子想要扳正过来,只是那时候汪氏性子定了,她用尽了法子也没奈何。
如今瞧着汪氏,古氏又悔又痛,不由掉下泪来:“你由着姑爷一个个的往屋里抬人,难道心里就好过了?鹊儿,娘并不是说那女四书不对,可人活这一辈子总得有由着性子的时候,不能什么都照书上来。你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趣味。”
汪氏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有些悠然神往。不过片刻后便又压抑住了,板了脸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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