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便跟着笑了。
“朕既对不住瑾嫔,这么些年她又是难得的知礼懂事,她诞育三皇子有功,何况母后也多次跟朕说这宫里高位的嫔妃太少。”
“那皇上的意思是。”
“她入宫也算有年头,你传令下去,封瑾嫔为瑾妃,十天之后行册封礼吧。”
孟忠听了之后心突的一跳,这也实在太突然了。
不过万岁爷素来对内闺的事都颇为随性,不过这么年纪轻轻就封妃……是福是祸实在难料啊。
“主子,天大的喜事啊。”
郁华瞧着敏福一路小跑着过来,却是颤巍巍站不稳的样子,便道:“什么事这么莽莽撞撞的,慢慢说。”
“回主子,皇上刚刚口谕要封主子为妃呢,怕待会儿圣旨就要下来了。”
“你说什么?”
郁华本拿着杯子的手亦是跟着颤了颤,自己居然要封妃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晚棠反应快,忙接过了快洒出茶水来的杯子,柔声说道。
“主子,孟公公带着人在外头,手里好像拿着圣旨呢。”
“快请进来。”
她说着,便由着一行人呜呜泱泱的随她往院子里走去。
“咱家这里先恭喜娘娘了。”
“公公哪里话,托公公的福罢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七日后册封礼,因还未行册封,不过是下了圣旨,却为听训,不算礼成,便也还是瑾嫔瑾嫔的叫着。但贺喜的人却络绎不绝,相比之下冯清凌的神仙宫显得格外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冯清凌总觉得莲儿的事与瑾嫔封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心烦意乱,怒气冲冲的冲到了白意的祥宁宫,却见白意气定神闲的在一旁听逸霜念三字经,见了她也只是道:“你月子还没出呢,怎么敢随意出宫走动,你宫里的奴婢真是好不懂事。”
她说完又对逸霜说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逸霜奶声奶气的道了声是,便由宫人领着走了。
“好端端的不在自己宫里坐月子,来我这祥宁宫做什么?”
“见过娘娘。”
“一直忙着没去瞧你,怎么,最近不好吗?”
“说不上不好,只是臣妾宫里的莲儿前几天说是因为偷盗被皇上跟前的人带走了,之后没几天瑾嫔娘娘就封了妃,不日就要行册封礼。怎么,娘娘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有什么好着急的,好好养你的孩子;虽然是个公主,可你瞧荣昭仪不一样生的是个公主,你还多年轻。日后啊,有的是机会。”
白意不咸不淡的说。
“娘娘就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皇上既然没提这事,这事就是没发生。你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这点定力都没有。”
“可是。”
“没什么可是。瑾嫔封妃是她的福气,你记着,在宫里不是说你算计谁踩着谁你就能赢,而是甭管别人怎么样都动摇不了你的地位,这才是宫里的生存之道。”
白意很是不耐烦的说,心里直怨这个冯氏,虽然心狠手辣,可实在鼠目寸光。成日里想扳倒这个整治那个,竟不知这宫里的女人是永远的只多不少,与其有事无事算计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保全自己。
“臣妾明白。”
冯清凌到底服了软。
“你明白就好,瑾嫔封妃,就算本宫答应,你以为荣昭仪就是好想与的吗?这么年轻就是正二品妃位,只怕忌恨她的人不少,听本宫一句话,韬光养晦才是上上之策。”
“谢娘娘指点。”
冯氏心里并不甘心,然而白意的话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顺着她说道。
白意冷眼瞧着她,却觉得冯清凌这样也好,毕竟太聪明的人不好掌握,但是像她这样的精乖倒很是堪用。
“你还年轻,难免心浮气躁。为免人闲话,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改日本宫再去看你。”
“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去吧。”
白意点点头,倒颇是温柔的说道。
待冯清凌走后,白意却对折芝说:“看来本宫也要去看看瑾嫔才是,趁着如今还未改口,让她再拜本宫一次吧。”
“要不要备些什么东西?”
折芝问。
“你看着准备吧,反正瑾嫔这个人也不见她挑剔什么。”
白意很无所谓的说。
折芝忐忑的看了自家娘娘一眼,实在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反正她现在越来越猜不透白意的心思,虽然白意还是什么都会告诉她,也依旧信任她,却不会像以前那样过问她的意见了。
可即使如此白意似乎也从未想过要放她出宫嫁人,她突然怨起白意的无情来。
郁华正跟陈筠说着话呢,外头就传话进来说白昭媛来了。
“她怎么来了?”
郁华沉吟道。但也不过是转瞬的事,就对进来传话的小太监说:“那赶紧请进来吧。”
“你是皇上钦封的瑾妃娘娘,可是如今未经皇上皇后训诫,也未行册封礼,文不成武不就的。待咱们昭媛娘娘进来了,究竟是你给她请安,还是你给她请安呢?
陈筠若有所思的说。
“白昭媛娘娘到。”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唱。
“走吧,咱们去迎迎。”
“诶。”
“妹妹如今是越来越稳重了。”
白意看着出来迎她的郁华,忙笑着打招呼。
“姐姐也知道,如今我身份尴尬,若对姐姐行礼怕是对圣意不敬,可若不行礼也总觉得不妥,两下相较,我就对姐姐行个平礼吧。”
白意也不推让,大大方方的受了她的礼,嘴里还道:“还是妹妹想的妥当。”
陈筠自然是照规矩行礼,她与白意本就没什么牵扯,只是因为她同郁华有嫌隙所以素来都晓得要避嫌。
“姐姐既然来了,就尝尝我这小厨房刚做的点心吧,付师傅的手艺,姐姐是知道的。”
“谁不知道你宫里的东西都是个顶个的好。”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这甘泉宫还是嫔位上头该有的布置,并不曾僭越,但姐姐如此一说,倒会让旁人误以为妹妹恃宠而骄了。”
“这果然是要做妃子的人了,口齿都要比之前伶俐些。”
白意半是玩笑半是讥诮地说。
“果不其然同一件事,我与姐姐看的就不一样。我看到的祸从口出,姐姐看到的是人心易变。”
陈筠在一边吃着东西不理其它,却并没打算告辞。她知道白意呆的时间不会太久,虽说不至于如坐针毡,可是演戏这种事,是很累的。
“妹妹如今说话倒是愈发有禅机了。”
“做了母亲的人,自然不一样。”
她言语间却颇是怅惘,却并不介意在敌人面前表露。
“三皇子能得皇后娘娘抚养,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我与姐姐想到一处去了。皇后娘娘的风华气度,实在是你我不能企及的。”
白意怔了一下,便笑道:“那是自然。”
“还没问姐姐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不过是来瞧瞧你,顺便给你道喜。”
“有劳姐姐记挂。妹妹前几日想着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去瞧瞧冯贵人跟小公主,姐姐要是愿意不如到时候同去。”
“反正我闲来无事,你什么时候想去了托人过来告诉一声。”
“那便这么说定了。”
说着白意又喝了几口茶,瞧了瞧外头的天空,便道:“无事我便先回去了,这次来也不过是想着提前给你道喜,免得到时候正式封妃额人多,我懒得凑那个热闹。如今礼送到,逸霜瞧我许久不见我,怕是该吵了。“
言语间颇是得意。
“娘娘与二皇子素来母子情深,既如此我便也不虚留姐姐了。”
白意才走陈筠便道:“我素来知道她是个不好相与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我不过与她闲话家常你就能看出她厉害,只能说你更厉害才是。”
“她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我肚子里这个却是男是女都未可知。”
“你这么好的福气,一定会是个小皇子。”
她由衷的说。
“但愿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吹绉一池春水
行册封礼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当然了,钦天监精挑细选的日子,自然不会是乌云低垂压城城欲摧的阴郁天气。
听圣旨,帝后训诫,叩首行礼。沉重的礼服以一种荣耀的意味压在身上,高高束起的发髻,珠翠满枝头的富贵,肃穆的音乐以及一同听训得封嫔位的陈如意。
沈焕温和的表情与皇后无所谓的眼神,她瞧着绵延无尽的天空心情复杂。
将近六年而已,白驹过隙的光阴,经历过欣喜与痛苦,总是转瞬即逝的爱与恨。难怪常人总说一步登天,才人、嫔位、瑾妃,奉天承运,仰承皇太后慈懿,多冠冕堂皇的句子;其实也不过是帝王一瞬间的高兴以及高兴过后出于利益的考量。即使许多人腹诽她年纪轻轻就封妃,说她不怕自己福薄当不起,却忽视不论是她还是她出身的家族,都足够担当起妃子的名位。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这一年她21岁,依旧风华正茂,依旧拥有不算沧桑的眼神以及看不出伤口的微笑。宫中第二人,皇后之下而已,即使这位皇后也许是她永不能与之相比的传奇,然而依旧只是一人之下而已。
她带着恰到好处的,甚至显得有些那么雍容华贵的微笑,淡淡说:“臣妾,叩谢皇上,叩谢太后娘娘,叩谢皇后娘娘。”
天与地,远与近,她记得小时候哥哥说:“男儿,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那时候她觉得这句子雄浑壮阔,这么些年过去,她却在这样的场合想起这句话。
她知道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但她明白这不过是沈焕对她无声的补偿,没有道歉与温存,不过是冰冷的圣旨,加上一个看似至高无上的位置。
其实身为帝王,又是何其匮乏。
回宫之后的那个下午好一番的热闹,平日里不论是怎样的交情都过来贺喜,除了荣昭仪。