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次信正就是新生的日本海军主流思想的代表:他以明帝国海军武官的身份长期在英国调研,上次大战的时候正好在英国,对日德兰海战中双方使用的战术推崇备至,将英国人在大战中总结出的思想奉若至宝。同时他还十分推崇德国人的潜艇战,归国以后一度在秘密建立的江田岛海军学校中担任潜艇队教官,力主像德国那样用潜艇打破列强在海上的垄断。
而现在,这位末次信正因为济州岛大捷,声望暴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晋升为海军元帅,山本的航空兵制胜学说估计要被狠狠的打压,永无出头之日了。
山本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举动引起了末次信正的注意。
“琴黎小姐,何事叹息啊?”
“在军中的时候请叫我山本五十六,中将阁下。”山本刻意使用日语中男性的自称。
“啊,好吧,那么,山本‘君’,何事叹息啊?”
“没什么,只是想到堂堂日本海军,竟然没有去和列强对峙,反而要赶往东京湾充当救火队,有些感慨油然而生罢了。”
“哈哈,确实。不过放心,我们只是去给海兵队壮声势,吓唬吓唬陆军而已,我们海军断然不会将这巨炮用来轰击本国的首都。”
末次信正话音落下后,舰桥上又恢复了寂静。据说陆军在讨论军略的时候会激烈的争论,“像斗鸡一样”,但海军则正好与此相反。
安静的舰桥上,只有机械运转的声音,以及窗外隐隐传来的海浪声,这些都让山本的情绪稍稍放松下来。
“琴黎小姐,”就在这时候,末次信正忽然再次开口,并且显然忘记了刚刚山本对他的纠正——也许他是故意的,“听说,叛国的那位松平千寻小姐,是和您从小一起长大的?”
舰桥上的参谋和技术尉官们全都竖起了耳朵,不少人面面相觑。虽然现在整个日本都知道松平千寻叛国了,但公开谈论依然是禁忌,随时有可能引来伊势神宫为代表的神道势力的怒火。
末次信正大概是觉得自己风头正盛不惧神棍们的怪罪吧。
山本五十六——也就是海军神姬橘琴黎——沉默了几秒,才点头答到:“是的,我和她一起长大。她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我一直有个疑问。”末次信正继续说,“她应该是能力非常强的神姬吧,按道理来说,这种等级的神姬,不应该是由御三家收养么,就好像琴黎小姐您这样,有着橘这个古老的姓氏,其他神姬不是姓藤原就是姓源,为什么她却姓松平?”
“对此,我也不知道。”琴黎摇了摇头,“从我认识她的时候起,她就叫松平千寻。中将阁下,我们还要继续讨论那个****么?当下的局势,似乎和那个****无关吧?”
末次信正对橘琴黎笑了笑,不再说话。而他这个态度,反而使得后者开始揣测他的行为有什么深意,毕竟,这位现在炙手可热的联合舰队司令,在日本的官场上可是以狡猾谨慎著称,很难想像他仅仅是因为好奇,就在公开场合提起被定性为****的松平千寻相关的话题。
要知道舰桥上可是有不少低级士兵在当值的,虽然海军士兵的保密觉悟比陆军高得多,但也难保不会传出去些风声。
就算末次信正现在风头正盛没人敢动他,但谁能保证将来不出个什么事呢?
橘琴黎想着这些,思绪不由自主的拐到叛国的青梅竹马身上,然后她气就不打一出来:要不是她叛逃,自己也不至于削发明志,并且以男儿身出现在军中啊!当年和她扮家家酒的时候起的名字山本五十六,还就这么成了自己现在正式场合的称呼!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那个狐狸狠狠来一巴掌。
第150章 150 不愧是青梅竹马
林有德拿到最新的东京状况报告,一翻开就看见长门陆奥组成的舰队炮击东京的文字。
“我靠。”他说。
但仔细读之后,林有德才发现日本舰队只是向岸边的水面开火,并没有造成实际损害。看起来是日本海军对日本陆军的一次威慑行动。
不过,公然对首都开炮什么的,就算没有造成实际损害,也是不得了的大事件,看来这个时空的二二六闹得比上个时空严重得多啊。海军都用上这种手段威慑陆军了,看来日本陆军现在处于激进派当权的状态。
按照上个时空的时间线,这会儿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确实是由樱会发展而来的激进派当权,等到二二六发生的时候,陆军反而主要由偏向稳健的统制派控制。可是林有德穿越这么长时间了,他知道这个时空并不会完全按照上个时空的发展来,很多具体的细节其实区别颇大。
所以林有德继续仔细的阅读情报机关汇总而来的报告,试图掌握现在日本的状况。坐在他对面的薇欧拉虽然手里还有她作为总统要处理的文件,但眼睛也不断的瞥着林有德这边。
终于,她把手中的文件签了,抬头看着林有德:“怎么样了?日本那边。”
“说实话,很糟糕,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林有德依然在阅读报告,“日本陆军大部分中下级军官和几乎全部基层士兵都出身贫苦阶层,他们对获得独立之后,人民生活没有得到任何改善这点非常的不满,认为政府高层欺骗了他们,侵吞了独立带来的好处。而陆军中部分主张进行激进改革改变国家现状的中高级将官利用了下级军官们的诉求。”
林有德耸耸肩,然后抬头看着薇欧拉:“我们的情报分析专家是这么解读的。”
“那你认为呢。”
“目前来讲,我认同这个说法。”林有德又翻了一页报告,然后继续说,“现在,在海军开炮示威后,东京的局势似乎被暂时控制住了。陆军在舰炮的威胁下大概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局势最终会发展成革命吗?”
面对薇欧拉的问题,林有德摇摇头。
“至少从这份阶段性报告中,看不出来这个倾向。兵变的旗号是尊皇讨奸,中下级军官和基层士兵的愤怒被巧妙的引导着,至少目前来说,除了帮助陆军中的野心家清除异己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值得一提的作用。大概过不了多久,陆海军的高层就会媾和吧,在一连串的利益交换之后,起事的中下级军官被放弃,士兵们回到营房,人民则从头到尾做壁上观。”
“真是不可理解。”薇欧拉摇摇头,“这次兵变的导火索不是之前日本政府对进步人士的镇压么?到最后竟然没有演变成全国性的革命,这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之前镇压进步人士和群众的主谋,也是现在在背后支持了兵变的这帮人啊。”林有德耸耸肩。
这时候趴在沙发上睡觉的狐狸突然抬起一只手,来了一句:“这就是日本,一个神奇的岛国。”
然后狐狸坐了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将目光投向一直在辛勤工作的两人,用很欠扁的声音说:“努力工作辛苦啦。”
“你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总有一天会胖成猪的。”薇欧拉恶狠狠的诅咒道。
狐狸哈哈大笑的拿起茶几上的坚果,扔进嘴里。
然后她站起来,一面走向两人,一面说道:“我在日本呆了那么久,一直在观察这些将来会主导新生国家走向的大人物们的所作所为,结论是现在的日本政治家当中没有一个有足够的远见和魄力。也许在我降生之前的那些政治家中,确实有一些具有远见卓识之人,所以日本的上层部才能策划出这个历时数十年的独立计划,但现在的这批人……”
狐狸摇了摇头。
“这和传统文化也有关吧,瀛洲人是个非常强调‘从众’的种族,而现在的日本政治家们,其实都在从众而已,很多人都看出来不放弃一些利益来安抚群众迟早会出问题,却都选择了和大家一样死死的咬着嘴里已经吃到的利益。”
“感谢你的解说。”薇欧拉对狐狸说,“于是我更搞不懂瀛洲人了。”
“想想奥地利的那帮贵族,”林有德对薇欧拉说,“然后你就觉得现在日本的这帮上层阶级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了。”
林有德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来领导日本国,现在估计也会十分的无奈。对外扩张的路被堵住了,内部改革又因为既得利益集团的阻碍寸步难行。这个国家不彻底推倒重构一次根本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只能通过革命,把一切坛坛罐罐都给砸碎,再从头来过了。”
“没有当权者会允许别人推翻自己的统治。”薇欧拉点点头,“这样解释我就明白了。那么,这样看来亚洲问题根本不需要我们插手不是么,只要继续等着,亲爱的你视作眼中钉的这个日本,就会自然崩溃。”
“没错。”林有德点点头,他刚想说“不过日本人不会坐以待毙”,狐狸就开口了。
“日本的当权者大概不会坐以待毙。以他们的脑壳,能想出来的办法大概就只有对外扩张了吧。”
“扩张?”薇欧拉看起来非常的惊讶,“向哪里?”
狐狸耸了耸肩:“可能继续打中国,可能去打俄国,也可能南下婆罗洲打美国人。”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他们疯了吗?”薇欧拉的表情十分夸张,“这不就是以卵击石么?”
“对啊,所以你看,我不跟他们混了。”狐狸两手一摊,就在这时候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林有德莞尔一笑,“说起来,我当时注意到林,还是因为他抛出了一个瀛洲独立即等于灭亡的说法呢。”
林有德也想起来这茬了,于是也弯起嘴角:“对,那个时候你还是男装,是一群瀛洲留学生的老大。”
“可是我的女扮男装被你第一时间揭穿了。”狐狸说着转到林有德身后,伸出双手抱住林有德的脖子,然后像往常一样用胸部“按摩”着林有德的后脑勺。
“原来是这样,”薇欧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所以之后你就跑来和亲爱的一起住了……”
“当时我天真的想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